不过笑闹归笑闹，姐妹俩采鸡枞的动作可没跟着顿住。李小曼扯了些些猪草垫在篮子底后，才带了妹妹小心翼翼地用镰刀扒开了泥，将鸡枞捡进篮子里。

“这回去后，我便立马叫娘把这些鸡枞用油炸了放在罐子里。但想着年节里能吃一碗面条，再浇上一两勺的鸡枞油，撒几粒葱花……啧啧，那味道便已将我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李小雨一边顾自说着，一边嘬了嘬口水。

“油炸的时候还得放些花椒……”李小曼微笑着道。

只话及此处，李小曼却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她侧头看向妹妹，轻声说道：“这鸡枞怕是不能尽给你留了下面条吃……”

见李小雨立时便苦了脸色，李小曼皱了皱眉，还是泼了一盆冷水下来，道：“最主要的是，家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菜油炸鸡枞。”

“这可怎么好？”李小雨很是无奈，心间有种到了嘴边的鸭子竟还放了飞跑的挫败感，“难道这鸡枞将着让爹爹带到镇上去卖？家里也不炸一些留着吃了？”

“自然不好。”李小曼缓缓抬眼，只看妹妹神色便知其思绪已然跑偏，不禁假意嗤了一声，笑道：“你尽想着什么呢？”

“我说的是这鸡枞由着爹爹径直送到集市上卖了要不得，因为价钱会便宜很多，若是自家炸成了鸡枞油再去卖，得利会更厚，可没说家里能不能留一些的事……”

“好吧……”李小雨声如蚊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去村里寻人家借总是不合适的。”李小曼轻锁了眉，却才想起李阿福去镇上卖腊肉的事情来，沉吟道：“不晓得腊肉能卖多少文铜钱，能不能就着买些菜油回来炸鸡枞呢……”

“哎，且不管它，先将这些鸡枞捡完。”

“好嘞！”李小雨声音轻快地应道。

……

李小曼带着妹妹回到家时，江二娘正蹲在堂屋里分拣土豆，而其口中是断断续续地骂着李小山的声音……

“定是小山在旁捣乱了。”李小曼与妹妹面面相觑，两人神情都十分无奈。

“你俩回来了啊。”

江二娘把凳子朝后轻推开了些，视线探向院子里，但瞧见李小曼姐妹俩背着那么多的猪草，不由得疑问道：“怎么背了那么多？昨儿地里剩下的猪草已没那么多了啊，你们是不是又自己割了些？倒不怕压坏了身子不长个儿？”

她的语气略有责怪之意，可同时却又是止不住地心疼。

李小雨听了这话不禁翘起唇角，若非身上还背着背篓，李小曼几乎便要怀疑妹妹会直接撒开了腿跑去与江二娘献宝了。

“确实有些重，可娘，我与姐姐背回来的却不仅仅是昨天放在地里的那两捆猪草。”李小雨将篮子放下后，蹦跳着跑到江二娘身边，伸手非得将她娘拉离板凳。

“你这是做什么？”

“您过来看就是了。”李小雨狡黠轻笑着，一边伸手将她娘手里的的土豆拍打在地，搀了人往隔壁屋走去。

李小山正趴在地上拿了细土豆当珠子弹了玩，这会儿见着大人起身离开，连忙用软乎乎的小爪子撑将起身体，紧跟了江二娘屁股后头——只他手里依旧紧捏了那个细土豆就是了。

李小曼家地堆放猪草的地方在偏屋的楼梯下头。这会儿江二娘过来时，李小曼已经把覆在鸡枞上头的猪草拿开了，露出半篮子的鸡枞……

“娘，这里还有呢。”李小雨拉过自己的篮子示意江二娘看。

“你俩这是上山去了？哪里寻到的鸡枞窝？”江二娘忍不住伸手抚过鸡枞的伞帽，一边问道。她淡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碎金般光芒，“这可能值好多钱了，来年咱家还能跟着采些……”

“来年怕是不能了。”李小曼沉吟说道。

李小雨但瞧了眼娘亲面上那抹带了疑惑和几分僵滞的神情，一时紧抿了唇，她倒是怕其中原委要是由自己说出来，会忍不住那些难听的碎叨话。

李小曼知晓关于李大闯家那几块荒地的事是须得告知家里的，所以她没有刻意相瞒，直将陶家坟里听得的关于李荣兄妹俩的对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大闯这全家老小的恨天杀的！还有那里正，敢情村里人都拿他的话当圣旨了，还道处事公正？我呸！也是个黑心烂肠的！”江二娘性子急切，听完已忍不住啐骂道。

一旁的李小雨直觉得她娘这嗓音便同木工扯锯的声音一般，聒得她一阵脑仁疼。这不，李小山已被江二娘的反应惊得呆立在原地了……

“娘，亏得咱家住得远，这要还住在老村子里，门前的人来来往往的，听了你这话定要进门询问一番。”李小雨砸了咂舌，故作出一副深沉模样，道：“这事您和爹心里有数就是了，反正咱家是不能去外头宣扬的。”

“哟，你这才多大点，还能拿主意了？”江二娘伸手轻弹了李小雨的脑门，一边笑道。她情绪来得快，可去得也快，跟着点头说道：“这事你们也别往外说，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江二娘的目光重新落到两只篮子里的鸡枞上，寻思片刻后，才道：“家里的菜油不多，可要是用猪油炸了封鸡枞干，似乎又不太好。”

“娘，晚饭时爹能从镇上回来了么？若是能多得些铜板，那剩下的便用来买菜油吧，若不够了便再说。”李小曼轻声说道。

“是这样。”江二娘点了点头，吩咐姐妹俩将湿衣服换下后再去洗鸡枞，不过只先洗得一只篮子里的。

李小曼知道，若是将鸡枞全洗了，反而因油不够用而剩得些，那鸡枞没沾带了泥价钱便会降下来——这情形真是算得十分尴尬了，都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们想让鸡枞多值些钱可缺了菜油，便只能巴巴盘算起来。

年岁尚小的李小山并没有吃过鸡枞，所以对于他二姐兴奋着忙里忙外的情形很不理解，转头便又回到土豆堆上与江二娘淘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