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桃之夭夭

第二日一早，陆离便吩咐了人守在桃九娘的脂粉铺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吩咐留几个人守在脂粉铺外，有什么异动便来报告。

“小姐，我已经安排了人守在脂粉铺外。”陆离看着叶星楚眼下淡淡的青，看来她昨晚又没睡好。

“嗯。”叶星楚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在舌尖弥漫开。“桃九娘昨日被我们一打扰，今日应该便会转移她的秘密，你派几个轻身功夫好的守在暗处。”

“那咱们派人守在铺子外做什么？”陆离脑子一瞬间转不过来，他们守在铺子外不就等于告诉桃九娘他们已经在监视她了吗。

“守在铺子外她就会放低警惕。”叶星楚伸了个懒腰，她派人守在脂粉铺，是为了让桃九娘心安，让她安心的转移自己的秘密。

“小阿离，去给我把门守好了，我去补个觉。”

桃九娘的脂粉铺里依旧是人来人往，香粉的香味飘得很远。

叶家的护卫守在脂粉铺外，桃九娘看着门外假装卖花的卖泥人的小贩们勾起一丝冷笑，这叶家小姐看来也不怎么样，自己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城外。

叶星楚一觉醒来已是天边残霞，浑身舒爽，吩咐丫鬟准备了吃食，用过后便去寻陆离。

陆离正在练剑，一套剑花挽得格外好看，在星星点点的夕阳光下真是一副美丽的图景。

“小姐。”陆离看见叶星楚来了放下手里的剑，“探子回报，桃九娘铺子里的小丫鬟带着一个棺材，坐着马车去了城外。”

叶星楚点点头，棺材里不知是桃九娘的什么人，但她铺子里的血腥气应该跟这个棺材脱不了干系。

“小阿离，走，带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叶星楚睡了个好觉心情格外的舒爽，连带着这夕阳仿佛都变得可爱了。

今日接到线报，说是城南城郊处有一小妖，专偷取过路人的钱财。这本来也只是个小妖，用不着叶星楚出手，但她偏生想看看这只偷取钱财的小妖是何模样。她听过杀人越货的，没听过就拿人家几文钱的，据说还能被路过的人吓得哇哇大叫。

二人到城郊时已是明月高挂星空，远远的有几家茶肆也早已打了烊，只有茶肆的幌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远处几棵枯死的老树枝干早已风干，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分外可怖。

“这小妖，会出来吗？”陆离看着这四周静悄悄的，只远远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夜色里分外嘹亮。

“当然会，它既然是偷人财物必然不敢在人多嘈杂之时偷，要偷也是在这种时候最合适。”叶星楚闻了闻，附近有很淡的妖气，那小妖平日里想来就在这附近活动。“等着吧，快出来了。”

叶星楚也懒得在这儿候着，索性丢了一锭银子在路上，和陆离候在路边的草丛。

陆离一刻都不敢放松，紧紧盯着路中央。

“放松点，不过一个小妖，你这么紧张干嘛。”叶星楚拍了拍陆离紧绷的肩膀。

两人临近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人迅速盯着发出响声的草丛，里面不负众望的钻出一只粉红色的小妖。

通体的粉色，小小的，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小虫子，小肉虫子。这只小肉虫子仿佛是有些超重了，摇摇晃晃的，那对小翅膀倒像是摆设，扑棱起来的高度大概也就是小鸡扇翅膀的高度。

叶星楚看着这只小妖有些好笑，这就是那只被人都能吓着的小妖怪？

小肉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锭银子面前，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了没人，转身准备拖着银子跑路，不知是因为自己太胖还是因为银子太重，一个踉跄，飞起一阵烟尘。

“哎，哎，干啥。”叶星楚把肉虫子提起来，看着肉虫子惊慌失措的脸，一点也不怀疑了，这就是那只线报里的妖了。

“你，偷银子干啥？”叶星楚学着小肉虫子的语气凶巴巴的看着它。

“我，我，谁说我偷银子了，我这是捡，你没看见这银子是丢这儿没人要的吗？”肉虫子看着叶星楚凶狠的脸，虽然怕也梗着脖子大声吼着，这样似乎能给它壮胆。

“哦，这样啊。”

叶星楚拖长的语气让肉虫子感觉不妙，肉虫子偷偷咽了下口水，小眼睛滴溜溜的观察周围，看自己能不能趁叶星楚一个不注意溜了。

“呔!”一阵烟雾弥漫，随着烟雾的散开肉虫子脸上的表情也由欣喜得意转为震惊难过。

肉虫子惆怅的看着脚下的锁妖绳，看来自己今天是惹着大人物了，没想到自己的妖生才开始就要结束了，今天出门真该看看黄历，唉。

“行了，小虫子，说说吧，为什么要偷钱。”叶星楚将肉虫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这小虫子蛮有趣的，倒是可以带回去解解闷。

“我不叫小虫子，我有名字，桃夭!”肉虫子昂起自己肉乎乎的脸，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士可杀不可辱，它可不会向这种恶势力低头。

“桃夭？”叶星楚没想到这只肉虫子虫不可貌相，看起来挺没文化的，起个名字还挺风雅。

“对啊，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肉虫子一脸骄傲，一副就知道你不懂的模样。

叶星楚很是看不惯它臭屁的样子，一提绳索就把肉虫子倒提起来，心下顿生一计：“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不，不知道。”肉虫子看着叶星楚阴恻恻的脸，仿佛下一刻它就小命不保。

“你知不知道一种邪术，专门抓妖取内丹炼丹，以求长生不老。”叶星楚看着肉虫子快要吓晕的表情格外有成就感，“我，就是专门抓妖炼丹的。”

“别，别别别，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看看你一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不，不能做这种血腥之事呀。”肉虫子被倒吊着，听到这番话快要晕过去了，要再给它一次机会它绝不会碰那锭银子一根毫毛。也不对，那银子也没毛。

“哦？”叶星楚假装思考了一下肉虫子的话。“可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呢，前几天我可才收了一只千年妖的内丹，它说把它的财宝都给我，我都没答应。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完了，完了，这祖宗，千年妖都能杀。自己还是个穷光蛋，今天大概得嗝屁了。

“行了，看你这穷样也不算什么有钱妖，你的小命我就收了。”叶星楚看肉虫子半晌不开口假意要伸手取它内丹。

“别别别，我，我知晓古今，我什么都知道。”妖有急智，生死攸关的时刻肉虫子蹦出来一句，其实它自己对这句话也不抱希望，已经闭了眼准备受死了。

“哦？怎么个知晓古今？”

“我爷爷是看管妖族典籍的妖，他知道的我都知道。”桃夭看这情况自己大概还有救，恨不得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都剖给她看。

叶星楚没想到自己还有意外收获，本来只想着抓住这只妖警告一下就放了，没想到这小妖怪可能还有大用处。

“那我把你小命先留着吧，要是我发现你说得有假。”叶星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桃夭倒吊着看着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小妖怪，你也别想着逃跑，你去哪儿我都能抓住你，抓住你的话。”叶星楚将锁妖绳收回，又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桃夭肉躯一颤。

这小祖宗，杀千年妖都像家常便饭，自己要是敢逃跑，大概是把妖屁股安在脑袋上了。

叶星楚招了招手，桃夭立马跟上，它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小恶魔旁边还有个人，它好奇的打量着陆离，这男人真怪，从头到尾就没讲过一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这凶巴巴的样子大概跟那个凶巴巴的小妞一样，真是白瞎了长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桃夭，你为什么要偷银子？”叶星楚对桃夭偷银子的目的还是很好奇，妖也不用吃喝，吸取日月精华就能活下去，至于衣服首饰这些身外之物幻化之术什么不能办到，不过她看这妖修为浅怕是连人形都化不出。

“我是想把银子给那边村子的小书生送过去，他爹是我知音，早年重病死了，他娘现在也病入膏肓，我看他可怜就日日放些银两在他家米缸里，但他一次都没用过。”桃夭心下有些悲伤，那个小书生的父亲，也是个书生，最爱在它的桃树下吟诗读书，最爱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它就将自己名字取作桃夭。它看着书生屡试不中，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病重离世，又看着小书生的长大，它自诩书生的知音，对小书生和他母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叶星楚听到桃夭的话有些诧异，在她看来这就是只好吃懒做的肉虫子，一时间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倒让她有些不习惯，思考了一下：“陆离，明日差人送些银两去小书生家，再请两个好郎中。”

“就说是给他借的，日后有本事了还就行。”叶星楚又加上一句，这小书生想来应是个心气高的人，若是说这银子是送他的想必他也不会接，倒不如说是借的，她也不想别人欠自己恩情。

“是，小姐。”沉默了一路的陆离突然开口让桃夭吓了一跳，它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桃夭，你若是日后再敢手脚不干净，我就废你修为。”叶星楚一记眼刀让桃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

“是是是。”桃夭心内打定主意了，以后必须得离这恶魔远点，还有，以后出门绝对绝对要看黄历。

两人一妖，在夜色下越走越远。

夜空星星点点的亮，明月皎洁的光，一双隐在丛林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