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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雕弓》第九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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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雨田只说了五个字,陆成江听了却脸色大变,呼地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怀疑是我给金人告的密?”鲁雨田所说的这三个人,的确都熟知鲁公后,除此而外再无他人,此三人中,父亲鲁公后理所当然不能自行构陷,鲁雨田也绝不可能置父亲于危难,剩下的无疑只有一人,那便是舅父陆成江,况且舅父与自己的父亲不和已久,怨气积蓄心生报复当属顺理成章。鲁雨田见舅父气急败坏,意念更加坚定,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如炬般盯着他。

陆成江来回慢慢走了几步,缓了缓脸色又坐下来道:“我虽然与你的父亲关系不睦,但算不得是仇怨,我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即便我要害他,又怎能狠心对你下手?”

鲁雨田被陆成江这一反问,觉得似乎颇有道理,父亲与舅父之间虽然有争执,但要说到了以性命相搏的地步却恐还不至于。何况陆成江要害死父亲又何必苦等十余年之久?他每次见到自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绝难作伪,以平心思量,自己仅凭一时猜度便对这唯一的亲人存有决绝疑虑,似乎十分不通情理。

陆成江见鲁雨田垂首不语,接着说道:“虽然我武功不济,但你爹爹更加脓包,如果我要杀他,又何必借助金人之手,岂不是多此一举?”陆成江此话不假,鲁公后沉迷火器,拳脚功夫稀松平常,陆成江则练过多年功夫,而且身材远较鲁公后魁伟健硕,他若是起了杀心,谅来自己一人便能做到,无须绕弯子费周折。鲁雨田一时游移不定思绪烦乱,出神地望着腾腾火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火?”鲁雨田眼前突然一亮,猛然间想起布包中的《伏火武经》,顿时又想起那些金人奉命来找父亲,是因为父亲是制造火器的行家里手,那些金人也并非存心要杀父亲,实则是为了火器而来,现下父亲已死,《伏火武经》自然便成了关键所在。鲁雨田适才几乎被舅父说服,想到此处额头不禁汗涔涔的,暗暗庆幸没有受他花言巧语欺骗,脸色便即转而冷淡,问道:“外公曾与我爹爹写了一本书,你知道么?”

鲁雨田一边说话一点将手悄无声息地探入布袋按在书册上,心说他万一来强抢,我便将这布包扔进火中,父亲一生心血固然白费,眼前这恶人要得到那也叫他空想一场。

陆成江见她脸色阴沉不定,目光中含有戒备之意,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答道:“这个当然知道。你父亲与你外公合著《伏火武经》,我也曾参与其中,只不过我文墨不十分通,对于什么炼制丹药更加提不起精神,因而不过是从旁磨墨洗笔而已,这书对我而言实在是无胜于有。”

鲁雨田暗中思索,这书能够写成,大半功劳归于父亲,但毕竟父亲所学渊源出自外祖一脉,若说这本书姓陆也是应该,舅父虽然在这方面远不如父亲精通,但《伏火武经》堪称奇书,舅父不起觊觎之心难以叫人信服。鲁雨田疑窦丛生,又想到:“父亲临别时将书册交给我,嘱咐我务必交由舅父收藏,可怜他到死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陆成江见鲁雨田并不答话,急道:“难不成那本《伏火武经》已被金人抢去了?这可不妙啊。”

鲁雨田又想道:“刚才还说无胜于有,转眼之间却关切起来,当真居心叵测。”开口说道:“金人倒还未抢去,不过父亲早有提防,如果有人想要强取,恐怕也是白费心机。”此话虽然明指金人,实则明白告诉陆成江若,你要是打算图谋不轨必将落个兰艾同焚的结果。

陆成江哪里不知鲁雨田弦外之音,当下无话可对,沉吟了一时才道:“此事万分蹊跷,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须得尽快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否则怕有贻害。”

火塘上架着烧烤的野味已经外皮焦脆,浓郁的香气直入鼻腔。鲁雨田已是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此刻闻着肉香却全无食欲。陆成江神魂不守,任凭烤肉油脂滴在火中,发出滋滋啪啪的声响。

正在二人俱都凝神之际,石屋门外突然传来嘘溜嘘溜之声,当是骏马驰骋久了打响鼻,听响声杂乱无章,也不知来了几人几马。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自外传入:“里面可是陆成江陆老贤弟,李铁枪携带一众部下前来拜访。”此人发声雄浑非常,传入屋内在四周震荡,嗡嗡作响,可见其内力深厚。

陆成江与鲁雨田在屋中听见,形容颜色迥然有别:陆成江喜形于色,鲁雨田却如同听见了鸮啼鬼啸一般,脸色极为难看。二人几乎同时站起身子。陆成江朗声道:“李将军,在下正是陆成江,暂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恭迎。”

鲁雨田又气又惊又怒,厉声对陆成江说道:“这李将军恐怕不是什么好将军,你难道不该叫人家王爷吗?我前脚来,这李将军李王爷随后就到,可真是巧得很呐。”

陆成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什么王爷?”语毕向鲁雨田走近一步。

鲁雨田不退反进,在火塘边缘站住,稳稳如同塔石一般,柔弱女子大事临头却遽然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鲁雨田冷冷地说道:“自然是关乎你前程的王爷。”

陆成江双眉紧蹙,又上前一步道:“什么前程?”

鲁雨田见陆成江装聋作哑步步紧逼,右手迅疾在布包中掏出一物,不暇思索便掷入火堆中。陆成江尚不及看清楚鲁雨田扔进火中的是什么物体,耳边却听得“轰”的一声,塘中余焰未尽的烧柴以及火炭猛烈四射,一股烟雾随即如同乌云一般滚滚冒起。

鲁雨田刚一出手便心知不妙,自己原本是欲将《伏火武经》扔进火中焚为灰烬,以免落入陆成江手中,谁料慌忙之中头脑混乱,忙中出错将最后一颗震天雷丢了出去。震天雷在烈焰中引燃速度奇快,倏忽之间便急剧爆炸开来,加上火塘中都是燃烧之物,威力顿时增加了几倍。亏得鲁雨田出手的一瞬便察觉出不对劲,火光电石之间身体迅疾后传,缩首弓背,这才未伤及要害。

陆成江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连趋两步,距离火堆已经不足二尺,既无预先防备更不及回身躲避,随着震天雷突然炸响,一阵热浪扑面袭来,数不清迸溅而起的碎物在脸上、胸前砸个正着,口中只“啊啊”惨叫两声便即摔倒在地。

屋外来人听到屋中异动,大声喊道:“陆兄如何?”

鲁雨田虽然躲过一劫却也不能全身而退,几根烧了半截的木棍打在她的背上,力道强劲,鲁雨田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不稳,再加上热浪推背,身体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般猛然向前扑倒,一时收势不住,重重跌倒在墙角供桌底下,连桌上祭品也撞得撒落一地。

鲁雨田尚且来不及呼痛,身下忽觉一空,“咕咚咚”几声直往下坠去,头顶同时传来“咣当”一声响动,稀里糊涂只觉身体翻滚了数周然后才又重重落地。鲁雨田只感到一阵剧痛袭遍全身,头脑发胀,登时背气昏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鲁雨田神志方才清醒过来,又在地上躺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打量了一圈,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鲁雨田记得布包中还有没用完的火折子,取出来燃起,火折发出的光线虽然有限,却也足以照亮数步之远,一眼瞧见左右两边沿着石墙一人高处,每隔三四尺就有一个烛台,大约共有十余个,烛台上面都插着长短不一的蜡烛,显然是有人用过。鲁雨田急忙将所有蜡烛一一点着,周围逐渐亮堂起来,鲁雨田眼前豁然开朗,回头见火折刚好烧尽熄灭,便将它仍在一边。

鲁雨田借着烛光四下望去,发现自己坠落的是一间密室,石墙上都没有窗户,抬头看落身的地方,却原来有一块翻板,翻板由机括控制,有二十几级台阶供人上下,若不是意外撞开,谁又能知道外公供桌下面竟然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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