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丫环好狠心》第七章 旧人相见 (1)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三年来奴婢学会的东西多着呢。”这是心月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经历,却不欲继续说下去,淡淡道:“可惜没有酒,不然的话奴婢陪您喝几盅。”

段思聪睇凝她半晌,不动声色地说道:“既是你想喝酒,让她们上一壶就是,听说这里的桂花酿尚可一尝。”

“陛下不是第一次来吗?”

“是听长安说的,这地方……熟人多,我并不愿意来。”

那么,段思聪是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特意陪自己来这里了,心月微微愕然,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再吃菜便觉得口中咸甜酸辣搅在一起带着苦苦的涩意。

桂花酿酒味香醇扑鼻,口感极为清淡,心月浅尝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比府里的酒好喝。”

段思聪微笑:“你自然是喜欢这象蜜水一样的的酒,不过,要说起桂花酿这里的酒还不算最好的。”

心月奇道:“难不成陛下喝过的桂花酿与众不同?一般是桂花,还能不一样吗?”

“若是拣杭州的金桂初夏时含苞待放的花朵,蒸熟,冷却,上曲,上凉叫板均匀入缸酵,再接火,移火翻醅,如此反复七次入坛陈封三年,方可酿成正真的上品桂花酒。”

心月已经听呆了,半天才问:“陛下,您坐在那冷冰冰的高凳子上,不去酿酒真是屈才了。”

“什么高凳子?”

心月趴在他耳边说:“就是龙椅。”

段思聪不禁开怀大笑。

几杯酒下去。心月脸上飞起烟霞。一双黑眸亮晶晶水波横流。言语也越俏皮大胆。说些乡野趣闻轶事给段思聪听。逗得他时不时笑出声。连长安长宁在后面站着也常常忍俊不禁。

待见心月渐渐露出醉意。段思聪抽去她手中酒盏。怜惜地说:“便是再好地酒也不能多喝。你多吃几口菜。”

心月这才静静地吃饭。忽儿叹息一声:“每天能吃饱饭。便是最大地幸福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这么着就是一辈子。”

段思聪胸口一滞:“心月。你以前吃不饱饭吗?”

心月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有笑闹声,估计是酒喝多了,送客声有些大,所以才听得清清楚楚。

“二爷,您走好。”

“李大人,留步,改日请李大人去府里小聚。”

低沉熟悉的声音隔着竹帘传进雅室,段思聪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心月的身体突然僵硬,一口菜举在半空中不动。

外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告别,他沉吟一瞬,朝长安使个眼色。

段玄明没想到在无极斋能碰见长安。

“爷。”长安照规矩向他请安。

“你怎会在这里?”

“属下是陪四爷来的,二爷要不要进去见见?”

长安既然拦住他,必然是奉段思聪的旨意,段玄明不好推却,只得和他进雅室。

进门便要跪地行君臣大礼,被段思聪拦住:“二哥,这是在外面,不必多礼,请坐吧。”

他直起身,瞥一眼段思聪身边坐着的女子,并不在意,刚要落座,身体倏然一僵,就那样,半弯着腰,眼神又缓缓移回心月的脸上,直盯盯地看着她,一付震惊的表情。

心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昔日风流倜傥,自负英才的二皇子如今已经是闲情王。三年未见,他沧桑许多,眸色不复清亮,而是沉沉的浑浊一片,玄色长袍挡不住略微胖的身躯,整个人变得颓废落魄,是被日久蒙尘的剑,锈迹斑斑锋芒不再。

这还是她曾爱过的那个人吗?少女情怀情牵所在,却因他一日之间天翻地覆,整个世界轰然坍塌,三年来,每一时,每一刻,她无不恨意凛然,曾想过有一日,若能再次相见,必将他食肉挖骨,唾其面,喝其血,以抵消她所受的苦。而这一刻,才知,这些都不够!

他怎么能在亲手推她入阿鼻祖地狱之后还能站在她面前,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谈笑风生,他怎么可以当一切都没有生过,完整无缺出现在她的面前?!

“二殿下,别来无恙?”心月缓缓起身,敛衽施礼,直起身后,朝他淡淡地浅笑,眸弯如月,闪烁出妖冶夺目的光色,这一刻,她的美犀利如刀,咄咄逼人,周身散异样的光彩,甚至每一根丝,每一次眉目流转,每一种表情,每一种动作都有使人窒息的美丽,妖魅凄艳,如夺命的修罗重生。

一句话,段玄明轰然落座,目光依旧是呆滞,从震惊中尚未苏醒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不出声音。

良久,雅室里悄无声息,空气似凝固住。

段思聪沉黑的眸光深邃,在心月和段玄明之间漫不经心地转个来回,轻咳一声:“二哥,怎么你不认识心月了?”

“二殿下自然是认不出奴婢了,想来奴婢身份低微,如何敢当得起二殿下惦记?”心月清脆娇俏的笑声似一般尖锐的利刃,划过空气,于是有风掠过,空气渐渐流动起来。

可以看见有汗珠在段玄明额头上凝结,一滴滴闪烁浑浊的光色,他苦笑:“心月,我现在已经不是二殿下了。”

心月掩口,失悔的样子自真心:“对不起,奴婢竟忘了,听说二殿下现在已经被封为闲情王,爵位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请王爷恕奴婢失仪了。”

谁都知道,闲情王的称呼是个笑话,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谁都听不出来心月语气中的讥讽。但,她当然是讥讽,自肺腑的讥讽。

如愿看到段玄明依旧英俊,勉强维持镇定的一张脸龟裂,懊恼,惭愧,挣扎,种种表情拥挤到同一张面孔上,额上隐隐出现青色痕迹,几近扭曲。心月笑得风淡云清,心里却有一种残忍的快意。

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如海浪狂潮的情绪,段玄明一字一句咬牙说:“爵位乃身外之物,心月愿意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完,所有的不甘突然随这句话突然泄尽,悲凉感铺天盖地而来,全身虚软。三年前,为了争太子之位,他付出太多,婚姻,尊严,包括最爱的女人,现在的下场,皆是他的报应,谁也怨不得。

再次见到自己曾以为永远不会相见的人,曾经爱过的,被自己亲手毁了的心月,他只剩下悲怆与尴尬,相对无言。

她比从前更美,绝代风华令人不敢直视。失去后,才知他失去的是什么,这一生,他错过的东西太多,不止皇位,还有,她。

有泪痕从心月眼中一闪而过,她急促地别过脸,低声道:“奴婢为王爷添酒。”

隐露的哽咽声令段玄明身体微微颤抖,他端起酒盏,透明的酒线从她凝脂雪白的手指下滑出,沥沥的水声象一个人在哭泣,不绝于耳,心中恻然难忍。仰面喝下,清冽的酒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火烧火燎一样疼。

再回,百年身。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已经错过,而且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她能不恨他,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何敢妄念得到她一滴眼泪,奢侈的太不真实。

段思聪至始至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黑眸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段玄明喝过心月敬的酒,见心月贴着段思聪身边落座,他费很大力气去想:心月怎么会与四弟在一起?她是如何回紫城的,回来后生了什么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