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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煞年光遍之民国风云》第八章 想要的,就凭本事去拿 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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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3月中旬,令和回到了离开16年的家。

北京张家是显赫大族,令和的曾祖父张树广官至直隶总督,加太子少保衔,令和的祖父官至两广总督,到了令和父亲这一代,已经积累了万贯家财,张鼎煜不喜政务,并不曾求取功名,他专心经营家族产业,同时创办新式工厂和学校,在北京城也颇有声望。张鼎煜一共娶过两房太太,正室妻子苏氏出身名门,生育了三男两女五个儿女,3年前病故了,妾室顾氏是个小家碧玉,就是令和的亲生母亲,因为生育令和而亡故。

苏氏病故后,张老爷没有再娶,一个人带着5个孩子生活着,令和的五个哥姐中,最年长的是大哥张志寅,30岁,然后是二哥张志安,28岁,两位哥哥都已成家,并且移居美国,令和并没有见到。令和见到的只有大姐张令之,24岁,中学毕业以后在父亲创办的小学当教师,二姐张令杰,19岁,刚刚中学毕业,还有就是三哥,张志宇,22岁,中学毕业以后帮着父亲管理家族产业。

令和到了家里之后,父亲特意安排了一桌酒席,请的都是家里的亲眷,算是把令和引荐给各位长辈,令和的名字也从吴令和改成了张令和。父亲待令和很好,可是令和感觉得出来,多年不再一起生活,父女感情也透着生疏,那关照之中有明显的刻意,几个子女中,父亲还是最疼爱令杰,可能是因为令杰是家中除了令和以外最小的女儿,所以令杰跟父亲在一起时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拘谨,她随意嬉笑,父亲顶多只会有些无奈的笑着说她任性。

张鼎煜重视孩子们的教育,而且推崇西式教育,孩子们从小学习就是文理兼重,而且家里还请了西洋教师教授英文,钢琴,芭蕾舞等课程,这跟令如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很不相同,奶奶一直言传身教的把令如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所学的也只是琴棋书画,国学典籍,至于算数、物理、地理、化学等课程,对于她好似天书,而钢琴、芭蕾舞令如更是未曾见过。

令杰嘲笑令和是土包子,什么懂不懂,大姐却耐心的给她讲各种事物,带着她慢慢从零开始。在这个家里,三哥很忙,终日见不到人影,父亲也常常不在家,令杰因为钟麟的事对令如耿耿于怀,对令和最好的就是大姐令之了。大姐教令和西餐礼仪,送给令和西洋内衣、丝袜等女孩生活用品,陪着令和学习她比较感兴趣的钢琴,令杰因此不满,对令之抱怨:“大姐,你怎么对那个土包子这么好?”

善良的令之责怪令杰:“二妹,令和她是我们的亲妹妹,你应该对她好一点,你女婿的事情父亲跟我说了,不怪三妹,我看啊倒是你抢了人家的青梅竹马,令和都不怪你,你倒不依不饶了,哪有当姐姐的样子?”

令杰不服道:“就是怪她,我一见她那装可怜的样子就生气,她才不是我妹妹!”

令之也同情二妹,未婚夫跑了,她心里难免窝火,便不再提,转了话头安慰道:“令杰,你再否认,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令和就是你的亲妹妹,再说她不是装可怜,我觉得三妹就是挺可怜的,从小没了亲娘,父亲和家人都不在身边,难得的是三妹还很懂事,懂得为别人考虑,你啊,就是从小被爹娘骄纵惯了,跟三妹比,你幸运多了,你就别再跟她置气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令杰鼻子里一哼,不置可否,她心里的结还在岳钟麟那里,每每一想起岳钟麟的出走,她就会不可控制的把脾气发到令和身上。

天气一日一日暖和起来,庭院里的紫丁香和海棠花已经层层叠叠的开起来,在这暖暖的五月倾心吐露着各自的芬芳。来到北京已经两个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令和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习惯和节奏,张鼎煜把她安排进乐益女中读书,学校的氛围令和还是第一次感受,之前在长安的时候总是看着钟麟和永羲谈论学校的事情,她总是羡慕的插不上嘴,如今,她也走进了青青校园。想起钟麟和永羲,令和心里满是惦念。永羲姐姐在长安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而钟麟哥哥你又在哪?

一日午后,令和正在琴室中练习钢琴,学习了两个月,颇有天赋的她已经能够弹奏简单的曲子,令和穿着一身水蓝色立领宽袖上衣配白色长裙,长及腰际的头发简单的编成两条麻花辫,在午后柔和的阳光里温婉动人,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令杰路过琴室,在窗外看见正在弹琴的令和,一瞬间被那柔婉的气息击中,竟立在那看了好久,她心里又想起岳钟麟,钟麟喜欢的可能就是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吧,惺惺作态!她在心里暗暗咒骂,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捉弄令和的好办法。

令杰推门进入琴室,令和沉浸在曲子里并没有发觉,令杰慢慢走近令和,甜甜的说了声:“三妹,弹得不错。”令和忽然听见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是令杰,有些意外,令杰对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态度。“二姐来了。”令和难得见到二姐的笑脸,也笑着回应。

“令和,这么好的天气就在这弹琴太浪费了,二姐带你去兜风吧,咱们到郊外,我教你开车怎么样?”令杰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令和。令和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令杰忽然对自己这样亲近,这是怎么了?令杰见令和愣着不说话,拉过她的手说:“令和,以前二姐对你关心不够,大姐都说我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亲妹妹,我应该好好照顾你的。以前是二姐不对,令和你别跟我计较了好吗?”令杰说的诚恳,令和也红了眼圈,她心里多么盼望二姐能够接受她,一家人也过得和气些,二姐为人虽然跋扈,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二姐……令和做的不好的地方,二姐也多担待。”令和努力压住泪意,笑着对令杰说。

“好啦,别说这么客套的话了,我最不习惯这么说话了,走吧,咱们兜风去!”令杰笑嘻嘻的搂过令和细瘦的肩,推着她便往外走。

汽车是令和在长安未曾见过的事物,只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才有,张家有两辆汽车,张老爷和三少爷平时出门谈生意用一台,令杰非常喜欢汽车,今年过生日的时候父亲也送了她一台,由此可见张鼎煜对这个女儿是多么疼爱,要知道,在当时,一台汽车要3000多大洋,而张家一个普通保姆一个月的薪水才两块大洋而已。

令杰开着车,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令和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北京的街头热闹非常,令杰看着各种商铺,茶馆,歌厅的招牌红红绿绿的依次排开,街边的小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衣着光鲜的男人正在街边擦鞋,穿着艳丽旗袍的女人在银楼里选购珠宝,背着烟箱的小女孩在努力的兜售烟卷,皮肤黝黑的黄包车夫汗水洒在街道上……芸芸众生,他们都在为谁忙碌,为谁欢喜为谁忧?……

车子驶出了街道,往更远的地方驶去,车窗外的风景也渐渐变换,房屋和行人越来越少,大片的农田出现在视野里,令和转过头问令杰:“二姐,咱们这是去哪?”令杰并不看她,只冷冷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令和错愕的看着冷冷的令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令杰的车子越开越快,沿着乡间小路七拐八拐,几次因为转的急而车身不稳,令和惊的抓住车门,她劝阻道:“二姐,慢点,这样会出事的!”

令杰却丝毫不听,继续飞驰着开的更远。令和继续喊道:“二姐,你讨厌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快停下!!……啊!……”令杰突然一个急刹车,令和猝不及防的向前一撞,额头磕到了车门上,瞬间的眩晕然后是剧烈的疼痛,有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令和下意识的用手去摸,鲜红粘稠的液体,是血。她满眼委屈和不可置信,她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如此对她:“二姐,你这么恨我,就是因为钟麟哥哥么?”令杰看着令和额头上流下的血迹,心里开始发虚害怕,毕竟她也只是一个19岁的女孩,并未这样伤害过任何人。令和眼神空洞起来,痴痴的说:“我已经放弃了,我没有跟他走,我是想着你,想着我们这个家才狠心伤害了他,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令杰的眼神猛地烧灼起来:“你知道他要走?……你知道他要走怎么不拦着他?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在那一晚自己走了……”令和说。

“你骗我!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就会惺惺作态,就会装可怜,你这个贱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那么多人看着我,我心里在哭,可是我还得笑!!!”令杰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她几近疯狂的把令和拖下车,令和被她拽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她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令和说:“我讨厌你,就是因为你钟麟才没跟我订婚!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是亲姐妹!这里是南苑,我骗你出来就是想把你扔在这!你痛苦才能弥补我的痛苦!!!”说完,她上车绝尘而去,空荡荡的野地上,只留下令和一个人。

令和看着呼啸远去的车子,眼泪终于无力的掉下来。她想保护的一切最终还是都落到了尘埃里。爱情,亲情,她竟一样也没有留住。

她在野地里哭了很久,幻想着二姐把车子开回来,嬉笑着对她说,回家吧三妹,我是跟你闹着玩的。直到太阳已经擦着西边的地平线,她的希望终于破灭,她明白,现在只能自救了。令杰起身观察四周,周围都是荒地,更远处是树林,连庄家都没有,更别说人家了,她想起令杰说这里是南苑,南苑又称“南海子”,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内有大片沼泽湖泊,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史称“下马飞放泊”。“下马”,指离城里不远,骑上马,一会儿下马就到了。“飞放”,指飞鹰放狗,“泊”自然是指“海子”。

置身如此境地,令如悲凉且无助,就快天黑了,凭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弱质女子,该如何走出这片野兽出没的林子?她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沿着车子来的路走去,不管怎么说,只要一直走,总会有希望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令和脚步慌乱的沿着荒草间的小路走着,她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周围也来越黑,她也越来越辨不清方向……周围起了风,呜呜的低鸣着掠过草原,带起一阵让人恐惧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令和捂住了耳朵不去听那些奇怪的声音,她开始奔跑……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周围没有一点光线,令和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几次,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额头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可是她完全顾不得这些,恐惧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让她只能没命的奔跑……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等到令和意识到下雨了的时候那雨已经如瓢泼一般,令和已经跑的没了力气,她在雨中一步一步挪着,不知道去哪,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坚持走下去,大雨淋透了全身,5月的夜晚依然有些寒意,令和起初觉得浑身冰冷,后来竟然麻木了,只是木然的走着,大雨让她睁不开眼睛,索性闭上吧,反正睁开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笑了,死也许并不可怕,就像庄子说的,我死了,另一个地方的蝴蝶就会从梦中醒来,那个蝴蝶会飞过千山万水,去找到钟麟哥哥,然后告诉他,我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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