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奉山，比宓月预计要快。

如今重回北渚，不知道宗门众位长老，看见自己这死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活过来，心里是何种感想。呵，宓月已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了。

宓月轻抿一口普洱，缓缓放下茶杯。茶阁下人来人往一片繁华，令人诧异的是，街上虽拥挤却并不吵闹。

一路从汤谷赶来，虽都是人界，但各处风俗却毫不相同。如果说汤谷是悠闲僻静，夕国是繁华盛景，沂国是破败颓残，那么奉山，应该算是虔诚祥和。

或许是因为山上盘踞着北渚，这尊庞然大物。让在此生活的人，都不敢大声言谈，就好像随意说话会冲撞神灵似得。

这几月，各个势力都赶往北渚，最多的还是散仙，还有一些隐秘的人间组织，他们平日散落各处，但却又神出鬼没，倒给这座城市填了一丝忙碌。

到处有些人打着其他注意，忙着贩卖所谓的，北渚收徒辛秘……

就连宓月与灵昭远，也被一脸神秘兮兮的小贩拦下过，向二人兜售北渚内部消息。

这使人汗颜的一幕，背后倒也有着一些道理。

毕竟这五十年才一届的收徒仪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甚至一些曾经参加过北渚收徒的修真者，也说不清收徒方式是怎样的……

江湖上流传着各种版本收徒方式。

有人说需要滴血，有人说是看面相，还有各种传言，什么像人界科考一样写文章的，谈修行领悟的……

各种传言令人哭笑不得，就连宓月都听到过一种传言，收徒仪式上要与妖兽搏斗……

宓月和灵昭远也是第一次听到外界对北渚如此议论，心中十分好笑，只是收徒而已，怎么被传得有种一去不返的感觉。

灵昭远和宓月这两人，一人是从凝形起就待在北渚成长，压根儿没离开过。

另一人是因为天赋世所罕见，所以由掌门亲自带回北渚修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都是“走后门”进入北渚，谁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收徒大典。

没吃过猪肉并不代表没见过猪跑，虽说收徒仪式五十年一届，但以这两人的身份，对于北渚一些重要场合还是颇为了解的。

况且，这俩人师尊都是北渚顶层，主持历届收徒仪式都不曾缺席。

北渚收徒采用的是一种颇为玄妙的方式，那就是采一块常年被汶河冲刷过的天石，放在屏风之后，然后修真者一位位走入房中，释放灵力去感知屏风后是何物。

整个过程都有北渚长老亲自盯着，严禁任何人闯过屏风进行探查。

其实这个测试并非是要各修真者去猜屏风后为何物。

宓月前世可以和所有宝物沟通，所有她格外清楚，天石在灵力包围下，会散出不同颜色光芒，其表面也会呈现不同纹路。

这和个人当下修为境界无关，而是看天赋和天命。

灵力天赋越强，天石自然散发光芒越盛，表面出现的树状纹路也会越清晰完整。亮光不同则代表各自灵根不同，所以也算是一种点化仪式。

其实这树状纹路就是生灵树，只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灵昭远的高度，一眼望去就能看清天命，所以需要天石帮助来一观。

宓月听宗内人说起，天赋强悍者注入灵力后，亮光能盈满整个房间，巨石上纹路能完整呈现一棵树形。

前世宓月也找来天石试验过，想测出灵根。可不管宓月往其中投入多少灵力，天石都是纹丝不动，就像一个永远无法被风灌满，全是筛子的网。

宓月还真好奇她是什么灵根，修真界最常见灵根就是风、水、火等。只有灵昭远特殊，属于雾灵根，着实罕见。

想到此，宓月抬眼看向灵昭远，他斜倚着窗，在阳光下闭着眼养神，一手还举着酒盅，杯中已无酒，他却还在嗅着酒香。

暖阳如沐，白衣素仙，玉手执盅，空中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酒香……

宓月不禁也有些醉了。

察觉到宓月目光，灵昭远微抬眼皮，似乎在询问何事。

宓月出窍的神智迅速回笼，低下头不敢再看，耳朵都在发热。真是太丢人了，自己竟然盯着师弟犯了痴……

天色泛青，宓月就独自前往长生阶，留下灵昭远和小橘互瞪。

长生阶周围早已密密麻麻聚集无数人，就连一些无灵力的凡人，也前来一观。

修真界已经许久不曾举办过如此盛事了，十年一届的宗派大会也早已停止。

因为上一届宗派大会，各仙门长老一时疏忽，不慎使外族妖魔一同混入秘境。妖魔在秘境中大肆屠戮修真者，最后还是北渚弟子付出惨重代价，才勉强救回其余门内弟子。

既上一届惨案发生后，修真界不再举办盛会。外界对北渚的实力，如今也只能通过收徒仪式，来一窥究竟。

宓月找了处稍显偏僻的树根，盘腿坐上，等待北渚长老下山。

太阳初升，长生阶前空地泛起亮光，一阵微风后，几位老者从阵中显出身形。领头长老稍微对众人点头致意，抬手向虚空一指，一座七层宝塔就从空中落到地面。

这位长老一出手，就直接震慑心怀不轨之人。

众人心中又震撼又激动，举手投足便可移山挪物，这等本事，不愧是天下第一宗门风范！

领头长老环视一眼众人，抬步走向宝塔，留下一段话回荡，“想拜入北渚之人，一人一层，分批进塔。”身后六位长老也依次走入塔内。

众人才理解，一共七位长老，正巧一人掌守塔中一层。

一些敏捷之人已经抢先走入，塔前迅速排起长队，等待进入塔内。

宓月也来队伍后方，等待进入塔内。

队伍虽然长，但测试速度很快，不断有人茫然地从宝塔走下，对于整个测试还是一头雾水。很快就轮到宓月。

望着眼前的宝塔，宓月心里五味杂陈。他人不知晓，这栋楼正是北渚长老助宓月凝形之地。

天命弄人，重活一世，还是一模一样，从这里再回北渚。

宓月安抚心中波澜，走向宝塔。

这些长老前世都认识宓月，从宓月踏入塔内时，他们都睁开了闭紧的双眸，惊惧交加地看向宓月。

宓月自然也感知到那些紧盯着的视线，轻笑一下，大大方方走入殿内。

既然已经知道测试方式，那么去哪一层都是一样，宓月索性就停在了第一层。

推开房门，就听到长老磕绊的声音，“月……隔着屏风…感知后面为何物……”，末了，又生硬地加了句，“不得超过屏风”。

宓月盯着屏风，在她感知内，后面天石能量庞大，显然是不小一块。

不做迟疑，双手平摊，放出灵力透过屏风，很快，在她脑中就出现了一块巨石。

这块巨石在汶河冲刷下，也逐渐吸收汶河的能量，此时正像一摊流水般，来回变幻着。表面没有任何颜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空中的一团水。

宓月分散出好几股灵力，试探性绕着天石浮动。刚一接触，天石骤然停止流动，凝固成一团。天石表面仿佛有一层结界般，阻挡着灵力探入。

前世她沟通宝物的能力不再，宓月很快就感受到从天石中隐隐透出来的抗拒之力……

宓月有些头疼，她可没想到会在这一步出问题。这天石虽算作一种天地奇宝，也不曾听说过，哪一块天石会如此抗拒修真者灵力。

屏风后，那位长老的视线也紧紧盯着天石。这个修真者给他们的冲击可不小，当初掌门当着全宗面前宣布了她的死讯，他们也都亲自查看过，后者灵识溃散，尸骨无存……

这过了五十年，怎么又活蹦乱跳了？

谁来告诉他，难道这天下还能有死而复生的神力？他可不信世上真有巧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宓月无心顾及那位长老内心的惊骇，神识专注盯着那块庞大天石。

宓月死前就发了毒誓，若有来生，定要重回北渚，再拜师门。谁都不能阻拦，人不行，物，更不行！

宓月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似乎连带着全身血管都在沸腾，一股股灵力从经脉中飞速抽出，汇入之前那几股灵力。

天石周围薄弱灵力得到增员后瞬间膨胀扩张，凝成与那天石一模一样的大小，在空中后退一下，就狠狠地撞上天石！

两者撞击的一瞬间，天石瞬间迸发出一柱光束，纯白刺目，甚至都冲破了塔尖！直直地刺入云端！

天石表面也迅速布满条条枝纹，纹路肆意地生长着，越来越多的条纹汇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天石。

很快，天石无法继续描绘树纹，它疯狂地颤抖着，发出一声声轰鸣。建建地，整个宝塔内所有天石都加入了轰鸣，整个塔身都开始晃动着。

宓月也被这一幕吓到了，连忙指挥着灵力撤回。但撤出天石的一瞬间，宝塔内所有天石就像没有支撑般，全部崩塌碎裂。

而那股灵力也已是不再受她控制，撤出天石后就汇入了那层巨大光柱。

片刻后，宝塔震动停止，光柱缓缓消散，遮天蔽日的浓雾突然汇集而来，团团盘踞在整个奉山上空。

奉山从艳阳高照到愁云浓雾，只在一瞬间。

随后，整个城市下起瓢泼大雨。

这一刻，雨雾齐至，万鬼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