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杨夫人是谁？”李泰旭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王嬷嬷。一般来说，除了小吉祥偶尔蹑手蹑脚地进书房加水添茶，其余人都不会在李泰旭看书写字时打搅他。

“据说是应国公的夫人，带了一位十余岁的小娘子。”王嬷嬷回道。

应国公不就是武则天的老爹武士彟？这么快就找上门了？难道是武元爽被金吾卫打坏了？那可是帮武则天除掉了一个祸害，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野史上某段被几位兄长凌辱的情节。

“唔，不知杨夫人为啥要见我？”李泰旭问。

“她带来一堆礼物，说是前来感谢小郎君。”王嬷嬷道。

感谢？呵呵，难道昨天给武元爽说的话见效了？但是，那家伙没那么愚蠢地把话直接透露出去吧？李泰旭摇摇头，再问，王嬷嬷也是不知的，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瞧瞧。十余岁的小娘子？该不是武则天吧？武则天比李治大四岁，现在，应该是十二岁左右。哎哟，这可得去看看，华夏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呢，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忍心杀死的女人，不知长成啥样？

李泰旭急吼吼地要出门儿，不料被王嬷嬷拉住：“小郎君，您还未梳洗换衣呢！”

埋头一看，呵呵，可不是呢，图方便，只穿了特意让人制作的唐装，按照时人的说法是中衣，哪里能够见客？得，赶紧让人端水洗手净面，然后挑了一件低调中不乏奢华的衣裳，请王嬷嬷将头发用碧玉簪束好，照了照镜子，还不错，唇红齿白，比最初到这里时完全变了个样，已有些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了。打了个响指，开路，见客，嗯，见历史上的则天女皇。

虽然心里非常雀跃，但因为已经见识过了千古一帝李世民、贤后长孙氏，加上未来的高宗皇帝李治，即便对武则天很感兴趣，李泰旭也还能保持冷静。呵呵，有自己在，武则天还会出现吗？至少，现在她只是武士彟的次女，武家二娘子。

转过几道月牙门，终于到达世安院。一群丫头婆子忙迎上来问安，接过王嬷嬷手中的物什，给李泰旭端来水洗手洗脸。其实，这天儿已经凉快下来，哪里走几步就出汗的？任由她们折腾，直到王嬷嬷替他抚平衣裳的褶皱，李泰旭才得以脱身。哎，世家门阀，就是规矩忒多。

郑氏在偏厅待客。杨氏虽说是前朝贵族，但哪有资格进入正厅？也还是因为郑氏听说她是上门感谢李泰旭的，不然，或许让人随意打发了便是，哪里会耐着性子亲自接待？昨日之事，她也是清楚的，看到李泰旭额头上的大肿包，很是气愤，若非武元爽等人已经让金吾卫拿下，李治又发话让依律惩处，郑氏肯定不会轻饶。今日听闻杨氏前来，还以为是上门问罪的，本想狠狠地叱责一顿，不料人家一进门就开口道谢，有送上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谢礼，倒是让郑氏不好发作了。

进了屋，李泰旭便规规矩矩地向郑氏和娟娘行礼问安。郑氏瞧着他额头上绑着的抹额，蹙了蹙眉，问道：“旭儿，今日额头可还肿痛？可敷药了？”

李泰旭笑着回道：“让祖母担心了，昨日晋王殿下让人赶紧从宫里取了药出来，比咱自家的药膏好使，到晚上就好多了。本来是不必带这玩意儿的，但慧娘那丫头说涂抹了药膏看着不太好看，不好见客。那丫头不是才开始学绣花儿么？昨晚就赶着做了这个抹额，不知听谁说了，找王嬷嬷要了珍珠玉石镶嵌在上面，就我说，也忒浪费了，还不如给妹妹们做几件首饰。”

“阿娘瞧着慧娘的手挺灵巧的，当年王嬷嬷也是有一手好绣功。”娟娘心疼地拉着他仔细瞧了瞧，却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解开抹额，只得道，“这几日的饮食可得注意些，小心落了疤痕便不好了！”

“阿娘放心，咱们府上的张大夫也说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药膏极好，见效快，不留痕，最多三天就能恢复。好了好了，还没见过客人呢，到时让杨夫人见笑了！”李泰旭拍了拍娟娘的手，转头对杨氏道。

按说，杨牡丹嫁给武士彟时已经年近四十，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次女都十二岁了，那么她也得五十多岁，但就这面上看，却并不老气，看上去和注重保养、四十三岁的郑氏差不多年纪。

暗自打量几眼，李泰旭欠身推手行礼道：“昨日对贵府二郎君多有得罪，还请杨夫人海涵！”

杨氏忙回礼道：“妾身还未向小郎君道谢呢！昨日之事，拙夫及妾身已尽知缘由，皆是二郎和两个侄儿之错，让小郎君受伤不说，还出言不逊，着实应该好好教训一顿。拙夫原本今日应当亲自前来赔罪的，但得圣上恩允，去先皇灵前祭拜，所以特命妾身来向小郎君致歉。此外，妾身还要多谢小郎君，昨日二郎被杖责后回去，糊里糊涂中居然说出了小郎君私下的告诫。原本这些小事，妾身也不好给夫君提起，但不料如此便被夫君知晓。总之，妾身应该多谢小郎君的仗义执言。”她深深地拜了拜。

李泰旭忙避开，摆摆手：“不过是随意说说，杨夫人何必这样客气？如果有些效果，那也算是好事儿不是？哦，这位是府上的小娘子吧？嗯，看年纪比我大一点儿，应该称‘姐姐’了？”

杨氏身边那个俊俏的小丫头赶紧行礼道：“武氏二娘见过小郎君。”

“呵呵，武姐姐不必多礼！”李泰旭笑道，“听闻应国公家的二娘子聪慧过人，颇有文采和见识，不知武姐姐今后可否常来我家指导我那几个笨拙的妹妹？她们不常出门儿，外面知之甚少，不免有些目关短浅。性子倒也乖巧，没啥坏毛病，都挺懂礼貌的。”

“旭儿！”娟娘微微蹙了蹙眉。这孩子难道不知以前也曾被那几个小丫头讥讽挤兑，怎还如此娇宠她们？做了甚好吃的，都会特意让人留几份，外出遇到好玩的，也会买回来给她们，甚至还特意给最小的李真、李琪作画写故事。

李泰旭朝娟娘眨眨眼。娟娘不知他何意，但想来儿子自有主张，瞪了他一眼，告诫他不可太出格儿。

“嗯，前几日，你祖父说，这小娘子长期关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应该多结交朋友，只是前些时日天气太热，哪里敢带她们出去？这阵子府里事情又太多，倒是让小丫头们委屈了。”郑氏呵呵一笑，对杨氏道，“我这孙儿啊，对他那几个妹妹是极好的，但凡有丁点好吃好玩的，都会想着她们。我瞧着贵府二娘子既规矩又大方，正当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女跟着学学！”

“哎呀，哪里敢当？”杨氏受宠若惊，但看着自家女儿不免又有些骄傲地道，“我家二娘从小就懂事，最是贴心不过，考虑事情细致周到，拙夫曾说，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儿郎，倒是比她那两个兄长有出息。”她瞧了李泰旭一眼，暗暗叹息。一来是自家女儿比李泰旭年长，二是陇西李氏的门第高攀不上，不然，倒是一桩好亲事。哎，当年自己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加上某些不能言语的原因，造成自己迟迟不能出嫁，若非先皇亲自做媒，或许自己只能孤老一生。虽然嫁入武家后一直不得两个继子的喜欢，甚至还不得不忍气吞声，但夫君对自己和三个女儿却是极好的，特别宠爱聪明伶俐的次女。可是，即便贵为国公，却因由商起家，总是被人瞧不起，长女的婚事便很勉强，次女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还未寻到合适的夫家。若是，若是能够结交上李府，对次女的婚事肯定有益！她不由火热起来。

武二娘自然看到了杨氏隐晦地递来的眼色，露出一丝腼腆羞涩：“奴哪里比得上贵府的几位小娘子？不过是阿爹出门儿去喜欢带着奴，倒是让人觉得没甚规矩。”

李泰旭笑盈盈地道：“现在妹妹们应该还在读书吧？不知武姐姐是否有兴趣去瞧瞧？正好，我让人做了一些糕点，现在也该是让妹妹们中途休息的时候了。”

郑氏倒是很高兴李泰旭能够如此友善地对待几个庶妹，别说其他，以后这些孙女若是嫁得好，都是孙儿的助力。“瞧瞧，他就只顾着他的几个妹妹了，连自己的祖母阿娘都要放在后面。”她笑着对杨氏道，“现在啊，他们兄妹几人感情越发亲厚，旭儿离家一日，几个丫头就惦记得不行，不停地追问兄长何时回府。”

李泰旭暗自撇撇嘴，不过是小丫头片子，又好吃好喝好玩儿的，难道还不能收买人心？“祖母，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啊！喏，您瞧瞧，慧娘不是来了吗？哎哟，你这小丫头走路也不小心一些，东西摔坏了倒没啥，若是磕着碰着脸啥的看你以后咋办？”一瞟眼，便看到慧娘蹦蹦跳跳地提着一个食盒走到门前，后面还跟着两个嬷嬷。李泰旭摇摇头，赶过去接过食盒。

慧娘抿唇一笑：“奴婢小心着呢，才不会摔跤！小郎君，今日厨房终于将您说的蛋糕做好了，有枣泥蛋糕、绿茶奶油蛋糕、肉松奶油蛋糕卷、葡萄蛋糕卷，两个婶婶还在继续研究。奴婢赶紧送来了，小郎君尝尝味道可好？”

李泰旭惊讶地打开食盒，咦，还在很做出来了呢！用银签子分别挑了一点，尝了尝，唔，虽然不如后世的那样松软香甜，但也算不错了，毕竟没有那么多材料不是。“不错，继续努力。哦，多做一些，给晋王府也送去！”他吩咐道，随即又改变主意，“还是下午再做吧，晋王殿下今日在宫里有事儿，可能要晚上才能出宫。”

一同前来的嬷嬷则将一叠叠精致的中式糕点放在几案上，有豌豆黄、豆沙山药糕、双色枣泥糕、绿茶饼、马蹄糕……七七八八地，有十几种样式。另一个拿来的却是李府招牌小吃，各种果冻和布丁，颜色缤纷，形状精致，即便一向沉稳的武二娘子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李泰旭轻轻扫了一眼，笑道：“杨夫人和武姐姐可得好好尝尝，这些都是我偶尔从书上得到的方子，然后让厨房进行研究，不料她们却弄出了更多的花样。哦，武姐姐待会儿带一些回去，但是吃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用勺子舀慢慢咽，不能一口吸进去，不然卡在喉间就惹大麻烦了，特别是小孩子和老人更得注意。”

旁边，自有奴婢服侍郑氏等人。虽然武家有钱，武士彟又喜欢带着武二娘子出门儿见世面，但武二娘子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未听说过这等吃食。学着李泰旭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玉碗，舀了一勺布丁，放入口中，不由眼睛一亮。既然是要请客人品尝，自然都做得小巧，不过只有一口的分量。不知不觉中，武二娘子便将各种味道的果冻和布丁都尝遍了。

“武姐姐觉得味道还行吧？再尝一点蛋糕可好？”李泰旭笑眯眯地道。

武二娘子俏脸一红，忙放下碗勺，低声道：“不必了，奴已经很失礼了。”

李泰旭耸耸肩：“这有啥失礼的？我那几个妹妹就特别喜欢吃果冻布丁，只是我担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都规定了每日的分量，除非功课做得特别好得了先生表扬，就可以提出奖励申请。”

奖励申请？武二娘子眨眨眼，不懂啥意思。李泰旭便耐心地进行了解释。这也是他的一种激励方法，只要几个小姑娘琴棋书画或者行为礼仪啥的学得好，每五日各位先生进行综合评判，荣获第一名的便能申请一件奖励，或是吃食，或是玩具，或是书籍，等等，价值在一百文钱之内。每月进行一次大比，第一名可申请价值半贯钱的奖励。

“可是，小娘子们的年岁不一，对年幼之人不是不公平么？”武二娘子提出异议。

李泰旭笑道：“这个先生们会根据各自所学进行评判，年纪小，她学的东西也少，要求相对也低啊！”

武二娘子略一寻思，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一算，若是某人足够优异，每样功课都拔尖出色，岂不是每月的奖励就非常可观？

贞观年间，物质文明极大丰富，一斗米只卖五文钱，通常一两银子折一千文铜钱（又称一贯），就可以买两百斗米，即是二十石，唐代的一石约为五十九公斤，以后世一般米价两元五毛一斤计算，一两银子相当于rmb五千九百元的购买力！这可是非常惊人的。

武二娘子心里不太平了。即便在自家，即便父亲非常宠自己，但也从没给过这么多钱给自己。她舔了舔唇瓣，问道：“若是要求兑换成铜钱是否可行？”

“当然可以啊！”李泰旭笑道，“但是，为了防止她们乱用，钱都放在阿娘那里。发了一个特制的账本给她们，啥时候得的奖励，奖励多少，都各自记录好，需要使用时可以向阿娘提出申请，若是正当的需求，都能得到允许。”

想到自家那两位兄长，再瞧瞧李泰旭如何对待几位庶妹，武二娘子心底暗暗叹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