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与克里特和莉迪亚同乘一辆马车向谈判地点出发，而我管斯洛卡伊就要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为钱而战”的士兵、巴罗，此时他正骑在克里特为他准备的高头大马上，看上去喜气洋洋。他的父母都是农民，只是巴罗有个舅舅是名骑士，就把他招为扈从，大概过了两年，他的舅舅战死，巴罗却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无法继承他舅舅的骑士爵位，他舅舅的上司倒也是个好人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把他安排在公主卫队里，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刚上马车，我就迫不及待地让克里特介绍一下圣玫瑰公国的情况。原本以为克里特并没有收集这方面的情报，这样我就能看他的笑话。没想到这男人大手一挥，“莉亚，你来讲。”

莉迪亚今天换上了一身十五世纪火枪手的打扮，头顶着加了羽毛的帽子，腰上的束带凸显的胸前更加壮观。不过她倒是没穿出英姿飒爽，不像康斯坦丝，这一身戎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柔媚，就像前世里的cosplay。

虽然大陆普遍信奉正教，但教廷对于个个国家的控制力度自然各不相同：对于帝国来讲，教廷就很难插手；而但凡是这种名字前面带“圣”的，就是同教廷关系密切，甚至被教廷直接控制；而巴托尼亚因为湖中女神，教廷的控制力度就小很多，但例如国王加冕还是需要教廷的承认。

说实在的，我是在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宗教比基督教还成功，在教义的精深程度上，说基督教垫底都不为过；但论与世俗政权的结合程度和规避风险的能力，排第一都不为过，***教还要承担国家崩溃的风险，基督教有点像后世的瑞士，永久中立，贩卖教义就好。

有点扯远了，我强迫自己把思绪转移回来。根据莉迪亚的介绍，圣玫瑰公国这次的军事行动似乎并没有得到圣玫瑰大公的授权，调动的部队全是负责边境守备的二线部队，虽然人数占优，但不过和弗雷德联邦打的有来有回。如果派“圣玫瑰骑士团”，估计弗雷德这两座城早就保不住了。

而之所以圣玫瑰公国动手，居然是因为弗雷德联邦的商人不满意撒克森（圣玫瑰公国）郡送来的一批货物，将其退还了。而撒克森领主欧恩子爵觉得自己收到了冒犯，估计也是钱包受损了，就脑子一热决定出兵了。反正这个时候人类还处于封建时期中，“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理论上讲圣玫瑰大公也管不了他，他也就自作主张了一回。

他的软肋在哪里？我一边想一边双手交叉，两个大拇指来回旋转，老毛病，一想事就这样。

“对了，还有一件事。”莉迪亚捏了捏鼻子，“撒克森之前突然遭了虫灾，导致其棉花无论是产量还是品质都大受影响，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商人要退回货物的原因。”

“那棉花算是撒克森的主要经济收入吗？”我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所在。

“只能说占四分之一，撒克森由于靠近出海口，又与其接壤的圣玫瑰公国的一个郡共享一片草原，那里的人们主要靠打渔和放牧维生，这两项的税金才是大头。”

“那……虫灾频繁吗？”

“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但并不规律。”

我有些惊异于克里特的情报收集能力，这些情报似乎不是一个银行经理应该关注的，但却这么详细，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愈发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明白了，既然对方是想要钱，那就好办多了。”我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们的底线也很简单，钱可以赔偿，但那两座城市寸土不让！”

“寸土不让……倒是很形象呢。”莉迪亚咬文嚼字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但重点不在这里啊……我只好满头黑线继续讲下去。

“因为弗雷德联邦军队实力相对较弱，这笔钱我们不能不赔，估计克里特先生你同样不想联邦接着打下去。但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打个比方，我们与对方签订五年的渔业合同，以高于正常价格的水平收购撒克森五年内捕捞上来的鱼，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买牛皮也行，正好给军队换一些皮甲。重要的是你们可以掌握撒克森的交易渠道，当他们习惯了联邦收购的高价，而有一天你们拒绝撒克森的全部产品，我想撒克森的贵族们一定会很不好受，就此对欧恩子爵发难也说不定！”

莉迪亚的樱桃小口完全成了个“o”字性，而克里特似乎也在思考，定定的也不说话。

“鉴于撒克森偶尔会爆发虫灾，你们完全可以向那些庄园种植棉花的贵族出售保险。”

“保险？那是什么？”克里特依然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倒是他的女儿一个劲儿的问问题，像个好奇宝宝。他的目光让我发毛，我只好看向莉迪亚。

“就是每年向那些贵族收一笔钱，而一旦爆发虫灾，就给予他们一些赔偿。”

“那我们不是亏大了……”莉迪亚还没说完，就被克里特打断了，“唐先生，我希望你跟我说过的这些话，不会有别人知道。”

我微微一俯身，“没问题。”

我敢打赌，这些东西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牛顿是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是人类几千年来积累的智慧，被我窃取了。

……

不知道为什么，和谈地点并没有选在城市里，而是在一条河边搭建了帐篷，真是奇怪。联邦来了四波人，我们算一波，军方来了一老一少，其他两波好像也都是商人，不过应该和克里特是竞争对手，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我不禁有些担忧，如果内部意见不统一，那谈判的破裂是迟早的事。

对面的阵容就很豪华了，几名骑士一字排开，估计是为了恐吓我们，身着板甲还持剑而立，不过质量一看就不如斯洛卡伊的卫队，活动迟钝不堪，倒像是真正的“战场铁罐头”；反观我们，这些商人们穿的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又不是没钱，至于穿的这么寒酸吗？

对面一来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一个穿着华丽长袍，还穿着高跟鞋的男人走上前来，把他的权杖拍在桌子上，也不怕碎了，解下他的披风随手甩到了后面，估计是他的仆人，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接住。

“让你们这群不懂礼数、粗鄙、没有贵族风范的人做在我面前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就应该请求子爵大人发兵消灭你们！”说话时都不忘捻着他那精心保养、微微上翘的小胡子，居然还像女人一样白了我们一眼！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太监。

这时，克里特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行了一礼，“这次谈判，我决定交由唐汉先生全权负责。”然后他就坐下了，他倒是轻松，可我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一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我赶紧跟克里特耳语几句，“一会你配合我一下。”站起身来，装作自信的样子说到，“好啊，既然贵方这么想打，那就接着打好了，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你们撑的久，还是我们撑的久！”说完就转身作势要走，又用眼睛示意克里特。

估计克里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为了配合我，也站起身来。他这一站不要紧，剩下的联邦人居然全站了起来！这家伙也太恐怖了，居然有这么强的号召力！

估计对方也是吓傻了，他的叫声都要破音了，“回来！你们这些……地位低微的商人！”

只要对方先认怂就好办！我赶紧回过头，笑眯眯的说：“正使阁下，您终于愿意好好谈判了？”估计对方也是想吓唬我们一下，故意说要打，可没想到我更不按套路出牌。

“仁慈的欧恩子爵告诉我，作为战败方，你们只需要按照之前撒克森的要求赔偿五千金第纳尔，并且让你们的士兵退出与欧恩子爵领接壤的两座城市，和平就会重新降临。”

我都要被气笑了，本来就是打了个平手，还战败方，谁给你的勇气提出这么狮子大开口的要求？

“这不可能，先生！弗雷德联邦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但唯独一样东西不行，那就是尊严！”我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喊到，“我们从言而无信的教廷手里拿到了自治权，并且把他们赶出了弗雷德。从那一刻起，联邦人就发誓要誓死保卫祖辈们同教廷浴血奋战才赢来的土地！不要以为商人就可以令人欺辱，我们争取自由时，你不过那些背信弃义之人脚下的一条狗！”

“你！”如果目光如刀，我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但事实上他并不能拿我怎么样，只能死命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我。

过了一会，他的呼吸平缓下来，“那两座城市我们可以不要，但五千金第纳尔必须分文不少！不！六千金第纳尔！”

得，现在轮到我装孙子了，“尊敬的正使大人，联邦由于和撒克森的战争，我们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不过，在这里谈判总比接着打仗要强，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但协议只要还没签订就有更改空间。”我慢慢走到对方身边，说到“赔款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您不妨听听我们的报价。我们希望以每年六百金第纳尔的价格租用贵国在出海口的一处港口，并且我们将以比市面价格高出三成的价格来收购撒克森领的产品。这样的话，不仅你们可以收到远比六千金第纳尔更多的财富，你们的人民同样可以借此维持生计，您看这个建议如何？”

正使大人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又招来身边的一个仆人，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仆人赶忙出去了。过了一刻钟左右，我正打算再次开口询问时，那个仆人又回来了，在正使大人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就躬身告退了。

“我们仁慈的欧恩子爵答应了你们的要求。”

“既然如此，我们就签订协议吧。”

接下来就很俗套了，非常想前世新闻联播放的那样，双方签署文件，然后愉快握手，再合影留念……错了，没有合影……

“干的漂亮！唐汉，我没看错你！”上了马车，克里特兴高采烈地给了我一拳，打的我是呲牙咧嘴。

“不过，你要那个港口干吗？我们也不缺优良港口啊？”莉迪亚倒是冒出了问题，歪着头看向我。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是一时起意吧？只能告诉他们以后有大用。

回到之前下榻的旅馆已经很晚了，不过进了门我惊讶的发现汉克斯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围在火炉旁说笑打闹。

斯洛卡伊告诉我他们准备和我们一起去莫辛纳，顺便看看能不能多招募几个佣兵。而我在见识到克里特的情报收集能力后，也想组建自己的情报系统。

正当思考谁适合做这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黄皮肤的先生，休伊来看你了。”休伊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说道。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之前来过一次，但那是你并没有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么巧，你一回来，休伊后脚就到了。”康斯坦丝说话时还不忘蹲下来抚摸着休伊的小脑袋，都给了他一块糖休伊说什么都不吃，说是要留给妹妹，把糖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不过我猜并不是什么巧合，他一定是在哪里看到我回来了。不出我所料，休伊骄傲地抬起头，说道：“这两天休伊都有盯着那家银行门口哦，好不容易看到先生回来了，就赶忙来这里。”

我没看错，休伊有股机灵劲。于是我对休伊说：“那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带你去莫辛纳，在那里你可以上学，认识更多的小伙伴，怎么样？”

小家伙心动了，咬着手指不出声。看他犹豫，我说到：“你可以回去和你的亲人商量一下，决定到底要不要跟着我。当然，我让你去上学可是有条件的，你将来要为我工作至少五年，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思考到底要不要跟着我。好了，孩子，回去吧吃。”临走前我又拿了一把糖塞给他，可他明显心不在焉，掉了几颗都不知道，还要康斯坦丝给他捡了起来。

“公主殿下，我成功了！”休伊走后，我跟他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斯洛卡伊听到后也很高兴，至少有了合作伙伴，离成功就更进一步。

“后天，出发去莫辛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