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俩大肉包子！”

路边一家包子铺里，刚出炉的大包子冒着大团大团的蒸汽，香味儿飘出去了半条街。一个背着蓝底白花小包袱、腰悬长剑的黄衫少女，循着香味儿来到包子铺前。

看着蒸汽里若隐若现的白胖大包子，哈喇子瞬间流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指向看中的两个，冲忙活不停的店家大声道。

“得嘞！”店家闻言，麻利地捡了包子递了过去，“谢谢您，四文！”

“给！”少女递上铜钱，接过包子浅浅一笑，嘴角的小梨涡荡漾开来，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顾不上包子还烫手，‘啊呜’就是一口，烫得她不停地哈气。

柔软的包子皮儿，鲜香的包子馅儿，一口咬下去，那个满足劲儿，让她觉得人生真是无比的美好！

“姐姐，我好饿！”一个怯怯的声音道。

“再喝点水吧！”一个女孩的声音回答道。

“我不，我要吃包子！大肉包子！”怯怯的声音突然大声道。

少女停住咬包子的举动，好奇地朝声音来处望去：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跪着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正巴巴地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看着她手中的大肉包子。

这对姐弟瘦骨嶙峋，衣衫也破旧不堪，脏兮兮的小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在他们前面，插着一块破烂的木板，上面写着‘卖身为奴，只求三餐温饱’两行字，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秀才公帮忙写的。

年纪稍小的那个男孩子咬着手指，嘴角的哈喇子，直接滴到了结满污垢的前襟上。稍大些的那个小姑娘，没有小男孩那么肆无忌惮，只是偶尔抬头，飞快地瞄一眼她手中的包子，又赶紧低下头，但是就这一瞥，对大肉包子的渴望已经显露无疑。

少女心中怜悯之意大起，想了想，朝他们招了招手。

弟弟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兴地朝她跑来，姐姐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老板！”少女带着两个小跟班，再次走到包子铺前，豪气地道，“再来十个大肉包子！”说完低头问道，“够吃吗？”

弟弟忙不迭地点头，满脸的兴奋；姐姐抿着嘴没有说话，朝少女看了几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得嘞！”老板麻利地把包子递了过来。

“给！”少女转手递给姐姐，“有些烫，拿好，别掉了！”

“谢谢姐姐！”小女孩赶紧用衣衫兜住，不停地鞠躬道谢。

“唔，谢谢好心的漂亮姐姐！”在被姐姐的胳膊肘撞了两下之后，小男孩终于反应过来，鼓着塞满包子的腮帮子，学着姐姐的样子鞠了一躬。

看姐弟俩吃得高兴，少女也觉得很高兴，拍了拍姐弟俩的头，转身离去。

杏花镇不大，左右也就几条街。但是各种小吃还真是不少，什么糯米宽粉、凉皮、茜草糕、陈皮酿、花生酥、芝麻糊……

少女看得眼花缭乱，一路不停地胡吃海塞，奈何她心很大，胃却很小。所以很多都是被她吃了一小口，就直接塞进包袱里。

她打听到此去梁州，还有差不多两天的路程，是以她又买了不少吃食，所以没多久，小包袱里便塞得鼓鼓的。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少女仰头看了看，打了个饱嗝：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了，看来今天走不了了。也罢！反正自个儿也不赶时间，就在此歇息一晚好了。

又拐过了一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她一眼就见到卖糕饼的大娘说的‘如归客栈’，硕大的烫金招牌格外惹眼，不愧是镇上第一客栈！

黄衫少女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困，忽然想起奶娘的话，不可以吃太饱，不然容易犯困。

“丧尽天良的贼啊！”

“这可是我的救命钱啊！咳咳咳咳~”

“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妇，咳咳咳，把钱还给我们吧！”

“娘！您身子不好，别哭了！”

少女好奇地朝旁边的小巷子望去，只见那里围了一群人，不断有哭声传来，夹杂着细细的童音，还有围观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听着人群的议论，她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对母女住在镇子背后，一座叫牛头山的深山里，一个月前当家的摔下山崖不在了，留下孤儿寡妇相依为命。因为母亲染了病，母女二人赶了好几天的路来卖山货，本打算卖完了山货去药铺抓些药，结果到了药铺才发现钱袋被人偷了去，绝望之下，母亲瘫坐在药铺门口开始嚎啕大哭。

少女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在‘回春堂’的门口。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蓝色短褂的老者，他站在药铺大门口，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那对母女。

“郝掌柜！”一个卖鸡的小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就当做善事，给她们抓一副药吧！”

郝掌柜眼皮微抬，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给银子?”

卖鸡的小贩闻言，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我没有银子！”

郝掌柜讥讽道：“既然没银子，充什么大头蒜！”

“一副药而已，亏不了您多少本钱！”卖鸡的小贩被郝掌柜一挤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愤愤地道。

“我这是‘回春堂’，不是善堂！”郝掌柜不等他说完，便尖声道，“没银子免谈！”

“二牛，别求他！”一个卖瓜菜的大娘立马出声，义愤填膺地道，“这人就是个黑心肠，上次雁哥儿受伤，他不是照样让顾大嫂卖光家产换了银子，才给人看病抓药么？那次要不是他那宝贝孙子，雁哥儿怎么会伤成那样！”听到这话，有知情者默默点头。

“没钱就滚远点！我这里不欢迎招摇撞骗的人！”郝掌柜似乎根本没听见大家的议论，看了一眼那俩母女，漠然道，“谁再在这里吵闹，别怪我以后翻脸无情！”

卖鸡的小贩还待出声，被大娘一把拉住了胳膊，人群也安静了下来，没人再出声。

镇上就这一个药铺，没人敢担保自己不会生病、家人不会生病，谁也不敢真的去得罪，这位面黑、心更黑的郝大夫。

哭嚎的妇女见人群都沉默下来，心里明白没什么指望了。在小女孩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对着大家微微鞠了个躬，然后缓缓地转了身，朝着巷口走去。

“哎！你们等等！”卖瓜菜的大娘叫住了步履蹒跚的二人，从自己的小摊儿上抓了几把瓜菜，放进了小女孩的背篓里。卖鸡的小贩见状，也从自己的摊位上拿了几个鸡蛋，想了想，又从笼子里抓出一只小鸡仔，也放进了背篓里。大家伙你一样，我一样，空空的背篓很快就装满了。

“小凤，给恩人们磕头！”妇女感激涕零，拉过女儿冲着人群就要跪下。

卖瓜菜的大娘慌忙上前拦住：“大嫂子，这可使不得！不就一点瓜菜吗？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

“就是！嘴里省一口也就是了！”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郝掌柜自始至终冷冷地看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那药怎么办？”一个舔着小糖人的小孩突然道。

人群再次沉默了，大家都只是做点小生意糊口，手头的银两本就有限，这‘回春堂’的药材更是出了名的贵。

因而，没人敢接这个腔！

“多少银两？”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人群扭头朝声音来处望去。

一旁的海棠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穿明黄色裙衫的少女，见大家的眼神都看向自己，她眨了眨眼，笑了，嘴角那对浅浅的梨涡，随着她的笑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与她身侧正在怒放的海棠花交相辉映，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