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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不能撩》第2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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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如众臣所愿取消了册封典礼,大家喜出望外,以为越王醒悟了,便暗搓搓地预测下一步将虞氏逐出王宫。

虽说人家只是个小女孩儿,将她逐出王宫让她自生自灭有点不厚道。但心系江山社稷的御史大夫们觉得,没有彻底诛灭她这根亡国残脉已经非常仁厚了,还想闹哪样?

谁知道,越王仍旧留她在宫里,还实行了民间百姓的那套简朴的跪拜礼。不但如此,越王对于此女的委曲求全更是怜惜不已,流水一样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飘进了青苑,这可把群臣愁坏了。

而席牧愈发坚信,这个亡国公主如此这般,简直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这样的人入宫一定有阴谋。

于是他决定和三朝元老的左丞相联名上书,一起劝诫陛下。

越王一看到由席牧带领的一小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又将开启新的一轮激烈辩论,头便疼了起来。

温公公试着提议:“要不然,您回内室睡去,奴才告诉他们陛下已经休息不得打扰?”

越王摇头,这么做的话容易落下话柄,挥挥手让人去请他们进来。

席牧率三朝元老们进寝殿后,便撩袍下跪,“请陛下将虞氏逐出国境,保我西越安宁!”

越王扶额,前两天嚷嚷着要把虞渐青逐出王宫,今天就说要把人家逐出国境了。他感叹,他的臣子们的心胸实在有够狭窄的。

“人家因为你们的步步紧逼,已不敢再要公主之位,退而求次只蜗居于王宫一角,如此你们还不肯善罢甘休?”

左丞相言辞激昂:“这哪是臣等逼她?实乃此女心计过人,刻意委曲求全,以换取陛下垂怜呐!她具有如此心机,何愁不能复国?陛下万不可养虎为患,莫要为了她倾了家国呀!”

其他一干人等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高呼请陛下明鉴。

越王烦不胜烦,说:“孤当然知道她是有谋而来!”

在他们眼光亮起之时,他又补充道:“若说她是为了潜伏在孤的身边伺机报仇,孤更愿意相信她是个无法忍受贫苦人生的娇公主,所以投靠孤以继续享受以往的富贵荣华。”

席牧沉默,如果她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倒还好对付。“陛下,她究竟是不是怀揣报仇复国的愿望,或许我们还没有得到实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席牧非常了解他。虽然他一向对臣民温和宽容,但他的骨子里,多疑这种帝王病(职业病?……)不可能没有。

越王看了温公公一眼,“你来说。”

温公公站了出来,笑着说:“这两天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玉佩首饰,青苑悉数收下了,半件都没有返回。据奴才的干儿子小豆子来报,虞姑娘十分高兴。”

越王瞪了他们一眼,“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她就是个受不了苦的娇女,贪恋富贵荣华喜好安稳生活就是女人的毕生追求,你们难道还真希望她来祸害孤的江山不成?”

右丞相忙说不敢。

席牧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说:“陛下,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她肯定……”

“这一次就是出错了,”越王打断他,“什么直觉这么精准,你以为你那是女人的第六感?”

席牧一噎,安静了一会儿,脑中忽有灵光闪过,他抬眼与越王对视,“无衡想到了一个办法,它可以证实臣等的猜疑,恳请陛下准我一试!”

越王口口声声说相信虞渐青,这时听到有实测之法,便来了兴趣,二话不说就准许了席牧的请求。

**

傍晚,乌蓝色的云爬了半边天,趁着夕阳的余晖还没有彻底消散,渐青抓紧时间,绣好了一条凤穿牡丹的腰带。

突然听到门口有些许异响,她警觉地站了起来,喊了阿颜。

侍女阿颜正在给她准备热水沐浴,听到叫声立刻从帘后出来。

“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阿颜放下手中的活儿,刚出了院子,就被人掩住口鼻,她下意识想叫,却叫不出声,当触及那人熟悉的面孔,她瞪大了眼睛。

渐青等了半刻中,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既沉重又虚浮,绝不是女子的脚步声,渐青攥紧了绣棚。

紫色水晶帘晃动,露出了阿颜漂亮的面孔,还有……高出她一个头的魁梧男子。

即便他穿着越国的宦官服饰,全然陌生,脸上伤痕累累,与原来的模样大径不同,渐青也不会认不出他来。

“庞伯伯!”她惊喜,急忙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怎会出现在此?”

庞飞成是虞国的大将军,庞家世代忠良,誓死捍卫虞国王室,因此父王对庞家过分恩宠,还与庞将军结拜为异姓兄弟,并且为她与庞家定了亲事。所以她自幼便深受庞家疼爱,庞将军就是她亲近的长辈。

庞飞成长话短说:“战败之后,席鹏狗贼(越王)不欲杀我,便将我当作俘虏带回越国关进大牢,对我伺以酷刑,企图让我归顺越国,为他们所用。”

渐青点点头,庞伯伯的用兵之术是很厉害的,若不是越国卑鄙突袭,庞家军也不至于战败。所以越王想得到他这一名猛将也合常理。

庞飞成拉起她和阿颜,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说道:“这些天我在牢里听说你来到了越国,还进了宫,我想到当年他向咱们陛下讨你做他的义女,被陛下拒绝,所以我就知道他现在仍不死心便逼迫于你了。今晚我趁牢头庆生请狱卒喝酒,偷偷跑了出来,打晕了一个太监,穿他的服装一路打听到这里,便是来救你出去的!”

渐青和阿颜主仆俩默默听着,表情截然不同。亲厚的武功高强的庞将军来救她们出宫,阿颜险些喜极而泣。

渐青则压下心中重逢的喜悦,心头抑制不住地冒出种种疑虑。只见她凝着一张俏脸,目光迅速掠过周围,谨慎地观察环境中泄露的细节,当她瞧见幽静的长廊空无一人,假山后似有暗影浮动时,她的脸色霎时白了。

“青儿,你怎么了?”见她突然停下,怎么也拉不动,焦急道,“青儿别怕,庞伯伯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救你出宫,咱们快走罢!”

阿颜重重地点头,目光焦灼地看着她,似催促她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渐青却在这个时候,拉过阿颜,退后一步,对着庞飞城说道:“对不起庞伯伯,我不会跟你走的。”

庞飞成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跟我离开这儿吗?”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席狗贼他……”

他话未说完,就被渐青打断,只听她平静地说道:“庞伯伯,越王陛下已是我的义父,我不许您这样骂他。另外,不是他逼迫我,强拘我于此的,是我主动投靠他,心甘情愿入王宫做他的义女的。”

庞飞成呆住了,“青儿你为何这么做……”

阿颜也看着她,眼里是不可置信。

阔袖中的手用力攥紧,她竭力镇定,“您是看着渐青自小长大的人,应当知道我……我受不得贫苦落魄的生活,我投靠义父,便是……为生计所迫。”

“你!”庞飞成气得身子微抖,高高地举起了手掌。

渐青闭上眼,然而那一巴掌却没有落下来。她复而睁开眼睛,声音低落下来,“庞伯伯,您知道么,自从南虞灭了之后,我便从享尽富贵荣华的公主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女,无父无母,无从依靠,我只能依附强国而生。您觉得我轻贱也好,不知廉耻也罢,可是我只想活着。”

她直视庞飞成的眼睛,语气坚定如磐石,“已逝之人在九泉之下,必不愿意看到生者受苦受难,我相信他们更希望我过得好,所以,我会好好活着。”

庞飞成看清她眸中的某种信息,心神一震,干裂的嘴唇嗫动,正想说些什么,岂料渐青拉过阿颜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只留下一句话——

“庞伯伯,你好不容易逃出大牢,便快些离开罢,恕我不能远送。”

渐青步履不停,阿颜抓着她的胳膊,急切地摇头,想劝她跟庞飞成一起离开,渐青这时的力气大得惊人,紧扣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一声闷哼从后面传来,阿颜猛地回头,当看见庞将军背后中箭,半跪下来,面容痛苦,大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口中发出呜咽声,然后转头拼命地摇晃着渐青的手臂。

不知几时,越王光临,随从是他的侄儿席牧以及朝廷重臣,身侧左右是清一色的护宫统军。

越王踱步来到庞飞成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叹道:“孤本来还幻想着终有一日能收服庞将军,为我西越大军效力呢。今晚看来,怕是等不到庞将军归顺于我的那天了。”

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越王是不打算留着庞飞成的性命了。

“陛下?”护军统领发出请示,得到越王的首肯。

就在他将要拔剑之时,渐青提起裙幅朝这边跑来,微喘着气下跪恳求越王:“义父,渐青求您,能否看在庞将军自幼照看我的份上,饶他不死?”

越王瞧着她两鬓发丝垂下,被风撩起,一张如玉的面孔苍白无血色,似水的眼眸里明晃晃地映着惊吓和无助,这样的她像极了秋季时候,他出城狩猎时捕获到的幼鹿。

视线落在她羸弱的身板上,他脸色缓了缓,温和道:“这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你先回院子里去吧。”

渐青还想再说,但触及他的眼神,不由噤了声。离开时,也没忘了礼数,乖巧地欠身朝他福了一福。视线掠过他身边站着的冷峻青年,她忍下心气,行过礼后袅袅离去。

皎洁的月亮终于从重重乌云里探出脸来。

现已是夜半,内侍英灿轻手轻脚地入了青苑,绕进后院,小心地关上门,对坐在榻上等候的渐青回复——

“回禀主子,庞将军被送出宫外了。”

只有死去的人的尸身,才会被运送出宫。

渐青身子晃了一下,支撑不住地倒下。

今夜这一关,让她耗尽了心力。

虽平安度过,保住了自己,却牺牲了庞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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