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城市不足两千米的空中，厚厚的乌云正缓缓聚拢成片，云层中不同极的电荷离子在电场的作用下剧烈摩擦，不断的发出低沉的轰鸣。而在肉眼所不能及的更高的天空中，绵延的白色云朵被幽蓝的苍穹踩在脚下，洁白的月光在这里肆意泼洒千里，抬头便能看到那一轮硕大的皓月当空。身穿白衣的仙人昂首望着月亮，微微的笑，他的脸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真漂亮啊。”

“哼。”坐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眼睛闭着根本没想去看他。“有意思吗，你都看多少年了。”

两人盘坐在一大多朵云层的边缘，中间摆着一张矮矮的棕色茶几，茶几上只有一对儿小茶杯和一只白瓷的扁茶壶。黑衣男子侧坐着，眉头紧锁，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仙人右手把壶左手压盖给他把茶又给斟满了。

“这不是闲得无聊，邀你一起赏月么。”仙人给他赔笑。

黑衣男子把胳膊枕在案上，用手撑着头，似乎已经发困了。“端午刚过，你赏哪门子的月。”

“嗯？今天不是中秋吗？我还特意给你做了爱心月饼。”仙人摆好茶壶，又从案底端出一盘白白的点心。“当当，还是你喜欢的苏式。”

黑衣男子披散的长发顺着肩膀倾泻在案上，完全不为所动。他睁开氤氲着猩红血气的双眼，视线穿过万米高空层层云翳望向他们身下的那方大地，厚厚的乌云早已下起了大雨，冰凉的水雾顷刻间就淹没了不夜的城池。有人拉紧窗帘准备入睡，有人匆忙的在收阳台上的衣服，有人摊在沙发里看电视享受周末，有人点着蜡烛跪着清理地板，有人在雨中飞奔还叼着一只袋子，有人看着这一切缄默不语。

“怎么，你还想掩谁的耳目。”黑衣男子放松了他的声线，声音柔和了不少。

“嗯？”仙人歪着头。

“今晚那里本来不会下雨，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聚集周围所有雨云的人，我知道的只有一个。”

“哇，我有‘那么’~厉害么？”仙人故意把这两个字发得很重，拖得又长，然后摆出一副花痴脸，对着他笑。大概是在说，你继续，继续。

“那女孩儿什么来头。”

“嗯？你不关心明家的小子么？”仙人奇怪的问。

“他还算吗，我也没有你这么闲，管东管西的，不腻吗，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怪物。”他端起茶杯准备喝，凑到嘴边却倒不出水，他低眼一看，发现杯子里茶水已经结成了冰。仙人又抿了一口茶，砸了咂嘴，茶杯里还冒着热气。他奇怪的反复看了半天。

“哎呀，没那么夸张啦，我平时也会经常去泡温泉，打麻将的，上次在昆士兰的黄金海岸冲浪还差点被鲨鱼吃掉，那样你就看不到我古铜色的健美身材了。”

黑衣男子皱着眉头，起身就要离开。

“哎，你等等，别走。”仙人伸手要去拉他，茶几并不大，仙人不用起身就能够到他。

“我过来就是看你耍宝的?走了！”他甩手就要走。

“桥豆麻袋！”仙人喊住了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小丁丁……”

黑衣男子猛然回头，一掌拍在茶几上，朝他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别，tm，这样叫我——”

“你，知道‘九天’吗？”仙人神情严肃，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

黑衣男子的脑袋里电光一闪，顿时怒气全被他忘掉了，“九，天。”他一字一字的在念。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他们曾经无数次的的往返于我们和他们的世界之间，向我们播散智慧，帮我们建造文明。但是之后整整两千多年的时间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让我们不得不考虑到一个可怕的结果。”仙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你是说，众神的，陨落么。”黑衣男子感觉喉咙发紧，耳朵里一直在嗡嗡的响。他的脑海里开始闪烁无数描绘众神降临人间的画面，他看到众神驾驶着黄金打造的战车驰骋在燃烧的大地上，战车所到之处只剩下炽热的火海。人间的权柄从王座上滑落，宏伟的宫殿在烈火中分崩离析顷刻间便化为灰烬。他们高举沾满鲜血的利剑，踏着堆积如山的枯骨，训斥那些匍匐在他们脚下弱小的凡人，宣告神明才是世界无上的主宰。可千载后，世上却再无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们的传说里众神依然存在着，只是他们不再来往于其他的世界，之后，明家崛起，代替众神掌握秩序，人类开始建造新的世界。”仙人接着说，“而众神的世界，据我所知，叫做‘九天’。”

“明家崛起的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他们宣称是自己天使的后裔，并代替众神执行人间的意志，千百年来试图向他们挑战的势力都遭到了血腥的镇压，他们保护人类，却又刻意掩盖自己的存在，我曾经问过明家的老怪物，可是没有得到答案。”

“你到底想说什么。”黑衣男子冷冷的望着他。

仙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两人四目相对。

“我希望你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藏在你的心里，不要对那个女孩出手，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劝你一句，别去招惹明家，他们树大根深，已经不是我们能撼动得了的。”仙人顿了一下，“我不想又失去一个朋友。”

月光正盛，洋洋的泼洒在他们身上，两人互相看着再也没有说话。轰鸣的噪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仙人抬头去看，一架巨大的波音747客机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飞机黑黑的肚皮几乎贴着云层掠过。这架庞然大物喷射出的炽热尾流，能轻易的将一所房子掀翻，上千度的高温甚至能融化钢铁。但这两个人显然一点事都没有。

“好，我答应你。”

飞机的客舱里，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只有少数几个座位还亮着灯在看书。一个长相俏美的少女正咬着根棒棒糖，津津有味的在看一本像宣传册的东西，正面写着“俄罗斯生存手册”几个醒目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