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那名女侠是宗主的心上人吧！”

完颜钰桢气定神闲靠在椅子上，一直静静听着梅自贺的故事，从中从未打断，一直等到其诉说完毕才问了一句，这么一问梅自贺略微有些尴尬，他面色有些痛苦细细思量了一下说到。

“后来师尊身死，擎天宗倍受打压也彻底轮入魔道，我们的婚约自然被取消了，后来又过了几年我才听说她嫁给了白冥宗的鲁宗主，也算是有个不错的归宿吧。”

“听梅宗主的口气似乎是认命了，你大老远跑到中都来苦心经营我还以为是心有不甘想再重修旧好了。”世子略有些戏谑的说道，也不知是试探还是什么意思。

不过梅自贺完全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他苦笑了一下。“世子说笑了，时光不在这一晃便是10多年，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少女，哪还有可能再续前缘…而且沦为魔道之后宗门不得经商、不得置地，早就断绝了正常的经济来源，现在只能靠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养活门中弟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找她。”

“那梅宗主又为何来投奔我，你一个魔道宗门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会招揽你了？要知道现在魔道宗门的名声可不好，跟你牵连太深的话对本世子没有好处。”

今日天气晴朗并不燥热，世子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一边翻阅一边说话，唯独没有正眼瞧这位魔道宗主。身边除了一名侍女和几名侍卫并不见他人，而且还都站在远处，连法师此时也一直待在附近盘腿默念经文，似乎大家都不是很着急。

梅自贺看到这里知道这位世子已经开门见山，自己必须和盘脱出才有诚意。

“其实这段时间在下一直在中都各处徘徊拜访了不少新晋官员，可惜他们大多爱惜羽毛不愿意与魔道为伍，而以世子现如今的情形也不是在下的首选，只是形势所逼别无选择，世子不也是一样吗。”

梅自贺言语直插世子的命门倒也吓了人一跳，完颜钰桢至此才多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并不生气，他的情况在中都也不算什么秘密只要细心打听一下都能知道。

“说的好，看来你这段时间的确做了不少准备。既然梅宗主知道我的底细，那投奔于我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你可别要的太多，多了本世子也给不起。”

说到这里梅自贺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世子放心，在想要的东西说难极难、说不难也不难，世子能给最好，不能给在下也认了。”

说完梅自贺站起身来双手抱去对着世子弯腰拜道，“我自幼便在宗门之中长大，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倒塌，擎天宗绝对不可以沦为魔道，请世子恢复我擎天宗正道之名。”

世子听完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梅宗主这个要求可真是为难我了，要知道天下宗门正魔之分皆有朝廷定夺，如果是我父王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若是我的话…梅宗主恐怕找错人了。”

“世子放心，在下说过世子能做到便做，做不到在下也认了。”

“你倒是看得开呀！”

“不是看得开而是别无选择。世子虽说现在情势不好但今后之事又有谁说得准，若有一日能登临大位这些事情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完颜钰桢听到这番话突然眉头一皱，他放下手中书卷眼睛紧盯着梅自贺，眼神中略带几分杀气。

“梅宗主可真是敢说啊，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可是大不敬，本世子该不该直接把你送到镇武殿去免得今后引火烧身！”

听到世子口中的不满和威胁之意，梅自贺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头了，不过他也并不慌乱反而有理有据的说道。

“在下早就是瓮中之鳖，世子这么想在下也别无他法，这附近几人武功只怕不比在下低。其实世子完全不用担心，这里的人都是世子的心腹自然不会传出去，而在下不过是个魔道妖人又有谁会相信在下的胡言乱语，无凭无据就想扳倒当朝世子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即便身处高位也不是随便改动正魔之分的，须知这正魔分化乃是国策，多年来已经被朝廷经营的固若金汤，若是随意改动造成正魔力量失衡，那引发的乱子可不是随便谁能承受的。贵宗以前也是正道宗门想必是知道的。”

“不错，正魔异位在下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当年师尊为了消灭魔教一统武林所付出的艰辛是无人可以想象的，但其实目的也是为了帮助朝廷对抗外辱，哪知却被朝廷猜忌联合魔道共同讨伐，沦落到如今的状况，若是有机会重回正道在下绝不再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梅自贺说完叹了一口气，看来在他心中师尊依旧是一名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所做之事皆是为朝廷，只可惜朝廷疑心过重才闹得这番地步。

“吃力不讨好？我倒觉得令师可是一代枭雄，金鳞绝非池中物啊！”

完颜钰桢毫不客气的揭了他的老底，这一下倒是让梅自贺略微有些尴尬，看来他对自己师傅的所作所为也是极为清楚的，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不过世子说完并未就此止步反而进一步说到。

“水泊梁山，本身就位置敏感，当时的金国朝廷虽党争严重却军力依旧强盛，对于这一地区一向严加监管绝不容许再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势力量，贵宗的失败其实并不意外。”

梅自贺听完无奈的点了点头，“世子说的不错，其实当时师尊也低估了朝廷的决心，他觉得朝廷外有强敌、内有党政，必然是捉大放小对宗门之争睁只眼闭只眼，等到他一统正魔两道之后宋金两国的战争也结束了，朝廷必然元气大伤，而他协正魔两道之威朝廷也未必敢把他怎么样，到时候擎天宗便可以不再受朝廷的制约在山中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既然梅宗主到现在还不愿意说那本世子就替你说吧。到时候宋金大战若朝廷元气未损，贵宗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做自己的山中土皇帝，当然可能最终还是要覆灭在朝廷的铁骑之下，但若是朝廷元气大损，贵宗只怕是要举起恢复中国驱逐蛮夷的大旗，攻略州县剑指中都吧。”

世子见此人极为不痛快到现在还遮遮掩掩，着实有些不悦，他直接把书本扔到石桌上，稍微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走到池边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盘鱼饵开始喂养池中的金鱼。

话说到这个份上梅自贺一下变得极为尴尬，他一直考虑到对方皇族世子的身份不敢把话说完免得引起对方的猜忌，所以一直遮遮掩掩。可惜对面这位世子自幼便对朝政之事无师自通，而武林虽不同于朝廷但武林政治却与朝政极为相似，只要了解朝廷的制衡之术自然也就明白其中的门道。

“这…师尊只是个武林中人，哪有这等心思，想都不敢想啊。”梅自贺听到确是极为恐惧赶忙摇头否认。

梅自贺的摇头否认早就在意料之中，这种事情虽然很多人心里都想过但谁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看着池中翻滚夺食的金鱼世子停止了投食，这池中金鱼每天都有人定期定量喂食，保证它们既不会饿死也不会吃撑。他自己投食不过是稍做娱乐，可不敢喂的太多，于是便收起饵料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不过这次不再拿起书卷反而倒了一杯凉茶准备细细品味。

“当年我朝太祖也只是个山中猎户，估计最大的野心也就是当个部族首领，谁能想到后来能问鼎中原。人心是世上最难满足的东西，只要形势允许只会多多益善，宗主说是吗。”

梅自贺见被揭了老底，知道这位世子不好忽悠也便不再遮遮掩掩。

“世子所说不错，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当时家师应该确实存着这种心思。他把天理堂改为忠顺堂，经常赞扬孔孟之说反而把武林侠义扔在一边，那个时候我们就有预感了，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甚至很多人还明里暗里表示支持…”

“既然宗主知道，想必也应该知道朝廷对这些意图不轨的势力一向有备案，如此一来本世子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和你们联盟？就不怕也背上一个勾结魔教意图不轨的罪名吗？”

面对世子的咄咄逼人，梅自贺知道这次谈话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能不能投到世子麾下就看他怎么回答了，若是成了以后还有可能回归正道若是输了便只能打道回府了，他面目微笑不见一丝慌张。

“世子完全不需如此，当年朝廷给我擎天宗定的罪名是霍乱武林、迫害同道，而不是犯上作乱，世子根本不需要担心受到牵连。至于世子您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在下是别无选择才找到世子这里，而世子似乎也别无选择，那些名门大派、那些朝中重臣会接受世子的招揽吗？”

“本世子也无需招揽任何人，做个逍遥世子岂不快活。”

说到这里梅自贺身体突然放松下来，脸上显出一番不易觉察的微笑。

“世子见我又浪费时间和我谈话，我就知道世子也绝非池中物，和我师尊一样都想成为一代枭雄。”

说罢站起身来直接跪在地上口中高声喊道。

“只要世子愿助我恢复擎天宗正道之名，擎天宗上下愿供世子差遣，肝脑涂地。”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之大周围的侍女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世子此刻终于嘴角微扬，只说了一声“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