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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故人来》第一百四十四章 汉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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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完全落下,已经过了十五,月亮不在如盘挂天边,不到半夜就悄悄隐入云层。

胡牧歌身着夜行衣在陆家宅子上悄悄观望,唯有一处灯光还亮堂,胡牧歌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去灵堂看看。在心中说了几声抱歉,胡牧歌翻身下檐,藏身于灵堂外的一颗大树上,透过葱郁的树叶看着里边还剩的几个人。

如今里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除去丫鬟剩下的估摸着就是柏芝柏桐的同辈还在这里一同守着。

“堂兄堂姐,你们都先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和芝儿没事情的。”柏桐开口道,祖父身子老了,舅舅连番赶路昨天才到了汉城,母亲膝下子女少,堂兄堂姐为了灵堂不太冷清,都过来陪着守灵,柏桐感念他们的心意,却也不能真的就让他们一直这么陪着,毕竟堂兄和堂姐都是已经有了小孩要照顾的。

“堂姐,你还有小语要照顾,你就先回去吧,免得小语醒了找不到你一直哭,明天白天你再来吧。”柏芝也顺势劝了几句。

“既如此,那我们先回去,明早来替你们。”

胡牧歌看到屋中由退出来了几个人,如今灵堂内只剩下两个丫鬟和柏芝柏桐了。

“芝儿,你要不也先去休息一下,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身子怕是吃不消。”柏桐担忧的看着柏芝,这短短数日,柏芝已经瘦了一大圈。

“哥哥,母亲一定希望我们一起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程的。”柏芝看着面前的灵柩,“明日母亲就必须要下葬了,我想再陪陪母亲。”

“好”

胡牧歌看着灵堂中一高一矮的背影,两人似乎都清瘦不少,只顾着看着灵堂中的人,胡牧歌丝毫忘了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断了支树枝,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清楚。

柏桐练过些武,耳朵本就敏锐,甫一听到声音,便立刻扭头望向灵堂外,目光如炬左右四顾,去发现庭中空空如许,只有微风吹过的树枝四处摇曳。

发现柏桐的异常,柏芝也顺势看向屋外,疑问道,“哥哥,可是有什么事情?”

柏桐扭过头来,疑惑的摆了摆头,“无碍,方才只是听到一些声响,兴许是夜猫发出的,是我多心了。”

柏芝还看着庭中确实什么也没有,收回目光,却猛地在窗子旁边的那颗大树那里,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心陡然提了起来,柏芝迅速低下头去,平复了一下心跳,然后再一次抬头看向那边,竟然没有人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哥哥,我身子有些不适,我想回房中拿些东西。”柏芝站起身来,对着柏桐说道,眼神还悄悄的又瞥了眼窗外。

柏桐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准备叫上丫鬟跟着柏芝一起。柏芝连忙阻止道,“不碍事,我住的离这里又不远,去去就会,她们这两日也累了,就让她们在这旁边好好歇息一下吧。”

柏芝柏桐虽然身份金贵,但是都不以自己的身份为傲,欺负弱小,看不起身边的奴仆,是以柏芝说了这番关心的话,柏桐并未有所怀疑,也认可的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些。”

得了许可,柏芝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绕窗而行,经过那颗大树的时候,刻意停了一下,咳嗽了两声,然后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回道房间,她并未直接将房屋的蜡烛打开,反而将窗子都牢牢关紧,转过身的时候,果然看到胡牧歌站在门口。

“先将门关上,别被人看到了。”柏芝赶紧过去想要把门关上,却被胡牧歌抢先一步把门关上了。

满室暗淡,并不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胡牧歌不知道柏芝此刻“看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是欢迎还是错愕,是惊喜还是惊吓。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在听到对方说的第一个字之后立刻收声等着对方说话。

“我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胡牧歌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他好不吝啬的将自己心中的关心表达了出来,这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候,可是他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世事无常,若是不能直舒心意,那活着岂不是太憋闷。

柏芝也看不到胡牧歌的表情,她觉得这样的摸黑交谈心中始终有一丝无法控制的东西在生长,所以她决定去把蜡烛点亮,却在听到胡牧歌说的这一句话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点燃蜡烛了。

看着桌前的灯芯亮了灭灭了亮,胡牧歌上前一步,从柏芝手中接过火将蜡烛点燃了,两人面前隔着一只蜡烛,纵然微弱,却也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和表情了。

柏芝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熟悉的面庞,“我还好,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福州处理灾情么?怎么会在这千里相隔的汉城?若是被人看到举报了,那可是大罪,玩忽职守,违背圣意,随便一个帽子扣上去,那他的前途就没了。

“我担心你,也想来送送柏夫人,年初在南山见过,柏夫人对我极好,没料到竟然是最后一面了。”胡牧歌将蜡烛放好,看着面前清瘦了不少却还嘴硬着说自己还好的少女,目光中满是怜惜。

“母亲,她……”柏芝不知怎么,从柏府出来赶往陆府的这些日子,她一次都没有哭过,只是心中哀伤,却再也不愿轻易将眼泪留下,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可是胡牧歌站在面前的时候,她竟然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胡牧歌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轻轻擦拭着柏芝脸上的泪水,幼时无父,母亲也多有疏忽冷漠,可是如今连唯一的母亲也离开了,她接下来该有多孤独,伸手一拉,将面前的清瘦女子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柏芝就这么在胡牧歌的肩头无声落泪,她不能大声哭出来,她怕惊动了旁边的亲人,只能无声的任由着多日的泪水奔流而下,她根本控制不住泪水,在他面前,她觉得安心,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伪装者坚强,只要有他在,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很快泪水就打湿了男子的衣衫,男子透过衣衫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痛苦和哀伤,轻轻的拍着女子的背,道,“以后也要注意身体,要多吃些东西,你母亲定然不想看着你这样对待自己,答应我,好不好?”

声音从耳边慢慢传来,声音是这样的有魔力,好像心中那些觉得绞痛不已的地方突然间都慢慢顺畅了起来,柏芝嗯了一声,道,“好。”

见柏芝答应了,胡牧歌笑了笑,将她扶到椅子上,从怀中拿出一个平安福,放到柏芝手中,道,“这是我之前在福州那边的一个庙中求得,你放在身边。”

柏芝手指微拳,在平安福上摩挲了许久,抬起头看到胡牧歌憔悴的面孔,点了点头,将平安福放入袖中,“你…..几日没休息了?”

“我没事,都习惯了,你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可要好好休息一下。”胡牧歌蹲下身来,将柏芝眼角的泪水痕迹轻轻擦过,将手帕放在柏芝手中,道,“快擦擦眼泪,别待会让你哥哥看出来你哭过了。”

“好”,柏芝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你什么时候走?”

“明早就要走了”,悄悄开了开门,看了看外边的动静,再关上门,胡牧歌转过身去,对着柏芝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你也是,你也多保重!”柏芝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着屋檐上的黑影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只剩下阵阵微风,将蜡烛吹灭,柏芝赶紧又原路返回到灵堂,见哥哥神色正常并未有何异样,便悄悄跪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柏桐见柏芝低头跪在原处,“你身子可还好?”

“还好”,毕竟哭过,声音中总还是有一丝丝的鼻音。

“你哭过了?”柏桐轻声问道,自从离开长安,这一路上都不曾见柏芝哭过。

“刚风有些大,被沙子迷了眼睛,现在没事了,哥哥没事的。”

柏桐扭过头去,看着屋外丝毫不动的树木,有扭过头看着深深埋着头的柏芝,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汉城,客栈。

胡牧歌回到客栈之后,喝了口水,换下身上的衣服,正准备就将这些衣服丢在这里的时候,突然似想起什么,拿起丢在椅子上的衣服,看看肩头的泪迹,最终还是将衣服包在行李之中。收拾完毕,胡牧歌躺在床上歇息了片刻,连番赶路身子已然疲惫不堪,可是当听到第一声鸡鸣的时候,他还是立刻起身,趁着四处人少,牵了马出了城。

出了城门,回头看了看汉城城墙上高悬的牌匾,胡牧歌转过身来,目光中已然充满了坚定。

“驾——”

福州城。

平秋水和杨金林这几日一直想要去见胡牧歌,却都被挡在驿站外,给的理由是胡大人得了很严重的风寒,怕传染给两位大人,原本平秋水和杨金林不信,可是当胡七自顾自的说“胡大人昨天才去看过一个还了高热的农户,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样传染来的。”说完,还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换了副嘴脸,盛情邀约道,“平总督,杨总司,要不要进去看看?”

杨金林一听这样的消息,吓得腿都软了,管他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恨不得现在就从这驿站门口消失。

“既然胡大人身子不适,那就好好养着好好养着,我派人送些人参来补补,补补,胡大人若是在我福建生了病,这职责可都是我福建的啊,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啊。”平秋水说完这些,扭过头一看,这杨金林竟然已经退到了马车那边,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平秋水只能继续笑着对胡七说,“这几日我们都不会来打扰胡大人,让胡大人好好静养,只是等胡大人病一好,请立刻通知我们,不然这工程可就要耽搁下来了。”

胡七脸上原本是似是而非毫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听到这工程要耽搁下来,立刻收起原先的表情,“平总督可否直言,为何这工程要停下来,这不是都进行的好好地么?”

“这些啊,等胡大人病好了之后再说,再说。我先告辞,告辞。”平秋水这个老狐狸故意话说一半,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在多说,只一味的让胡牧歌好好休息,便转身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马车上,杨金林嫌弃的赶紧将身上的官服拖了下来,丢到一旁,看平秋水并未有任何举动,赶紧问道,“平总督,你不如也将身上的衣服赶紧扒拉下来,免得染上了什么不好的。”

平秋水大笑两声,“难道杨大人真以为胡大人染了病?”

“难道不是吗?他干嘛要骗我们呢?”杨金林还在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心中还想着回去就赶紧先洗个澡,将身上的晦气全除了去。

“杨大人在细细想想,若真的生了病,这几日为何不曾听说有医官去了驿站?”

杨金林停了自己拍打衣服的手,疑惑道,“兴许兴许是他自己带了郎中呢?或者请的是江湖郎中呢?”

“杨大人觉得可能吗?这衙门中有专门的医官不用,却要去请江湖郎中,若是你真的生病了,会这样儿戏?”平秋水见杨金林还是点不破,恨不得拿手中茶杯里的水将杨金林泼醒。

“那他为何不见我们?又不是不在里边…..”说完这句,杨金林总算突然顿悟了,结结巴巴道,“你是说,胡大人不在驿站?”

“十有**”,平秋水见杨金林总算顿悟了,欣慰的喝了口茶。

“平总督?你那杯茶好像是我的…..”杨金林小声说了出来,平秋水被这么一提醒,猛地将嘴里含着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刚好喷在了杨金林的脸上。

杨金林哭笑不得,又不能骂娘,又不能露出委屈的样子,只能默默的挪到一个角落,将脸上的茶叶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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