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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物志》第五回 破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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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临风道:“正是如此,那逆魔经也一直归你沈家所有,直到伯父遇难方才不知所踪。”

沈非对自己身世所知不详,仅知道父母在他三四岁时遇仇人追杀双双殒命,幸得师父收留传授武艺,才得以长大成人。

当时年纪小对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杀父杀母之仇他一直耿耿于怀,盼着有朝一日能为父母报仇。

沈非见上官临风知道自己身世,猜想兴许他也知道仇人底细,于是连忙驻足行礼,道:“沈某一直盼着为父母报仇,但苦于无从着手,如师兄知道内情,还望师兄相告。”

说着屈膝便要跪拜。

上官临风连忙抬手扶住,道:“师弟勿要多礼,为兄自当如实相告。”

上官临风拉着沈非边走便道:“师兄便接着刚才殿中所言继续说起,好让你知道自己身世,至于杀你父母仇人为兄确实一无所知了。”

沈非道:“多谢上官师兄。”

上官临风说道:“刚才说到沈玉之子被璃妃救活后,被告知不许使用经书否则必被璃妃所杀。实际上沈玉之子十分厌恶身上的逆魔经,他怨恨神物害他父母,让自己受断肢之痛,立志要破尽天下神物。”

上官临风感慨道:“此人也非常人。他父母均被璃妃所害,但他能够看出来杀害他父母的并非璃妃,而是这无所不能的神物,可见他才智过人。师弟有如此祖上也值得引以为傲了。”

沈非道:“师兄过奖了。”

上官临风接着道:“沈玉之子名叫沈克己,虽然身负逆魔经却一生未用其中功法。父母死后他独自一人四处闯荡,幸遇墨道传人收留授以熔铁炼钢之术。沈克己对于此道颇有天赋,经过数年修习对于熔铸兵刃一道已是天下无两了,而且习得了机关之术,也是颇有建树。后来便依自己所学创立破刃宗并且自任宗主。破刃意思便是破尽天下兵刃,破刃宗虽然人丁稀少但个个都是独挡一面的高手,按此算来师弟你现在还是破刃宗的宗主,也是破刃宗唯一一人了。”

沈非道:“我未得父亲真传,不懂熔铁炼钢之术已非此宗之人,破刃宗自我父亲之后早已断绝了。”

话语之中满含凄凉。

上官临风道:“你父亲祖辈一生只愿破尽天下神物,你虽不是破刃宗之人,但你若破尽天下神物岂不是更胜于破刃宗人了,你父亲要是知道自会以你为傲。”

上官临风面带期许看了沈非一眼继续说道:“破刃宗一出现,身负神物之人更是人心惶惶。破刃宗人虽武功平平,但机关暗器、陷阱埋伏却是首屈一指。无数身负神物的恶人死于破刃宗之手,兵刃也被破刃宗以天火熔炼毁去。那时受璃妃和破刃宗所制,天下却是少有的太平。”

上官临风眉目一垂,接着说道:“然而后来到了你父亲这辈,天下出现的神物越来越多,以璃妃和破刃宗之力也是堪堪坚持。后来你父亲觉得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无法掌控天下神物,那时血雨腥风生灵涂炭不可想象。你父亲便想得一法,以数辈熔炼神物得到的神物之精铸一兵刃,这兵刃必然威力绝伦,定可破尽天下神物。”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神情黯然道:“然而功败垂成,在兵刃将将铸成之时,一群不知是何来历的人闯进破刃宗大肆砍杀。这群人训练有素身负多种神物,破刃宗内无人可以抵挡,你父亲不惜性命护着你母亲逃了出来,而他却死于敌人之手。你母亲身负重伤带着你找到了葛师叔,求他抚养你长大,葛师叔同意后你母亲才含笑而去。葛师叔检查你母亲伤势时发现她已如死去多日,伤口上也未包扎只是拿布条塞住止血,因为她知道自己万难活命,节省包扎时间便可助你活命。她受如此重伤本不可能坚持数日奔走数百里路,皆因她怀中抱着你,才如活死人般坚持到了往生谷。”

上官临风说道此处不禁眼角湿润。

沈非得知母亲为了他不惜性命心中悲痛万分,蹲在地上大哭不止。

苏念见他哭得伤心不免生出同情之感,轻抚其背随着他嘤嘤哭泣。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心中伤心。

沈非哭了一阵心绪稍微平静,跪倒便拜道:“师兄告知在下父母之事,大恩大德沈非没齿难忘。”

上官临风赶紧扶起,忙道:“沈师弟勿要如此,你我同辈之谊理应互相扶持。”

沈非站起后向上官临风拱手说道:“上官师兄,日后如有差遣沈某定当全力而为。”

上官临风道:“沈师弟客气了,但为兄有一件事还请沈师弟答应。”

沈非道:“上官师兄请说,沈非无所不从。”

上官临风道:“为兄请你答应一件事,无论我师父与你说了什么,你一定不要妄遵其言,是非对错便依你心中想法而行。师父他老人家说的自然不会错,但是是非对错皆有数,数中自有因果,因果乱了一节则满盘皆乱,师弟谨记。”

说到此处他不禁望了苏念一眼,眼中满含忧虑。

谁能想到阴阳阁大弟子一见之下竟钟情于这个处处顶撞于他的苏念。

沈非知道他意有所指,便道:“师兄放心,师弟明白。”

上官临风拍了拍沈非肩膀道:“为兄便送你们到这里了,前路坎坷二位多多珍重。”

沈非行礼拜别,上官临风转身而去。

沈非回身牵马,却听十丈外的上官临风突然回身喊道:“忘记告诉师弟了,回往生谷走西南小路更快些。”

沈非朗声回道:“多谢上官师兄。”

上官临风冲二人挥了挥手再次告别。

苏念见他冲自己挥手将头一别仍然装作没看见。

上官临风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前行。

沈非见她对上官临风如此冷漠不禁心中好奇,问道:“苏姑娘你为何对上官师兄如此不待见?”

苏念哼了一声,道:“他这人看着就来气,不说他,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你能不能不把我送回雾隐山庄?”

说着嘟起嘴低头摆弄手指,满脸的不情愿。

沈非见她如此模样顿觉好笑,突然想到邹玄的话心又是一凉,心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突然眼睛一亮,心想苏念心地单纯断然不会害自己,就算要害也一定是回家后受坏人唆使。如果自己将她带在身边岂不是可护她周全了?她遇不见坏人就不会误入歧途,而自己就不用杀她了。

想明此节沈非心中一阵欢喜,便道:“你如果想随我四处走动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什么事都需听我的话,你办得到不?不能的话我们就回雾隐山庄吧,我正好想同刺天圣手胡也再比试一番。”

听他松了口苏念连忙换了副表情,笑嘻嘻道:“沈大侠让我往西,小女子绝不往东南北。沈大侠让我喝粥,小女子绝不吃馒头、窝头、汤饼……”

沈非摇了摇头策马前行,苏念则在马背上继续念叨道:“肉包、炊饼……”

说了一会儿便哈哈大笑,可见心中欣喜之情。

阴阳阁大殿内堂。

邹玄依然坐于蒲团之上,身后一阵毫光闪现出现一人,这人白发白衣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体格健硕,背手立于邹玄身后,道:“你明知他不会杀她,却又为何对他如此说?”

邹玄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眼中闪着精光道:“果然是师父最了解徒弟,我如此说并非要他杀她,而是要他将她带在身边。”

邹玄顿了一顿道:“但我说的也都是真的,当沈非手足皆断匍匐与地之时,定会后悔今日没有杀了苏念那小魔头了。”

说完不住嘿嘿直笑。

“是非因果,真是有趣。”邹玄感叹道。

身后白衣老者哼了一声,道:“如让我见到这小魔女,我会杀了她。”

说完一阵毫光闪现人已不见。

邹玄自言自语重复道:“是非因果,真是有趣。”

说完便大声喊道:“你进来吧。”

上官临风推门而入,跪在邹玄面前伏地不动。

邹玄冷冷道:“你今天话太多了。”

上官临风道:“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

邹玄冷冷道:“你看上苏念那小丫头了?你以为你在救她?”

上官临风头顶着地,道:“请师父责罚!”

邹玄哼了一声道:“便罚你卜算一卦,看一下你与她日后因缘如何。”

听闻此言上官临风猛地抬头来,结巴道:“师父……可是……”

邹玄面色渐冷,带着寒光的眼睛凝视着他。

卜算之术以卜结果而论,未卜之前一切皆是变数,只要尽力而为凡事皆有可能,一旦开了卦万事皆成定数,再想改变难如登天。

仿佛一个盒子,未开之前里面可能藏万物,一旦打开了便只能是确切之物了。是以卜算之人一般不卜结果,邹玄既然让上官临风卜算二人结果便是要断了他的念想。

上官临风额上汗珠滴落,咬牙沉声道:“是,师父。”

赴约之事已毕,沈苏二人心中无事便也不急于赶路,一路上轻马徐行游览沿途风光,遇山上山,遇水下水,游玩得不亦乐乎。

这日二人来到望月山地界。

望月山山顶有一天池,池水长年无波无浪平静如镜,每到夜晚池水倒映天上明月繁星,人立于池边仿佛立于天上一般,煞是壮观。

此时正值初夏,山中鸟语花香清风送爽,沈苏二人也不骑马,牵着马慢悠悠赶着路。

苏念折了支柳条,握在手中一蹦一跳走在沈非前面,回身对沈非道:“前面就是望月山了,听说山上有一天池夜晚倒映繁星很是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说完眨着眼睛面带期许看着沈非。

沈非一看天色,日已西沉,转头四望周边并无人家借宿,心想去山顶上露宿一晚也并无不可,便道:“好,那么我们在此处用过干粮后便上山观景。”

边说边将马拴在树上,卸下马鞍行李。

正在此时,忽闻琴音袅袅随风飘来。

沈苏二人侧耳倾听,顿觉琴音美妙回环入耳通体舒畅。

“何人在此抚琴?”苏念喃喃自语道。

沈非也心中好奇,心想能够弹奏如此动听琴音之人必是此道高人。

他虽不懂音律,但对于风雅之人却也仰慕。

“此乐婉转动听,我们前去结识一下此奏乐之人可好?”沈非对苏念说道。

“那再好不过了,走吧。”苏念欣然答道。

两人转过一片低矮树林,琴声愈来愈大,隐隐见前方有一古朴木亭,亭中好似坐着一女子,正抚宫按商弹着一把四弦琵琶。

二人走近才看清,这女子身着红衣眉目俏丽灵动,细长手指在琴弦上弹跳拨弄,阵阵琴音由此发出。

这女子正专心弹着琵琶,并未发现二人。

沈非越看越觉得此人面熟好似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名字,正不知如何相问时苏念却先开了口。

苏念快跑了两步来到女子面前,喜悦道:“好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许久不见姐姐你愈发漂亮啦。”

红衣女子眼睛一转,笑道:“你这个小姑娘嘴还是这么甜。姐姐知道妹子要来早已等候多时了,你们也是,来到姐姐地界也不告诉一声。”

沈非慢慢向女子走近,笑着说道:“远远听到如此琴音,便该猜到只有你才有如此精妙手法了。早知道就该待一曲终了后再出来相见了,这样的琴音中途而断太过可惜了。”

说着不住摇头。

苏念挠头纳闷,心想原来沈非也认识她。

红衣女子以袖遮口,笑道:“你们一个比一个嘴甜,我哪有……”

她还未说完忽见沈非突然面目一冷,快步猱身而上,手中一把匕首闪电般出现在她眼前,挟着疾风向着她喉咙刺了来。

红衣女子心头一惊身上毫毛竖起,眼见匕首向着自己刺来已经无法抵挡,睁大眼睛满脸都是惊惧。

正在这紧要时刻,一人娇小身躯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苏念张开双臂站在女子身前,急道:“沈大哥,你……你……你要干嘛?”

说着身子不住颤抖,可见心中震惊不已。

沈非见苏念挡在身前眼睛用力一睁,急忙收力斜挥,匕首脱手飞出“当”的一声钉在了亭柱上,削掉了苏念几缕青丝。

沈非心怦怦直跳,暗道好险。

他额头已沁出汗珠,心想匕首如再快上分毫苏念必受重伤。

沈非叹了口气,慢慢坐到亭中石凳上,望着张着双臂护着红衣女子的苏念惨然一笑,缓缓道:“我并非要杀她,只是想制住她而已。”

苏念还张着双臂站在女子面前,哼了一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好姐姐干什么,好不怕羞。”

沈非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真以为你认识她?”

苏念哂笑道:“当然认得!”

“那我问你,她叫什么名字,你们如何相识,她又家在何处?”沈非追问道。

苏念张嘴欲言却又突然止住,嘴里结结巴巴说道:“她……她是……”

这时苏念背后红衣女子却是轻声发笑,说道:“公子机智过人,小女子萧红叶佩服佩服。”

这女子轻轻推开挡在前面的苏念向沈非问道:“敢问公子,你是如何发现你我并不相识的?”

沈非拍了拍腿角尘土,悠然说道:“我自小听师父说过,世上有一神物琵琶名叫五蕴琵琶。这琵琶四弦各有各的神通,分别为乱心、惑敌、无声、蛊行。乱心则是乱人心所忆,使初见变为久识,许多高手谈笑间放松警惕被人所杀。惑敌则是扰乱目视,使真伪难辨,也是厉害的紧。无声之弦则并非无声,而是以巨响袭人,往往令人丧失心智行止如狂。最为厉害的还是蛊行之弦,此弦弹奏可令人行为不受掌控,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姑娘刚才所用的应该便是乱心之弦,我见姑娘琴弦中第一弦与他弦不同,大概是以一人之力无法完全掌控,便将五蕴琵琶一分为四,每人各练一弦。至于如何识破,只因家师曾经告诉我遇到相识但不记得名字之人,细想一下何处相识,便可破这乱心之术,此时装作未识破便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见姑娘荒野之中独自抚琴便已心中怀疑,是以略微思索便认出了乱心弦。以上所述,不知在下说的对否?”

萧红叶抚掌说道:“不得了,不得了,公子学识之博,实属小女子生平仅见,敢问高姓大名?”

沈非说道:“姑娘过奖,在下沈非,这位是苏念苏姑娘。”

萧红叶说道:“要不是这位姑娘怕是我已被公子擒住了呢。”

沈非笑道:“现在姑娘为刀俎,我为鱼肉,休要再说刚才之事了。”

苏念这时才听明白,原来自己已中了别人暗算,心中来气提袖便要与萧红叶较量较量。

沈非连忙拉住她说道:“苏姑娘算了,先机已失,有乱心弦在手你我不是她对手了。”

萧红叶对苏念说道:“好妹子莫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况且我见姑娘生的聪明伶俐,巴不得有你这样的好妹子呢。”

苏念心中有气,但多半是生自己的气,怨自己不相信沈非反倒帮着外人对付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她抬眼偷看沈非,见他举止从容看来并未生气,心中一安。

她又看向萧红叶,哼了一声说道:“谁是你好妹子,你一遇见我们就对付我们,肯定是居心不良。”

萧红叶连忙摆手道:“妹子这就错怪我了,我家望月宫便在前方,我只是想请两位前往一叙罢了,还望两位屈尊赏光。”

她说的虽然客气,但语气却不容人不去。

沈非说道:“那在下便厚颜叨扰了。”

萧红叶道:“公子客气了。”

说完便抱着琵琶在前引路,沈非起身拉着苏念紧随而行,趁机附耳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见机行事。”

苏念感受着扑面气息心神一荡,见他举止亲昵猜想他并未生气,心中一松长舒一口气,面带微红低头跟着。

沈非见她忸怩神态心中纳闷,心想技不如人被人捉住也不是多丢脸的事,脸红什么。

他挠头不解,也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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