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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天荒地老》第56章 第十话 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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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来时,他的双目始终盯着桌脚,咬着牙强忍着屈辱。

江浩宇知道江雨一向是江诚的命根子。看到长大成人以后的江诚,还像当年一样,可以为了心爱的妹妹含垢忍辱至如此地步,他也不禁有些慨叹。

“江浩宇。”江诚的声音有些许干涩,“我求你,放过我妹妹。”

“还有呢?”江浩宇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诚,问道。

江诚痛苦地咬着牙,逼着自己磕了三个头。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面对着自己的敌人,做出如此丧失尊严的动作,江诚的心像被无数的利剑刺穿了,痛得入心入肺,无法思考。

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

磕完以后,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身子因极度的羞辱而微微颤抖。

“好了,起来吧。”江浩宇满意地说,将桌上的一份档案交给了江诚。

“只要你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保证,永远不再找你们兄妹的麻烦。”江浩宇坦诚地说。

江诚站了起来,翻开了卷宗。

“这是三个月以来,在黒木山监狱发生的一连串囚犯猝死案件。一共发生了四起,经验尸结果,死亡原因均是心肌梗死。”

“起来吧。”江浩宇突然对江诚说道。

江诚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松开手,阵阵刺痛传来,这才发现他的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已经陷入手心的皮肤里了。

江浩宇回到了座位,坐了下来。

“这些囚犯虽然死得蹊跷,但a市刑警队调查了整整三个月,还是找不到任何疑点。这是个绝密档案,三个月来,警方和狱方始终不曾对外界透露过一个字。但这些案件已经引起了总警监的重视,他把这个案子移交到特别调查局,要我秘密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侦查这起案件。这件事,连霍风也不知道。”

“为什么选我?”江诚严肃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如果我要认为我在公报私仇……也可以。”江浩宇说道,“江诚,坦白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从小到大,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上学,但你的光芒总是遮盖了我。你是个模范生,是大家瞩目的对象,而我……只是大家眼中的小混混。”

江诚肃然不语。

“从小到大,我都发誓要赢过你,发誓要比你更强。所以,你离开以后,我想方设法打探着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的动向。后来,我知道你入了警校。”

“所以你也当上了警察?”江诚皱起了眉头。

“没错。我没考大学,而是直接进了警队,从交警开始干,直到现在坐上了这个位子。”

“那你确实很了不起。能够从基层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江诚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话,“你比我还小一岁,又没念过大学,就能当上调查局的副局长,足以证明你比我强。但是……这跟我去调查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

江浩宇冷笑了一下:“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要你去调查,不是以调查员的名义,而是以囚犯的身份。”

“你要我当卧底?”江诚有些明白了。

“没错。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进去以后,主要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找出疑点。那里的监狱主任名叫郭漫天,他是我们的人。他会配合你一切的行动。我要你在两个星期里完成任务,把这个案子结了。”

“如果结不了呢?”

“那你就继续待在副局长办公室,永远也别想回到刑事科了。”江浩宇冷酷地说,“总之,你一有了结果就通知郭漫天,他会把你给弄出来。到时,你就可以大张旗鼓地逮捕犯罪嫌疑人。如果还是没有头绪,两个星期一到,他也会把你放出来。不过,你可就让我失望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调查?”

“今天就可以。”江浩宇回答,“如果你成功破案了,就等于帮我立了一个大功,我就把你调回刑事科去。而且,永远不再找你们兄妹的麻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江浩宇神色肃穆地回答。“但这是机密案件,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去向,就连家人也不能。你只能告诉他们,你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任务期间,你无法与任何人联系。”

“我现在就走吗?”

“你可以先打电话跟家人报备一下。”江浩宇拿起话筒,递给了江诚。

江诚接过了话筒,先打给齐秋水,再打给江雨。

想到自己两个星期将无法见到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江诚还真有点依依不舍。

这天傍晚,湿冷的空气围绕着黒木山监狱。满天乌云,寒风凛凛,将层层的铁丝网围栏和铜墙铁壁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当江诚脚戴镣铐,在狱警的吆喝下踏入了潮湿、阴深的监狱里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身陷囹圄的滋味,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地一步步走向为期十四天的铁窗生涯。

他刚刚经历过了所有囚犯必须经过的入狱程序,被狱警们脱衣搜身、洗澡、全身检查、提取指印、剪头发……在检查的过程中,江诚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尊严与自由正在慢慢地被剥夺,也深深地体会到了监狱根本就是一个摧毁人的地狱。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他此刻身穿蓝色囚服,头发也已经被剪成了平头,一路引起了其他囚犯的注意。

狱警来到了其中一个囚室前,拿出钥匙开启了铁栅栏。

“进去!”

狱警解开了江诚的手铐,将他猛力一推。

江诚顿时进入了一间拥挤的监舍里。他一看到里面的情形,心不免一惊。

只见整个囚室里有二十多个人,密密麻麻地躺在了贯穿房间的大通铺上。最里面的是一个茅坑,传来阵阵刺鼻难闻的味道。

“你就睡最里边。”狱警往里头一指。

江诚的出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囚犯们。他们坐了起来,一双双眼睛眯了起来,注视着这个新来的囚犯。

江诚默然地从狭窄的过道一步步往前走,寻找自己的床位。

一个庞大的声影突然从床上跃然起身,挡住了江诚的去路。

“江警官,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阴鸷、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诚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庞出现在眼帘。这时候,另一个囚犯也靠近了他。接下来,第三个囚犯、第四个囚犯、第五个囚犯……直到全室的人都离开了床铺,将江诚团团围住,形成了一圈人墙。

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怀好意的面孔和目光,令江诚尘封已久的记忆在霎时间完全复苏。

他认出了这些人。

“江警官,拜你所赐,我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为首的一个囚犯说道,语气恨不得将江诚碎尸万段。

“你还认得我吗?你毁掉了我的人生,我要你付出代价……”另一个囚犯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江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些囚犯,清一色都是在他担任了调查员以来,曾经被他亲手逮捕、审讯,送入监狱的罪犯。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惊醒,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这是个阴谋!

哪有什么“囚犯猝死案”,哪有什么“机密任务”!这一切,都是江浩宇精心策划的骗局!

看着他们对他恨入骨髓地摩拳擦掌,江诚立刻知道他们下一秒要做些什么了。他敏捷地跳了起来,以矫健的动作推开人墙,冲出重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铁栅栏,大声呼救。

“我要见你们长官!带我去见郭漫天长官!他是你们的监狱主任,我要见他!”

站在囚室外的狱警们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他们全都不为所动,视若无睹。

见他们一个两个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江诚气急败坏地大吼:“放我出去!我不是囚犯!不信的话,可以去联络特别调查局刑事科科长霍风!他是我的上司!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无人理睬。

一个大大的拳头攥住了江诚的衣领,将他用力一拉,再往前狠狠一抛,江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时,他们十几二十人全都涌了上来,将江诚紧压在地,你一拳、我一脚地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一个拳头打向了他的鼻子,霎时间血如喷泉,令他不禁发出了一声哀嚎……

又一个拳头打向了他的脸,顿时血流如注,嘴角不停地涌出令人触目的鲜红……

许多双脚不停地往他的身上踹,踢向他的肩膀、背部、肋骨、腹部……为了泄愤,他们一个个都毫不留情地把他往死里打。

江诚艰难地呼吸着,痛苦排山倒海向他袭来,使他无可奈何地躲避不能。他无法思考,大脑呈现一片空白,痛苦得就快窒息了。

江诚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围攻过,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仇人们,他寡不敌众,只能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从囚犯们的暴虐中得到了解脱。此时此刻,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像只受伤的畜生一样,蜷缩着受伤的身子,挪到了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知道,他已经被陷在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狱里。剧痛中,江诚不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思索着对策。

他该怎么办?谁能来救他?他能否自救?在这戒备森严的监狱里,他能逃出生天吗?然而,他一向所受的专业训练,是绞尽脑汁把一个罪有应得的人送入监狱,而不是把人从监狱里弄出去……

几个小时里,他就这样一直靠着墙角,一动也不动地闭上眼睛,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雕像。

晚间十点,江诚在一片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

他梦到了齐秋水,梦到了他们两个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戏水玩乐。齐秋水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身裙,天使般的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纯净得就像个婴孩一样。

他俩一边踩着浪花,一边手牵着手,迎向了前方吹来的徐徐暖风。

突然,他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美好的画面刹那间尽都消失,有人揪住了他的上衣,将他从地面上拽起。

“江诚,你起来!”

江诚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刚才毒打他的这些囚犯们又再次围上了他。他陡然一个激灵,大声吼道:“你们又想怎样?”

“想怎样?”其中一个囚犯冷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兄弟们,一起上!”

这时,几个大汉冲了上来,将江诚拉到了床板上,七手八脚地撕扯着他的囚服。

“你们想干什么——”江诚又惊又怒,但却无奈地动弹不得。

“江诚,想不到你还有脱警服、穿囚服、剪平头的一天啊……说实话,你长得不算丑,可以让我们哥几个解解馋……”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囚犯眯起眼睛,伸出手摸了摸江诚结实的胸肌。

“住手——”江诚怒吼道,却被对方狠狠地打了一拳。他无力地垂下了脑袋,鲜血再次顺着嘴角往下滴。

“将他扒了!”

“扒!”

在一群囚犯的暴虐下,江诚被强行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全身被剥了个精光。

“放开我——”江诚悲愤万分地痛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死命挣扎。

此时此刻,狱警们全都围在了铁栅栏前,屏住呼吸观看着令他们热血沸腾的这一幕。

囚犯们时不时发出了龌蹉下流的起哄声、欢呼声、爆笑声。狱警们也是如此。

江诚痛不欲生地哀嚎着,拳头攥得如此之紧,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

他仿佛跌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恐怖地狱,深深的绝望侵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强烈的耻辱感令他的意识渐渐游走在清醒与迷离之间……

像是过了千千万万个世纪,江诚才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回到了残酷的现实。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战栗着,哆嗦着,颤抖着……

空气中传来了“哐啷哐啷”的钥匙声。

监狱长终于开启了铁栅栏,走了进来,脚上靴子“嗒嗒嗒”的步伐声有些瘆人。

“江诚,你干嘛趴在地上?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起来穿上衣服!”监狱长明知故问地朝他呵斥道,把他当成一条死狗似地踢了踢他。

江诚爬了起来,颤抖着从地上找出了他的衣裤,在众目睽睽之下穿上了衣服。

此时此刻,他所受到的凌/辱,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尊严。

“我要换囚室……”江诚屈辱不堪地请求道,“让我换囚室……”

“你想换囚室?”监狱长扬起了眉毛,不可思议地说。

江诚痛苦地点点头。

“我想见你们主任……我有重要的话……要对郭漫天说……”

监狱长皱着眉头看着他,过了良久,终于首肯道:“好吧。你跟我来。”

江诚心里燃起了微弱的希望。只要能见到郭漫天,一切都有转机。江诚被两名狱警架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囚室。

他被带到一个灯光明照的房间。一看到里面的情景,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这是哪——”江诚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几个狱警以粗暴的动作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将他的双手与双脚用锁拷紧紧扣住。

“你们要干什么?”江诚恐慌不已地看着对方。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再面对什么样的磨难。

“你想见郭主任是吧?”监狱长冷笑着说,“这就是郭主任的命令,要我们好好地招待你。”

江诚的心再次跌进了谷底。

看到狱警们手上拿着的电棍和竹签,江诚不由得哆嗦起来。一向坚强过人的他,在面对着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命运前,也只有心惊胆战的份。

管教室里,惨无人道的酷刑开始了。

“啊——”一阵痛彻心扉、惊心动魄的惨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几个小时后,狱警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盯着浑身湿透、口吐白沫的江诚。

他的十根手指甲早已被竹签残酷地插进缝里,鲜血直流,染红了地砖。裤子也湿透了。

“叫得可真难听。”其中一人撇撇嘴。

“恶心死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脏成什么样子?”

“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又脏又臭,还会有女人喜欢你吗?”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他们更是竭尽所能地对他进行着精神上的羞辱。此时此刻,江诚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沉重地喘气与身不由己地痉挛。

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外,他没有其他的感觉了。要不是他的手脚被铐得动弹不得,他早就痛得全身蜷缩起来了。

“把他关到独立囚室,先饿他三天。还有,不许给他洗澡和睡觉,也不许他上厕所。如果他睡着了,把他弄醒。”监狱长残酷地向其他狱警们命令道。

“是!”无情的声音在管教室里回荡。

这天早上,特别调查局的会议厅里正举行着新警官上任仪式。

霍清和江雨身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了台上,与另外十位同学一起,接受副局长江浩宇所颁发的警衔徽章。

此时此刻,江雨的心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不容易熬过了为期六个月的“苦刑”,但江诚此刻的缺席却让江雨感到了无比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她想哥哥了。

两个星期的机密任务,连电话也不能联系,令江雨既思念又挂虑,此情无处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齐秋水也一样。

一家之主一离开,两个女孩就像失去了支柱一样,无所适从、闷闷不乐。

哥哥还有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江雨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等他回来,他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霍清看着江雨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也顿时觉得沉重。

仪式结束以后,霍清和江雨回到了刑事科,正式入职。霍风已经为他们俩安排好了位子,就离江诚的位子不远。

望向空无一人的座位、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江雨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霍清,江雨,你们来一下。”霍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俩的身旁。

二人走进了霍风的办公室。

“捕鱼计划开始行动。”霍风对二人说道。“我要你们翻出他这半年来一切形式的通讯记录,邮件、电话、聊天工具……总之要知道他曾经跟什么人接触过。”

“好的。”霍清和江雨同时答道。

“至于我,我会亲自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盯梢。这几天下班后,我不回家了。”

“知道了。”二人精神抖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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