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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中的草原》第五十三章 人狼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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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下的日历完好的存着,

荒唐的宽慰自己

青春已不再流逝。

荒唐是日历里的青春,

青春是荒唐撕去的日历。

二队的马倌们一连几夜,听到了大山里饥饿的狼群凄惨愤怒的嗥声,空谷回响,经久不绝。

马倌们全都紧张起来,日夜泡在山里的马群周围,不敢离开半步,憋得他们鞭牛打马,嚎歌不已,怨婉悠长。

厚厚的黑云,冲出夕阳遁没的地平线,翻滚盘旋着直漫青天,象浓烟劲火般气势汹汹。

云层吞没了万里山影,西边灰黄的落日已被淹没,裹携着密密雪片的北风,顷刻就扫荡了广袤的希拉木伦草原。

肆意妄为的雪片,犹如亿万蝗虫,争先恐后地向牧场扑来。

先头的冷风稍停,风力达十级的白毛风就隆重登场了。

风口处的蒙古包,被刮翻成一个大碗,转了几圈便散了架。迎风行的毡棚车,被掀了顶,棚毡飞上了天。

雪粒象砂枪打出的砂粒,嗖嗖高速飞行,拉出亿万根白色飞痕,夹杂着密不透缝的雪片疾飞狂舞。

白毛风,一个让人听了便会吓破胆的名词。

天地间,草原上,人畜无不闻风丧胆。人喊马嘶狗吠羊叫,千声万声,顷刻合成一个声音:白毛巨怪的狂吼。

希拉木伦的暖坡草场,山丘低矮,无遮无栏。

寒流风暴白毛风疾如闪电,似蒙古草原狼组织的闪击战。

蒙谚:狼随风窜。

风声一起,经验丰富的牧业队羊倌莫力更,即躬身跑出临时搭建的简易蒙古包。

这个已经一整天没合眼的羊倌,人困马乏。

连续多日可疑的平静,使他的神经崩得紧如马头琴弦,稍有风吹草动,他的脑袋就嗡嗡作响。

想着草原上的那句箴言:草原上,平安后面没平安,危险后面有危险。

莫力更嗅出白毛风的气味踱出包,再一看西方天际和风向,他那紫红色的宽脸刹那间,变成土灰色,琥珀般瞳孔开始放大。

他急忙转身钻进包,一脚踹醒熟睡的其他两个同伴,而后急冲冲地拿手电、拉枪栓、拴马棒、穿皮袍、灭炉火。

三人背着枪,挎上套马杆,撑杆上马,朝着羊群方向奔去。

希拉木伦草原已陷昏黑一片,雪虐风饕。

三匹马刚冲下山坡,就被吞没在了海啸雪崩似的白毛风中。

肆虐的白毛风呛得人憋紫了的脸生疼,雪砂打得人睁不开眼。

莫力更胯下的马好象嗅到了什么,一惊一乍,头晃脚乱的总想掉头逃命。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和风雪竞技着咆哮声,就是听不到其他两个同伴的回音。

莫力更勒紧马嚼子,将套马杆倒立在地持杖着,他打开电筒开关。一根光柱仿佛劈天拓地的轩辕之剑横空出世,斩破黑暗。

光柱里全是茂密狂飞的雪片,莫力更挥舞一通,不一会儿,两个雪人雪马先后出现在了光柱里,向他靠拢过来。

三人费力的控制着受惊的马匹,莫力更拽住同伴,撩开他的帽耳,大声疾呼道:找到头羊,把羊群赶进凹谷里。

一头健壮的羊突地闯进两束交集的光柱里,充血的目光猛地驻停在莫力更的马前,仿佛遇到了救星。

是头羊!

再一细看,惊魂未定的头羊,喘着粗气,脖子下流着汩汩鲜血,伤口处冒着热气,滴答成了一根一根的血冰柱。

“不好,羊群里有狼!”

三人顿时进入了一级战斗状态。

模糊的电筒光下,所有能聚拢起来能看见的羊,都吓破了胆,惊失了魂。

羊群顺风呼长咩叫着,边跑边踢,几百只羊蹄声的慌乱,缱绻着汹涌的雪浪,激流狂飚。

提心吊胆的灯柱射向羊群里面时,莫力更一个前俯,握住了套马杆,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锐眼明疾的他可以很确信的看到横冲直撞于羊群中的狼。

每头狼浑身皮毛嵌满了雪,通身雪白。只有嘴角馋滴着鲜红的血液。

不只是一头狼,莫力更心虚冒汗,知道他们这是遇到了漠北草原上最为凶悍的狼群-漠北狼。

这,是腾格里的惩罚吗?

一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羊倌,欲驰马而逃。血气方刚的莫力更双腿一夹马肚冲将上去,用自己的马别住那位羊倌的马,朝头就是一杆子,大声喝道:“你要敢跑,老子就毙了你。”

瑟瑟发抖的羊倌被瞠目瞪眼的莫力更喝止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个羊倌也被凶神恶煞的狼群吓坏了,比方才那个羊倌强的是,这个羊倌没有落措而逃。提举起枪,瞄着一头狼,拉栓上膛,子弹射出膛的那一瞬,被冲将上来的莫力更挑起枪口,“嘭”的一声冲天空响。

“不能开枪,会触犯了腾格里。招来群狼的恶扑报复。”莫力更随后用缰绳狠抽了几下开枪羊倌的马头,马也被控制住了。

“握紧套马杆,跟着我的灯光走。我不停,你们谁也不许后退。”莫力更说完挥起套马杆向羊群中冲靠过去。

他先用套马杆动作娴熟的将受伤的头羊套起,驮上马背,因为他深知头羊就是这场混战中群羊的旗帜,旗帜鲜明了,羊群才不会走失。

而后他又尽力保持着电光引领着羊群,用套马杆拼命抽打驱赶一些不听指挥,偏离方向的羊,把羊群往凹谷方向挤。

群狼也不甘示弱,在头狼高屋建瓴的组织指挥下“亦将剩勇追穷寇”的撕咬着这肥美羊宴。

白毛风的风向岿然不变,继续狂吼猛刮。

前方道路一片黑暗中的莫力更,一勇当先的摸索着,回头望着一个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羊,他改变了这种被狼追着打的被动作战方式,这样下去没等安全到达凹谷,羊怕是已被叼完。

这一路跑来,从马踏草场的变化中感觉地形高低和地脉走向,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和风向。

莫力更调拨马头,急得火烧火燎,他已顾不上穷追猛打的狼随时可能撕咬他的坐骑,一旦马失前蹄,人仰马翻,他的性命亦堪忧。

“把羊群往逆风方向赶。拿马棒,磕脚蹬。”莫力更冲着身后的同伴高声急呼着,尽管他的喊声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还是被淹没在了怒风之中。

他俯下身子,趴在马脖子上,用手勾起脚蹬,奋力的敲击起铁蹬来。

清亮刺耳的铁器撞击声是草原狼最为害怕的一种声响。

狼群羊群已混为一体,突如其来的铁器声,将邻近的几头狼胆寒的退却了。

渐渐恢复了神志的同伴也跟将着勾起脚蹬敲击起来,步步紧逼的狼群此时放缓了脚步。

莫力更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估摸着这么大的风,铁蹬只能小范围的震慑着附近的狼,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思索的同时,头狼业已开始部署新的作战方案。

将三面围将起来的群狼,只在东边留下一个活口。整齐划一的退到铁蹬声触及不到的外围,此起彼伏的嚎叫开来……

那凄厉声瞬息再一次让羊群杂乱无章起来。

三面环敌的羊群刚开始如无头的苍蝇四下乱窜着,渐渐地碰南墙后又开始步调一致的向东边逃窜,因为它们发现只有东边没有狼群。

“不好,东边是大水泡。它们是要把羊群赶进水泡子里。”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莫力更揣度着敌方的用意,心里同时也惊赞于头狼的智慧。

莫力更用灯光晃了一下同伴,示意他们去东边堵住缺口,自己则奋勇的朝迎风的北边突围,以便为“部队”打开一个逃生的活口。

“你有没有听到几声狼叫?”敖包山上拉琴的索多停下手中的拉杆,屏气凝神的问道。

“这么大的风雪,狼也是爱惜命的。”听得正起劲的多吉林活佛无心答道。因为他正一心一意的听着琴声,他发现如今的师兄,马头琴造诣早已是他望尘莫及的了。

“狼随风窜!不好,牧场那边怕是出事了。”索多心头肌揪紧起来,他起身走出敖包,独自盘想着牧场今天是谁当值?

多吉林活佛被他传染的也站起来跟将出来,风沙刮着他们站不直腰。

一片火光划破苍际,豁然开朗了这无尽的茫茫黑暗。

火海连天,烧破苍穹,宛若那初生的朝阳映红了半边天……

所有久置漆黑中的人们,都为这冲天而降的火光百感交集着。

索多已经很确认那是暖坡牧场传出的火光,他瞪着凄惶的大眼睛,低头猛跑下敖包山……

零星的暗火照影在三个羊倌的面容上,折射出来的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叩人心魄的人狼大战的悲壮画面。

鬼哭神惊的白毛风,似乎也被这场火烧的没了脾气。悻悻地收敛起怒气撤离了。

望着焦黑的草场黯然神伤的莫力更,走到索多面前,惭愧万分的双膝跪地哽咽道:“索多阿爸,我毁了这上好的草原,您惩罚我吧!”

索多洞察一切的锐利,看到了这个失落的灵魂。一个清澈如许的眼神里,蕴育着万年玄冰。

“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草原上的草,可以喂牛羊,也可以化为烈火。孩子,没有你这把烧退狼的火,我们的损失的会更多。你没有错,你是这草原上的巴图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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