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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中的草原》第五十六章 雪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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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乌素图召,在多事之秋的夹缝中小心维系着风雨飘零的命运。

这座始建于清代中叶,曾经历过无数战火硝烟洗礼的塞外名召,这一次险些毁于一旦。

多吉林活佛触摸着它那有些残破,却依然厚重的墙壁,感叹着它多舛的命运。

忆起当年,当他从毕力格活佛手中接过这座召庙的“权杖”时,回首间,已是十多年的光阴流逝。

当初的他,手握这柄“权杖”,俯视着众僧人“臣服”于他的脚下。从未有过的荣耀感和成就感膨胀着他内心的虚荣。

十多年的光景里,研习经文,领悟疾苦,使他始初的那份虚荣心,被充斥的支离破碎。

现在的他,心生的是一份责任感。

每日闭目于蒲团上,置身于香雾云绕之中,可是,他竟然发现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看的清楚。

他在看淡一些东西,曾经珍如生命的东西。

他在看透一些东西,曾经说不透的东西。

他不确定他这算不算是佛法中的大彻大悟?参悟出的是:有过痛苦,方知众生痛苦,有过牵挂,了无牵挂。这是一种境界,幻为上乘之法。

以前的赵金禾用眼睛看世界,现在的多吉林活佛用心读世界。

正如眼前的这座召庙,历经风雨磨难,却在普度着众生。

人与佛,只差一些磨难而已。

一个行色匆匆的喇嘛,打搅了多吉林活佛的沉思,“上师,门外来了一头受伤的狼,不知当如何?”

“来之即为缘。来之则安之。”原本小喇嘛的话并未引起多吉林活佛多大的重视,只是接下来的话博得活佛重猜。

“这狼通体雪白,一双目光盯得人心发惶。”

“通体雪白,目光如炬。莫非是……不可能,那只是个传说。”多吉林活佛内心突然莫名的翻江倒海,总觉得离某种不祥预言只隔着一层缦纱,自问自答后,还是不自信的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他的眉心间可有一撮火焰形的黑毛?”

“上师如何知晓!”未卜先知让那个喇嘛诧异又崇拜。

喇嘛崇敬上师之时,多吉林活佛仿若脚下凌空的乍到门外。

在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雪狼王”后,恐惧之魂魔障了多吉林的心神。他的面色苍白,那样的脸色只有死人和极度恐慌下的人才会有。

多吉林活佛尽力克制了自己的灵魂出窍,他安排着召里的喇嘛在门外给那头狼搭建了一顶简易帐篷。按照草原的惯例,狼是长生天派到草原的使者,不可抱回家中饲养和囚困,否则,便会触犯天神。

多吉林命人快马加鞭的去通知索多。这件事,他不能更是不敢去独断。因为这是关乎整个草原生存与死亡的攸关大事。

这几日,赋闲在家的索多,少有的清闲。停职以来,他又过回了之前的生活。现在家里的牛羊也都合为集体的了,他除了每日出山赚公分以外,其他时间都陪在查干和敖包山的身边。

“喂马劈柴,生火做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现在的他唯一不放心还是敖包,上次有幸逃过一劫,事后总怕还会发生。

好在,这段时间里那些人忙于抓阶级敌人,无暇顾及敖包山。

可是,即便如此,索多还是会雷打不动的每日去敖包山上坐着拉几首马头琴曲,配它聊聊话。

这样的日子乏味倒也恬淡。

雪狼,顾名思义,它有着如白雪一样颜色的皮毛。通身雪白的没有一丝瑕疵。

雪因心事而落,风因害怕而生。

幻生于风雪中的雪狼,从出生就面临着冰天雪地的考验。幼小的心灵感受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力量。

上了年纪的老人常说,那里隐藏着王者之气。

索多听说发现雪狼的事,马不停蹄的向乌素召赶来。

他到的时候月已上树梢。不凑巧的是,那头雪狼王也已离去。

“为何不拦下他?”索多双手抓着多吉林的胳膊,紧张兮兮的质问道。

“没有什么可以羁绊狼离去的脚步,何况他还是雪狼之王。”多吉林回答道。

“你确真看到了他?”索多心中不安的再一次向多吉林确认的问。

“除非这本书上记载的有误,否则不会有出入。”多吉林没有过多言语,把一本书递将过来。

索多没有接过那本书,单从书名里就知道这件事果实发生了。

那本书不是别的,正是那本历久流传于蒙古草原上的上古奇书-《北荒密语》。

北荒,《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句,海水入焉。”不句在北荒之中,其地理位置在今蒙古一带,也就是眼下的这片土地。

按照密语所讲,雪狼王是人不是狼。

狼,是长生天派往草原的使者,负责人与长生天的沟通。两族善邻友好的和谐共处了几百年。

有一年,草原遇上大旱,饿殍遍野,十室九空。整个草原笼罩在恐怖的阴云中。

这时,从外边来了一个人,自称拥有通天之术。嫁祸说,北荒大旱源起于狼。作为沟通使者,在长生天那里诋毁人类贪婪,想独霸了这肥美的北荒草原。

这场浩劫源因于狼的污蔑。

“含冤”的人类受着外族挑唆,终于与和睦相处了几百年的狼族兵戈相向。

灭狼战争,几乎将狼族屠杀殆尽。只剩下狼王领着一小部分的狼还是被赶尽杀绝的逼上了孤山。

那里终年瘴气盘绕,阴森冷酷。

深夜里,真正满腹委屈的狼王孤立于孤峰上,仰天长啸的发出悲鸣的哀嚎,那凄惨的声音响彻苍穹,回荡于天地之间。

伴随着,哀嚎声,风刮了起来,雪花“簌簌”的飘落下来。

雪因心事而落,风因害怕而生。

风雪中的狼王,许下咒语:风雪吹破敌人的胆,夜幕中黑黢黢的影子噬血涂炭生灵。再面世,我将有着风一样的速度,雪一样的皮毛。额宇间会生出火一样的仇恨,燃烧尽整片荒原。

刚开始狼本来是不吃人的,自此与人不共戴天。

久而久之,狼被人类冠以“贪婪”“残忍”的恶名。

当初,被那个外族人施了魔咒的狼族,无法沟通长生天。以至于这一误会一结便是许多年。

直到蒙古人出现在北荒的这片草原,同样信奉长生天的他们,建立起敖包与长生天祈愿。

这才,化解了多年的误会。也有人说,其实这些来自林海雪原深处的蒙古人,他们的祖先本就是狼。

也是从那时候起,在mgz中流传着这样一句像是谚语又是密语的话:在有狼的地方放牧,在有石头的地方建包。

“苦心维系了上千年的秩序,又将毁于一旦了!”多吉林活佛意味深远的感怀道。

“这么多的地方,它为何偏偏选择乌素召?你说它还有伤?对吧!”索多顾不得发感慨,一味地只想着把事情尽量搞清楚。

“我问你,这塞北草原上还有比这里更合适疗伤休养的地方嘛!”多吉林活佛,整了整嗓子继续说道:“至于说它的伤,你不要忘了。开春时那些人曾扬言击伤了一头白狼。”

“开春到现在那可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呀?”索多疑问道。

“怎么?你是在质疑狼的耐性吗?”多吉林活佛回答的时候可以感觉出,师兄的内心是焦躁不安的,因为他问了一个特别低能的问题。

狼的耐性,如同万年冰山上的积雪,早已经冰雪一体,成为那永恒的玄冰,坚韧不拔。

索多被师弟的话唤醒于现实,他为刚才问的问题惭愧。

多吉林扫了一眼他,嘱咐道:“快下山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现在应该去了……”

“敖包!”索多目滞的说出那两个字,师兄弟二人汇心一视,多吉林点了点头。

索多起身离去又回身看着师弟手里书,提醒道:“该把书放回去了,这可是‘四旧’。”

多吉林抿嘴一笑,一是感谢师兄提示,二是欣慰师兄已经清醒了。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下山时,月亮进入了云层藏起了它那银光乍现的笑脸,蓄势待发。

一路狂飙的索多,行径至可以清晰看见敖包身影的地方时,正值那轮明月破云而出,皓月当空,倾撒在大地上如同白昼一般。

一头雪白雪白的狼,并肩于敖包的身旁,举首冲着明月悲惨的嗥叫长鸣一声。

那凄厉阴森的长鸣,瘆得皓月慌忙的揪来附近的一片云彩,遮藏了起来。

坐下一向镇定自若的大青马,听到这哀嚎声,马蹄瞬间慌乱。

这是,索多第一次听到雪狼王的叫声。

如此凄惨的哀嚎声,狼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发出。一种是,在失去母狼和狼仔的时候;另一种便是发出诅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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