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在撒谎？”方炎急道。

“没有，你说的都是真事。但是这并不是最让你揪心的事，你的心里还有更深的东西。请记住，我只能疏导心灵，并不能帮你解决事情。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说到这里，王泉忽然提速。

方炎才发现，他们的车已经到达康阳二环。王泉驶入二环主路后，迅速的把车速提到了八十码。看到王泉认真的样子，方炎开始注意后视镜。一辆车在相隔他们三、四辆车的后面，左冲右突，想要加速驶入二环主路，但是没能成功。

三分钟后，王泉又从闸道驶出二环主线，往来的方向开去。

“我想要的是你内心深处的东西，而不是你仕途上的恩怨。你担心的副总职位问题，根本不会让你心生死念。这个职位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面子上的小问题，值不得你花六百块钱的。我相信，你有更大的麻烦！”王泉依然不动声色。

方炎沉默。

“你大可放心，不能做到守口如瓶的话，是没办法做这行的。你要不想说，那么我先自行推理一下。当然都是没什么证据的推理，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帮你，问题就在于你自己怎么想……

“刚才你说的职位之争，只是一个引子。你甚至希望早早表明态度，自己不想竞聘这个职位，但是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你希望上层能绝对信任你，不对那些鸡毛蒜皮的空穴来风过分追究，你想守住你自己心里的秘密，但是副总职位的诱惑，又刚好到了你的临界点。

“你举棋不定，希望找到一个救命稻草。但是我跟你说明了：‘没有’。请放弃幻想，做真正的自己，你才能做回自己。”

王泉把车开到了康阳东部的红土坡。停好了车，坐在驾驶室便能轻松看到整个康阳市的夜景。

车停稳了，王泉一边调整自己的座椅，一边说道：“时间可不会停下来等你，最多到十点半，我便结束我们之间的谈话，送你回家。如果还想和我聊天，需要重新预约。现在……不到八点半，你还有两个多小时。”

方炎又陷入了沉思，王泉示意他把座位调得舒服一些，把天窗打开，点上了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真想知道吗？”方炎终于开口。

“不！我不想知道。开始我就说过，这个看你，你想不想让心里好过一些？”

“这个当然想，不然不会让你来接我。”

“自己考虑吧！放心，我不是警察，也不会向警察告发你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劝你向善。”王泉说完，深吸了一口烟，把烟聚成一条缓慢散开的烟柱，顺着天窗吐了出去。

“好吧！我服你了，感觉什么都瞒不过你。心理医生都像你这样吗？”

“不，他们是经过专业学习的，从不同案例中不断总结出来的技巧。我是个无师自通的赤脚医生，也可以说是草根一族。我不保证一定能让患者满意，但又有哪个医生可以保证呢？好吧，你先整理下情绪，如果想解决问题，就请正式开始！”

正如王泉预料的一样，方炎真正担心的问题，已经涉及违法，一旦被查处，至少将面临五年的牢狱之灾。在女儿出生的那年，生活的各种压力压得方炎喘不过气来。在工作中的一些接触中，方炎自己给自己开了条路子，这路子一开，便很难收住。

他先用小舅子的身份证开了个银行账户和手机号。因为掌管着集团的财务，其中需要负责安排给供货商付款的事，便开始不断暗示那些前来斯方集团催款的供货商。当他收到第一笔一千块钱到账的短信时，手都是颤抖的。又经过五年的风雨磨合后，他几乎每月平均都能在催款的供货商中，收到大约一万左右的好处费。得到好处后，他会督促手下尽快把货款结清，而没有理解他暗示的供货商们，一般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一个月左右。

众多的供货商，渐渐了解了这个财务主管的意图。每次都是一个眼神，或者一顿饭，暗示方炎，然后顺利拿到货款。

对公司而言，供货商在小幅调整价格后，反倒让公司的运转，更加顺畅起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能通过方炎这里尽快放款，所以敢于在零预付款的情况下，提前发货。公司高层还因为这事，单独奖励了方言三万块，原因是客户关系维护的奖励。

本来对公司影响不算太大，斯方集团在康阳的年产值，接近六个亿。但是近期的副总选拔事件，让他担心了起来。在四处传播扩散的小道消息中，如果高层审查下去，自己的灰色收入很容易曝光。一旦曝光，他将面临牢狱之灾。

“十年前后，收入多了近百万吧！”王泉嘲讽道。

“嗯……上个月我统计了一下，确实超了。我本来一口回绝的总经理的人选，但是……”

“你的孩子多大？”

“有个女儿，今年十岁。”方炎也靠向身后的靠背，无奈的看着天空开始零星出现的星星。

“很多事，开始之后很难收住。”

“是啊！开始我只想每月能有一两千就好。后来，身不由己。虽然不多，但我相信这么下去一定会有个头。也许对我来说，也该到头了。”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你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却失去了心里本来该有的宁静。”

“你说得很对，我该怎么办？”

王泉又深深的吸了口烟，“一边是五年牢狱，一边是十岁女孩的心理阴影。你的病情我很难把控……

“因为你有个女儿，我不敢想像我的方法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我想退你六百块钱，不给你疏导了，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别！不用退，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天说了一大通，我觉得好多了。”

“这样最好，有的事，一说即破……”

“十点多了，送我回去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方炎调正了座位，好像他的内心深处，已经给自己做出了选择。

“如果你想知道你的传奇故事是谁主使的，明天我把调查结果给你，也许对你多少有些帮助。”王泉一边调整座椅，一边说道。

王泉有些沉闷的回到了家，欧阳菲在客厅等着王泉。

“亲爱的，怎么了？疏导别人，反把自己搞抑郁了？”欧阳菲连忙关掉电视，给王泉端来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