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少，在她沉沉睡去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这笑容并非若即若离，而是真实存在。因为她看到了无数次梦中出现的娘亲，而且像小时候一样，娘亲用温暖的大手牵着她冰冷的小手。

夜，漫长而宁静。

第二天清晨，绿萝紫苑推看房门发现东方揽月仍旧以昨天的姿势趴在床上。心中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会真的死了吧？”

“呸呸，闭上你这乌鸦嘴。”

二人交换眼色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东方揽月身边。平时略显粗鲁的绿萝此刻小心翼翼地将床上的女人翻了过来，当她看到揽月苍白的脸色，青灰的嘴唇，她的心强烈地跳动着，如果她死了，那么自己必死。

相较于她的惊慌，紫苑反而显得平静一些，她将冰凉的手指搭在东方揽月的手腕上。她屏住呼吸试图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她，她还活着吗？”

绿萝问话的时候有点结巴，但是看到紫苑迟迟没有撤回的手，又觉得还有希望。

“死了。”

紫苑收回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答得很平静。绿萝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你把她扶到床上，我去找御医。”

临走的时候紫苑用力地将绿萝拽起来，并且推搡了她一下。这一下，是在气恼她昨夜的冷漠，也在气恼平时作威作福的她此刻的不冷静。

“还有救吗？”

“不知道。即便是死了，也要等太医来宣布死讯。”

“紫苑，我不想死。”

甩开抓着自己袖口的绿萝，紫苑转身离去。此刻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对死亡的恐惧，仿佛这一切，她早已洞悉。是啊，她们是奴才，奴才的命又什么时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东方揽月的死讯很快传遍后宫。稔赢前脚刚到，慧妃等一众妃嫔就跟着到了。

“老臣们无力回天，还请皇上责罚。”

“你以为你们自己请罪，朕就会放过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吗？”

虽然稔赢的语气平和，就像平时说话一样，可是跪在地上的三个太医身子抖得跟筛子似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们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绝对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朕说过，东方揽月，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死。难道你们还想让朕再说一次吗？”

太医们一听，立刻不停地磕头，嘴里重复着饶命的话。此刻对他们而言，头可破，血可流，只要能保住老命就行。如果这次能够活着离开皇宫，他们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老还乡。

“皇后已经归天，请皇上保重龙体。”

“请皇上保重龙体。”

慧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身后的妃嫔们也都跟着跪下来。慧妃抬起头望着稔赢，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难过和伤心的情感表达，让女人看了都感同身受。

看着齐刷刷跪倒的一大片，稔赢眉头紧皱。他对东方揽月没有感情而言，她的死去就如同蝼蚁死去一般，在他的心中掀不起一丝涟漪。但是，她怎么就死了呢？没有得到自己的恩准，她没有死亡的权利。

身为九五之尊，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怒由心生。阴冷的眼光扫过跪在不远处的绿萝和紫苑，二人虽没有抬头，但是感觉到一束冷光射向自己。绿萝此刻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紫苑则是一脸平静，没有人看到她嘴角的一丝笑意。

“把这两个贱婢给我拉出去，凌迟处死。三百六十刀，一刀都不能少。”

“奴婢求皇上赐给奴婢一个痛快的死法吧，皇上。”

原本已经快要瘫倒在地的绿萝听到凌迟处死，三百六十刀，一刀都不能少，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只是，在她马上就要爬到稔赢身边的时候，被两个小太监给拖了出去。

此刻在大家的注意力被绿萝吸引的时候，紫苑迅速起身，一头撞在墙上。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是撞一下就魂归九天，而是她撞墙之前服了毒，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无疑是双重保险。

紫苑的尸体被抬下去没多久，就传来绿萝凄厉的惨叫声。声音，从小到大，层层叠叠，穿破云霄，又从大到小，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伴随着她的惨叫，三个太医中胆小的一位，已经猝死。另外两位也已经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对于见惯生死的人，当死神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地无所畏惧。

看着他们害怕绝望的表情，稔赢的心中得到一丝丝快感。他就是王者，生杀予夺，主宰万物。

“爱妃，你说，接下来，该轮到谁死了呢？”

稔赢嘴角上扬，眼睛微微地眯起，看着慧妃，用轻柔的声音问道。虽然是骇人的时刻，可是慧妃竟然从他的问话中听出了溺宠的味道，就像昨天晚上他说自己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一般。

能够宠冠后宫的女人，毕然是聪明的女人，懂得媚术柔情，懂得勾心斗角，懂得权衡利弊，懂得金蝉脱壳。但是女人普遍是有一个通病的，就是当她们陷入情网的时候，头脑都不会太清醒。慧妃这个女人就是如此。

她听到稔赢的问话，顿时觉得自己是被宠爱和被信任的人。所以原本话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宫不得干政”变成了“依臣妾看，当然是这废物太医了。不过……”

“爱妃和朕之间，向来坦诚相见，现在爱妃吞吞吐吐又是为何？”

“臣妾觉得，最应该怪的人就是皇后自己。”

“为何？”

“谁让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废材，如果能聚集一丝的灵气，辰南皇宫有这么多高级丹药还怕救不了她。”

慧妃说完，抿着樱桃般红润的小嘴笑了笑，眼中的蔑视和嘲笑赤裸裸。身后的嫔妃中，即便是刚刚被吓到的女人，在宫女的搀扶下，依旧笑出了声音。

在万象大陆上，只要是有灵根的修行者，在生命刚刚逝去的一个时辰内如果有稀世珍品幻灵丹，就可以护住心脉，保住性命，之后如果继续服用丹药细心调养，不仅可以恢复如初，如果天赋好的人，灵力进阶都是有可能的。

“你是说朕的皇后是废材？”

“是啊，恐怕万象大陆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慧妃沉溺在言论自由的话语权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稔赢语气的变化，他刚刚说的是朕的皇后，而不是东方揽月。当然，她更不会注意到，稔赢的眼神变得像刀子般的犀利。

“你在嘲笑朕？”

“臣妾不敢，臣妾一时口无遮拦，请皇上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原谅臣妾。”

“你说我们之间？”

“臣妾该死，求皇上不要动怒，求求皇上原谅臣妾的无心之失。”

意识到自己的话无疑触动了稔赢的逆鳞，原本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慧妃咚咚地磕头。

“求皇上开恩，不要责罚慧妃娘娘。”

“皇上开恩啊。”

她身后的女人，虽然嘴上说着求情，可是心里边恨不得皇上将慧妃打入冷宫，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这样她们就能分得荣宠。

刚才慧妃试图为他们求情的两个太医此时则闭口不言。他们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既然皇上的怒气被慧妃转移了，他们还巴不得自己是不被看见的隐形人。

几个响头下去，慧妃的额头已经破了，鲜血流下，弄花了她的脸。原本想用苦肉计博得稔赢恻隐之心的她，算盘还没有打响，希望就落空了。

对于稔赢来说，一生中最大的失败就是娶了东方揽月这个世人皆知的废物。除此之外，最重视的就是皇权至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和他并驾齐驱。九五至尊的他已经不能够容忍别人的嘲讽，不能够容忍别人的忤逆。而这两点，慧妃都中招了。

稔赢看着慧妃的磕头，求情的众人，似有所思，不再开口，然而，沉默比宣判更可怕，因为人们对于未知有着莫名的恐惧。慧妃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此刻的她肠子都悔青了。

没多久，房间内就只剩下慧妃磕头的咚咚声。因为没有人知道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在想什么，为了自保，大家一致地选择了沉默。

“章太医，朕记得你曾经炼制出一种叫做回春丸的丹药，可有此事？”

章太医就是三个太医中，一直跪在前面的那位，他的年龄最大，资历最深。就在他突然被点到名字，刚回过神儿来想要回话的时候，稔赢抢先开口。

“名字到是雅致，和慧妃倒是相配，那就赐给她吧。”

慧妃一听，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去。回春丸是什么？它能够废掉人所有灵力修为。

“不要啊，皇上。”

“难道你要抗旨？还是你想和她一样？”

稔赢的眼睛扫过东方揽月后再次落到慧妃脸上，此刻她仰着头注视自己，眼神由不可置信到丝丝绝望，再到重拾希望。

“皇上，臣妾是苍蓝家的嫡长女，所以……”

慧妃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稔赢打断。

“对哦，你是苍澜鸿最宠爱的孙女，他可是辅助朕登基的功臣。”

“爷爷他……”

“他闭关已有时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