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惜鸾》第七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是我等不及了,我一方面要祁和领兵西北角探路,后脚就命钱万里向东试探探路灵狐。我承认,我心急了。

我受不了这日日夜夜荒废在雪山中的日子,如今整个军队都透露着懒散怠慢,我真的怕再过些时日他们甚至抵不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我以为我是对的,可结果呢,四换八百!这还只是低级灵狐。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偏袒向东进军的,所以孙甲呼声很小,我知道你支持东方也有这个原因,这些就足以证明问题了。因为我的妇人之仁,致使军队遭受重大损失,军心都被吓没了。

信进,你听听外面那些痛苦的哀吟,现在你还能说,我没有一点责任,没有人会怪我吗?”

她说话时一直都很平静,很像往常分析战局的深沉,她在讲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低低的声音,深沉地可怕。

慎丽信进再次静默了,眼眶泛红,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细细碎碎。

半晌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所以呢,你想怎么办?”自请回都吗?那她这一辈子都完了。

谢鸾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一笑:“我不会,也不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撂挑子了。”

慎丽信进听到这话脸上刚有点笑意:“人非圣贤……”

“但我会给王上传书,由他定夺。”

他的笑又僵在脸上,她这是要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一个从小养尊处优除了写字吃饭和摸女人之外再没干过任何‘累活’的人手里。

“你不能这么做。”

“但我至少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那算怎么回事呢?王上登基不过两年,他今年十七岁!那封信要是传回朝不定会被那帮糟老头子议论如何,他们懂什么!是他们逼你的!我看到你账内的旨意了,三月内必须破了一方的阻碍,他倒是敢想!”

“我没办到,”谢鸾低吟,“旨意也好主将职责也罢,但凡有一项我做好了也不必像现在这般……不用再争论了,我本来就没打算与谁商议此事。”

慎丽信进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骨捏断,他看着面前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咽喉里怄着血,死咬牙,方才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被探路灵狐吞了都不及此时愤恨。

“我恨死了你这该死的家国高于一切的愚昧思想。”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甩袖出帐,厚厚的门帘啪地一声抽响,泄愤一般,但他要是能真凭此泄愤也好了。

谢鸾这方才把头支起来,揉着疲惫泛青的眼眶,轻微的叹息从唇齿间露出。

冷不丁□□声从身后传来,谢鸾揉着揉着就笑了出来,问他:“是疼的还是听到了?”

钱万里不敢转头,有东西从他眼角滑落进鼻孔、嘴里,弄得说话声不太清楚:“好疼——”

“你好好休息。”

“唔。”

“恨我吗?”

“什么?”

钱万里好像没听懂,谢鸾又问:“你的胳膊,恨我吗?”

他静了半晌,单个字儿的音节从口中蹦出:“恨。”

“恨就好,“女人带笑,手支着站起身子:“就怕你像个傻子似的,怪罪都找不到个人。”

“要给王上传信吗?“钱万里问,没等谢鸾回答他又颤着声音仿佛自语:“应当是,不会有事的吧。”

谢鸾无言,没向榻上看,往外走。在门口停下,脸对着黑黑透着寒气的棉帘:“你可以带信一起回都。”

掀帘而出,身后钱万里几乎在吼着:“我不,绝对不可以,成什么样子,想都不要想。我死也得死在这儿——”

被隔在里面,他还在喊,却听不清了。

帐外,谢鸾被挡住了。

军中是没有敢拦她去路的人的,可眼前这个人,不受她辖制。

他不是属于身板十分硬实的类型的,胸膛不是很宽阔,但抵不住炽热,寒霜期内异常灼人的温度。

谢鸾鼻尖几乎和他贴着,来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她挑眉,笑起来。

钱万里的喊声消了,转为剧烈的咳嗽,一声又一声,像要把肺咳出来。

帐门处的小兵大概是早在慎丽信进在时就被谴走了。

谢鸾嘴角落了下来,一把抓住面前雪白的领子,人被她带得一个踉跄,倒下来。

她揪着他的衣襟,把那张艳丽的脸拽到眼前,冷笑:“谁给你的胆子。”

不过咫尺的距离,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

那人竟然一脸肃穆,收起了那扎她眼的一贯假笑,紧抿着嘴。

“我再问一遍,”谢鸾说,“度国人,谁派你来的?”

他不说话。

谢鸾一脚踢在他膝窝,他腿下意识一弯。谢鸾就干脆抓住他的胳膊反手拧了过去。

嘎嘣地清脆一响,骨头脱臼的声音。

白千浩皱起了眉,轻声:“疼。”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跟她撒娇,谢鸾拧得更使劲儿。

“你几时站在那里的?听到了许多?”

他嘴唇泛了白,倒是回答了她:“许久了,你要写信给你们的君主——嗯。”

谢鸾加重了力道,他闷哼一声,虚汗滑落额顶。

“不知死。”

谢鸾没有问他怎么没撞上慎丽信进,要躲过一个什么也顾不上正盛怒之时的人实在太过容易。只是——

“你故意让我看到你,是想要什么?”她问。

夜很静,巡逻士兵今晚巡查的中心并不在这,四处无人,只有零星雪花缓缓飞过。

两人一跪一站,离得很近,但又远的可怕。

微弱的火光照到女子的脸上,衬得她更加神秘而妖娆,像只狐狸。

白千浩笑了出来,桃花眼微眯,语气是不自觉地轻佻:

“怎么说也是我为男子,这姿势有些不妥。”说完他向谢鸾笑了笑:“我想要的,多了。”

暗示性强烈,或许换做别的女子早就红了脸,但谢鸾在军中摸爬滚打这些年,荤段子只怕听的耳朵都生了茧了。再者她也不信这人会在这里作调戏人的戏码。

她不为所动,手上劲儿松了松,她都感觉到那胳膊快要掉下来了。

身下人动了动,似是松口气。

回过脑袋对她说:“多谢,还请借一步说话。”

谢鸾见他神色不躲不闪,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稍加思虑后说:“好。”

门后钱万里没动静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是再次昏了过去还是悄悄听着,谢鸾倒是不怕,回到自己帐里后对守在门口赖着不走的陈肃吩咐:“着郑太医去看看。”方才还能与她大喊大叫,想来是没感染,一时半会死不了。

陈肃见她终于理他了,受宠若惊,一边点头哈腰地答应一边小跑离开。

谢鸾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用茶具倒水,凑到嘴边轻啜,果然已经凉透了。她一口一口喝着,去看在不远处托着手臂打量她帐子的人。

原本他在这瞅瞅那瞧瞧的满脸嫌弃的环视四周,感觉到她在看他,又停下目光来对她笑。

谢鸾撇开眼,蹙起眉:“有什么要交代的?”

白千浩答非所问地回:“没想到主将的住处也并非十分舒适。”

“再废话把你两条胳膊都废了。”谢鸾喝完把茶碗放下,平静地说道。

白千浩没听到一样,感叹似的说:“你们军队该改善改善设备了。”

谢鸾额上青筋要起来了,一伸腿把脚边的椅子踢了个底朝天。

他像是这回才反应过来来的目的,仍旧笑眯眯的:

“你养私军。”肯定的语气。

谢鸾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就是这件事,不在意的说:“是哦,我居然养了私军。”

“陶宛的君主不怕你谋反吗?”

他脸上的神情一点也不像语气里那么疑惑、天真……愚蠢。

谢鸾呲牙:“或许怕吧,可怕又有什么用,他这天下有一半,是我的私军在暗处帮他守着的。”

“啊——”他长长慨叹,桃花运半眯不眯,显得尤为狭长。黑的纯粹的眼珠在里面晃动,晃得人心也跟着颤。

“那他知道你和他的众多阁部大臣均有往来吗?

特别是其中还有多数都是管制南方地区的,你待了十几年的南方。”

谢鸾变了脸色。

白千浩一直看着她,但似乎此时才算满意她的表情,接着说:“我知道你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很熟悉的质料,那双手拿着信晃了晃:“你往常都会立即烧毁,但今天这么混乱的局面就叫我钻了空子,怎么样,很生气?算我不君子了。”他十分欠揍的说。

谢鸾舔了舔牙槽,她酸的慌,看着那封信,突然起身去夺。

白千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避开她,甚至擒住了她的手腕,攥在手里将她拉到面前:“你慌了。慌到明知这只是拓本也来抢。”

谢鸾想抽回手却被他紧抓着不放。

她瞪着他:“你想要什么?”

他轻笑:“我说过,我想要的多了。”

清浅的呼吸落在她的鼻翼,兜兜绕绕,徘徊着经久不去,痒得想让人将之抚去。

谢鸾又想去拽他领子,

这次白千浩学了乖,不慌不急地松开手后退,瞅着她笑:“但现在,我只想要两样东西。”

“哪两样?”

“雪莲。放我走。”

她看着他的眼睛:“就这个?”

“目前。”

“呵——”

“多谢。”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