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十五，即使陶县正下着隆冬大雪，一踩一个脚印也阻挡不了大家看花灯的热情。大清早珍娘就爬起来在门口架了一个大蒸笼，在蒸笼里码了十只鸭子。

随着蒸笼内温度一点点升高，在空气中飘散着阵阵香味，引得许多远道而来赶集的人驻足观看。

“你们这做的什么好吃食，这么香！”已经有人忍不住问话了。

“客官您猜猜，猜中了送您一份。”

“没闻过这个味儿，不过像是肉啊，可我们没见过谁把肉往蒸笼里扔的，难不成你们这是包子吗？肉味儿那么浓的包子没吃过，你送不送我，我都要吃一份！”

渐渐的讨论声越来越多，可谁都没猜准，珍娘和红铃偷偷的笑，心里想着今天应该能赚不少，刚盘下这个店铺，手里可拮据得很呐。

“姑娘，我猜中了的话，再送我一壶酒如何！”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红铃好奇地朝人群看了一眼，喊道：“哪位客官？猜得出来的话请进店告知于我。”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腰间挂着一块不只是什么野兽的兽皮，还有一个表面包浆均匀发亮的酒葫芦，头发散乱，背着一把旧弓，穿着也不甚讲究甚至有些邋遢，看似个浪迹四海，无甚本事的游侠。

“你可真能猜出来？你猜出来了我不光送你酒，还再送你一份吃食。”红铃似乎看不上这个游侠，笃定了他猜不出来，居然擅自加了赠送的东西。

“小姑娘，看你长得这么娇俏的小娘子模样，倒挺伶牙俐齿。我这葫芦里没酒了，才跟你们多要一壶酒，你这一副瞧不上我的样子，我倒要多要些东西！”

“哼！谅你也猜不出来，这可是我们家珍娘的独家绝活，你要是猜得出来，要什么吃的我给你！”

未等游侠答话，珍娘赶紧出来扯了扯红铃衣角，引他进店坐下。确认过这游侠确实猜出来是何物之后，把红铃带到角落，轻声训她：“看走眼了吧！你看看他腰上那葫芦，葫芦上镶着的那块石料，石料虽然普通，可那纹饰不简单啊！好歹是在梁家呆过的人，这你也会看走眼？”

红铃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气得直跺脚。“我怎么眼浑到这程度！”

那流浪游侠自坐下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女子，一个粗布衣服，头上松松的盘着发髻，插着一只银簪。面庞如白玉般细腻，未施粉黛，举手投足间毫不扭捏，眼神不遮不掩，如一池湖水清澈见底。而另一个，吐语如珠，声音清脆，水红的罗裙随着她轻快的脚步飞扬，似一片片粉色波浪。乌黑的头发梳成垂挂髻，两鬓留了几绺稍长的碎发，转身摇曳间衬着她娇俏可人。

妇人出来开店本就不多，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小丫头，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不知是何来历。一边想着一边把酒葫芦打开了，才想起葫芦里早就没酒了。这时听见外面惊叹声一浪高过一浪，抬眼看去，就看见珍娘与红铃把蒸笼打开了，缭缭蒸腾的热气中显出一只只肥美的鸭子。

“原来是鸭子啊！来来，掌柜的来一只！正好这天冷，吃点热乎肉再烫一壶酒暖暖身子！”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想吃了。

“客官你可需要再瞧瞧，这鸭子啊，还没好呢。”说罢，珍娘一把拎起一只鸭子扔进了一盆雪里。

“唉？掌柜的，大冷天的难不成你让我们吃凉食？那可怎么吃得消！”这位大汉说完转身就要走，红铃过去一把抓住大汉衣袖，问他：“这位大哥，不妨进店坐坐，再半个时辰啊这鸭子就热了，这可是陶县吃不到的味儿！”

珍娘这时起了一锅热油，将凉透的鸭子放在了一个大勺上，缓缓放进锅里油炸。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炸了两次，方才出锅。

此时的香味勾起了人们肚里的馋虫，一窝蜂的往店里钻，一时间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珍娘将炸好的鸭肉放于案板上，当菜刀切进鸭肉的那一瞬间，咔呲咔呲的声音听起来脆爽诱人，再细看，那鸭肉肥嫩松散，仿佛入口即化。不少人已开始吞起了口水，那流浪游侠看到此时心里大致有个猜想，可还不确定。耐心的等着珍娘露出更多本事。

随着一盘盘的鸭肉端上桌，食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咀嚼声。鸭皮金黄松脆，鸭肉柔软不塞牙，味道上又不仅仅是肉味，还伴着许多的香气。

游侠这时已馋的不行，忙催珍娘上酒。恰巧红铃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提着一壶百醉楼的梨花白。“这位客官可真要谢谢我家掌柜，本来店里只有中等酒，掌柜非要我跑去百醉楼买一壶上等梨花白给您。说您识货，就当是以食做初识之礼。”看着红铃上气不接下气，游侠不禁想笑，心想不如顺水推舟，再试这个珍娘一回。

“掌柜的，这酒和肉可不能解尽我的馋虫，可否做些时蔬？我口味稍稍有些重，有劳掌柜了。”

红铃一听不高兴了，“你这游侠儿脸皮挺厚，我们家店里那么些人，招呼都招呼不过来，哪儿还有空给你做时蔬？”

“客官若是不够吃，请稍待片刻，现在人多，抽不出空去做别的菜，您先吃着，晚些时候我做几份时蔬过来，客官鉴赏一下。”珍娘说完拉过红铃的手安抚了她几句就去招呼食客去了，红铃气不过瞪了游侠一眼，也转身走了。

待食客渐渐散去，珍娘进了厨房，没多久端出两个菜来。

一个白菜，一个茄子。

游侠尝了几口，不禁咂舌称赞：“时蔬能做到如此鲜美可口，毫无土腥之气，掌柜的定是掌勺已久。这冬天的白菜味甜，但带着这鲜味，一般人家是做不出来。吃起来鲜嫩，嚼起来脆爽，好吃！这茄子也是，茄子本身无味，陶县大多茄子做法就是与肉类炒制，并无出彩之处，没有人像你这般单独炒制。”

珍娘正被夸得高兴，却被接下去的一句话吓住了。

“你这调味之中，是有海国的一味独有调剂吧，而且还是密不外传的那种。”

看着珍娘震惊的脸，游侠缓缓说出那个词：“海国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