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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楼之金色浪漫》第一章 凤鸣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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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亨一脚踏进凤鸣园,整个人跌进了深秋的沁凉里!连呼吸都没了。

“斑驳是这里的一切。”方俊亨不禁自语,摄影师一脸糊涂:“啥?”

方俊亨示意摄青别打断,自己立马按了手机,录下自己这一刻难得迸发的感性与文采:“斑驳在山墙、斑驳在榭顶、斑驳在回廊小径,斑驳在颓垣断面,斑驳在败瓦残片;斑驳刻蚀着一百年的黑漆木门、斑驳苍老着鸡蛋花与米兰古树的树皮,斑驳干涸着曾经心有灵樨一左一右的睡莲鱼池、斑驳昭示着轩顶长春藤漫长岁月的肌理;斑驳跃漾在寒意萧萧的湖面、斑驳交织在苔藓青砖的地表、斑驳折射在鳞光片片的满州窗花、斑驳闪耀在凤鸣园秋色的黄昏……”

“喂!方俊亨!如何?”忽地,幽黯里跳出一抹耀眼,是换上上世纪初富家小凤仙着装的陆芷遥!陆芷遥朝方俊亨挤眉弄眼,扯裙摆翻襟领,浑身上下粉粉的还因为穿着过于繁重而热气腾腾,仿佛刚刚出炉笑意可掬的鲜活大头虾!

刚刚感觉自己要文曲星附体高中状元的方俊亨被眼前美艳浮夸的陆芷遥败了书生兴致,眉头大皱:“唉看来又要失败了。”

“怎么了?漂亮不?妈咪说我世上最美!”陆芷遥乐呵呵,偏大的草莓嘴营养多汁,甜蜜而诱人!

看着这个参天大树似营养丰富的大小姐,硬是把性感的d罩杯和翘翘的电臀塞进精致的小凤仙缎锦里,也真是难为她了。方俊亨不禁笑了起来!

“你什么眼光,挑这么小的衣服,哪有人这么瘦小的?黄妈帮我扣胸前的盘扣弄了半天!”陆芷遥继续香汁弥漫地大大嚷嚷。

摄青无奈地看看方俊亨:“亨少,那还照不照?”

方俊亨与陆芷遥神态各异地齐声道:“照!”

于是,刚歇静了一会儿的摄影队伍又忙乱了起来!一个神通广大的女孩猛力摇着风扇,一阵打旋满地枯黄落叶便瞒天过海地乱窜,同时满天乱窜的还有一阵灰尘和呛得咋呼起来的陆芷遥:“你们是拍古典闺阁仕女还是拍森林老妖啊?我浑身裹满树叶尘土啦!”

方俊亨更加无奈了:“芷遥你别咋呼,安静!ok?从身到心,静如处子!”

“处子是什么东西?啊!有蜜蜂!”陆芷遥蚱蜢一样跳起来。

摄青慌忙喝止女孩:“扇风打二档!树叶飞得太高把模特都挡花了!哇这儿的落日怎么搞的特别耀眼的?劳驾!这边遮光布挡一挡挡一挡!”神通广大的女孩与另一个长相小器的小男人马上耷拉着小脑袋,提着一块皱巴巴的遮光布挡住了金色的阳光!

陆芷遥恢复一副明星功架的怡然自得,香汗凌乱了一缕棕色的卷发沾在腮边,雪白修长的肉肉腿从凤仙开叉的裙摆里透露了一大截春光,大家都眼睛大吃了冰淇淋,不可否认,亨少这回带来的模特,是史上最美的!

“哎,摄影师,你干嘛叫摄青啊?”陆芷遥摇着纨扇问道。

方俊亨解释:“这位工作热情高涨的优秀摄影师摄青同志,原名叫聂青,因为是摄影师,所以左边多了点东西变成摄青!为了奖励咱们的优秀员工摄青,我打算明天再给他的右边添一点点点东西。就是三点,变成……”

众人一顿,陆芷遥坦荡荡地接上:“哦,青变成精!有你这么奖励员工的么?”

方俊亨故作恶心状:“呀!多恶心哪陆芷遥!我是说给摄青右边再添一点点,变成摄青鬼而矣。你想哪去了?”

陆芷遥一顿:“摄精?射……哎呀!方俊亨!”立马羞红了脸!正想暴躁挥拳就砸,方俊亨连忙顺着芷遥的方向伸手一拉一个卸力,陆芷遥整个儿站不稳了妥妥地落入方俊亨怀里:“大家可别怪她,咱们陆小姐跟我一样,是念洋文长大的。”

陆芷遥与方俊亨以表演的方法以自我为中心着,确实在场的每一个人也正在乐意地以他们为中心。羡慕啊!这一对王子公主,无论才貌家势,可是天生一对啊!

摄青一边调光圈一边哼哼地问:“哎我说亨少,怎么这儿的阳光特别耀眼似的?你要的昏黄效果全变成金黄了!”方俊亨被摄青聒噪的话拎了起来,惊讶于这儿黄昏时分的耀眼阳光。

陆芷遥懒散地拍打着衣服随意地说:“这有什么稀奇,古园林建筑通常就是用湖面反光色,积累落日或者满月的光辉嘛!笨蛋!蠢材方俊亨,还主修什么城市规划!辅修什么什么中式园林设计!”

方俊亨被噎得无言以对,但一点也不生气,突然很紧张地问:“还有呢?接着说!”陆芷遥却亮了给方俊亨一双眼白,口中念念在词:“黑夜给了我黑眼睛,我却用来翻你白眼!哈哈!”

方俊亨再也忍不住了,扑向陆芷遥拎住她软软的手臂,朝嫩嫩的脸脥狠狠地咬了一口,又亲一口,弄得陆芷遥唏哩哗啦地故作挣扎喊救命啊非礼啊的!摄影师摄青等一行人摇摇头跟风扇与遮光布三角架之类的乱糟糟耷拉在一旁看好戏。大家跟着方俊亨到处拍园林,真是被这挑剔又神经刀的亨少弄得好有工作的新鲜感,你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一直就这么带着团队按他的意思去做,但做完又不满意。一直循环。

“啊,这边这边好!坐下大芷遥,拍拍!这个角度好摄精!”

“你说什么方俊亨!”

“你想什么啦大芷遥!

“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在金色的夕照中像一串饱满多汁的小果实,时隐时现地透露在这个叫做“凤鸣园”的废旧园林斑驳的树罅与建筑之间,肆无忌惮的声音从秋色湖的涟漪里漾回来荡出去,从被蛀空了的青砖缝和屋梁柱上缭进来又绕出去,生机而快活。

这对于静如止水的凤鸣园,是多么新鲜的景象啊!

蒋芷风倚在百年小楼的古木栏杆上,托着腮看着楼下园林里疯跑过来又疯追过去的快活,看得发了呆。

蒋澄舒在内屋听见摄影机“咔嚓咔嚓”的声音,胸口突然就漫上一种无以名状的郁闷。外面的喧闹打破了日常的沉寂,她紧蹙着眉头神情忧伤地看着一脸羡慕的女儿,蓦地,就觉得天色暗下来了,空气阴霾了,灰尘也多了,寒意也不断地往身子骨内拢,小小的房间四周墙板似乎不约而同挤压过来把胸口压得喘不过气了!蒋澄舒在房内嘴唇已经开始打颤,而蒋芷风依然一脸纯净地陶醉于楼下凤鸣园的风情一幕。

“咔嚓!”快门一按,蒋澄舒眉头痛苦地一皱。

“怎么样?行不行?”跑到这边来的陆芷遥热得跳起来问。

摄影师有点难为情地看看方俊亨,摇摇头:“完全不行,光一个字─美!”

方俊亨看看显示屏:“唉,怎么就这么美啊?唉,真失败!”

陆芷遥暴跳如雷:“美还不行啊?好累啊不拍了不拍了!”

方俊亨双手按定了陆芷遥:“美人,麻烦合作点,如此粗鄙如何当凤鸣园的深闺怨偶啊?来,followme!”

于是方俊亨坐在回廊的长椅上一边作顾盼状一边比划着解说:“瞧,要这样,坐姿要从容,拿出那种柔弱无骨的虚弱感,拿出那种从心里静出来从骨子里美好出来的纯静美古典美!”

陆芷遥忍不住笑出来:“我怎么看你怎么像虚脱与垂死了?哈哈!”

方俊亨眼看黄昏的光色就要过去,又气又急捶胸顿足:“美人,拿点专业精神吧合作点!呀!别动!没错!就你现在凝固的表情就对了,呃别动,手稍稍耷拉一点,额头轻轻靠在栏杆上作沉思装。”

陆芷遥正经了一秒又爆笑起来:“喂方俊亨,不如你自己来扮古典美女吧,反正你这么俊俏,这么娇嗲的动作啊我年青力壮才扭捏不出来呢!”

方俊亨真的烦躁了,大叫一声:“大芷遥!唉……小陆同志!你给我正经点!太阳要落山了!白花了一天!”

陆芷遥知道方俊亨就要真的生气了,吐吐舌头顽皮地作个揖:“是,官人,遵命相公!”堆在一旁的摄影队伍又忙乎起来。

蒋芷风看着凤鸣园鲜有地热闹非凡着,喃喃对蒋澄舒说:“妈妈,这个男的又带模特来凤鸣园照相了。”

蒋澄舒压抑着要大口喘出的气,心灰意冷地说:“没意思。”

芷风希望能调动妈妈的情绪:“不是啊,妈妈你看,这回的模特很年轻很漂亮啊,模样真像杂志上的封面美女。对着镜头也很自然笑得也灿烂。她真的好开心啊,打心里笑出来的妈妈你看。”蒋芷风看着脸也满是羡慕。

蒋澄舒始终没看过下面的人一眼,扔一下句:“他们完全搞错了,怎么也拍不成的!凤鸣园是没有笑容的。”便紧蹙眉头转身走进房间里去。

蒋澄舒走在干燥净洁而残损的木地板上,脚步声很特别,一踏、一步、一响,左脚踏在地上了,下一步右脚应该要着地的一刻,通常就在这当儿游移,但这种游移每一趟都很难捕捉,心眼儿预算她就要响了,心嗵地一声响了脚却缓了半秒才踏下,木地板“呀”地一声呻吟,让人无限失落;或者心眼儿吊得高高的当儿脚步却毫无防范地提前就重重地落了下来,木地板同样“呀”地一声疼痛,让人大惊失色!芷风总是在这种脚步声中弄得心跳的节奏零乱不堪。妈妈的脚步声不是沉重,是轻重交替着的零乱的失衡的重;不是有序,而是一种难以把握的零乱的节奏。

芷风知道,妈妈的脚步声是有规律的,只是她捕捉不到,那种变化着的规律,肯定与蒋澄舒季节性的情绪起伏有关。芷风总是在妈妈这种走路声中,企图理顺出一种节奏,她知道肯定有一种节奏是在步与步之间严格控制着的,但芷风的心跳与呼吸,总是调和不来,多少次把心悬得再高,把呼吸屏得再紧,却总是调和不出一种与妈妈踩在木地板上的“呀”的一声,让心跳与呼吸同时落实的变奏!

这个细节在芷风内心形成一种十几年阴郁不散的响动,乃至半夜里,芷风也会竖起耳朵留心这种响声。她不敢放松不敢不捕捉不敢不听,因为这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的健康乃至生死攸关。

蒋澄舒在走进屋内的当儿,用沉沉的嗓音重复说:“是他们弄错了,凤鸣园,是没有笑容的。”

芷风低声地反抗:“不是啊,他们真的很开心啊。”然后芷风自言自语地在猜测:“不知道他们是好朋友还是兄妹,还是小情人呢?应该是小情人吧?结婚后一定很幸福了。”

芷风此刻非常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与大喊大叫的快活,特别是那个穿古装的女孩,她这种蹦跳与大叫,芷风一次也没有尝试过,一次也没有啊。

她和妈妈这阵子一直在为明天就要交的学费而郁闷不散。明天无论如何得交拖了大半年的学费了。还没报到,难道明天第一天面试就要借钱么?怎么开口啊?美丽孤傲的蒋芷风一直在设想,到开口要预支薪酬的场面,该会如何地难堪!何况,作为学生的她,有资格要多少薪酬呢?可她必须开口。

她真下不了这面儿。愁死了。

隐隐约约中,芷风听见那活力四溢的男孩正在向周围的人解说:“你们懂什么,我就是要用最特别的方式,在规划设计方案中,出人意料地附加一幅艺术摄影,就是以凤鸣园为背景,以一名最符合这个园林气质的古典美女,构成她全部的美貌与忧伤来打动规划局的人!”

“哦……”那一帮人懒懒散散地操作着手头的工作,都貌似理解地点点头然后毫不理解地继续操作。

美丽而精神奕奕的古装女孩,在镜头前显摆着,显得明艳动人,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方俊亨你别异想天开了,气质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瞧你们把我照得青楼女子一样妖艳!哪来的深闺怨偶啊?什么水准啊你们?”

叫方俊亨的男子怪声怪气地回应:“那得看你自己什么水准啊,你像啥就照成啥呗!”

女孩摘下一只头饰二话没说就往男孩脸上准确无误地一扔:“你敢说我陆大小姐是青楼女子?找死吗?”

男孩说:“恭维你也不对啊陆大千金?古代的青楼女子不少是文采斐然很有书卷气质的。”

女孩忽然又吊儿郎当地做起伸展运动:“譬如呢?”

男孩回应:“看人家苏小小啊,李香君啊杜十娘啊,有才有貌有金也有心,简直是四有新人嘛!大家瞧瞧这位陆小姐,高大威猛虎背熊腰还傻乎乎的,最惨的还附加有点蠢!”

芷风听着看着,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摄影队伍也奉迎地快乐着。很明显,这对小情人一定很受这帮人追捧的。芷风暗自猜测这肯定是新派的富家子弟。他们说话都带着现在小明星们的自我中心意识。

男孩继续宣扬:“我找遍全城,论美貌,就你能靠着点边能当这园林的模特。”

芷风心里马上帮男孩评价这女孩,她身材很好,但身材确实过高和过于健美,穿着古装显得缺了典雅的韵味。芷风托着腮帮笑了,一下忘记了学费的烦恼。只见这个男孩口中叫“大芷遥”的女孩踢踢腿伸伸手地问“我说大设计师方俊亨先生!你是想我惊艳全城,还是想凤鸣园举世震惊呢?”

男孩叉着腰大声宣扬:“陈逸飞一幅双桥画,就让周庄举世闻名,那你说陈逸飞出名还是周庄?一旦拍到最理想的照片,我就不停地做推送,以真正的古典美女带起真正的网红园林的点击量,引起世人关注!”

摄影师似是而非地打插:“哦那关键得看我能不能出名?”

女孩大着嗓子问:“凤鸣园是周庄,那这里谁是陈逸飞?”

男孩赖皮地笑笑:“本人!”

女孩急红了脸:“那我呢?”

男孩更加赖皮地再笑笑,还耸耸肩膀:“显然,你就是那简漏又憨笨的石头桥!”

摄影队伍快乐地一阵哄笑!然后芷风听见那个叫方俊亨的男孩被女孩张牙舞爪地扑得一声惨叫,一帮人便随着女孩的追逐打闹声,提裙子拉裤子地跑远了。

“芷风,进来吧,外面开始凉了!”蒋澄舒沉沉的从屋里喊出来。木板没有任何响动。

芷风吐了一口气回应:“是的妈妈。”

就在这时候,下面的女孩和男孩又追回原位。扔下一大串人在后头,两人突然热烈地拥抱,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芷风吓了一跳,仿佛偷窥别人被发现似的很不好意思,脸倏忽一红,心里嗵嗵猛跳,想进屋内可脚步却迈不开,眼睛也情不禁地盯着两人热情的拥抱发呆。

方俊亨紧紧地搂住陆芷遥健康热情的身体忘情地拥吻。陆芷遥轻巧的舌头调皮地舔了两下,性感饱满的身体,蹭着方俊亨一边轻轻扭动一边嘤嘤地笑。

“方俊亨你好坏坏!”

“我坏?谁煽的风点的火?”

两人一边耳语着情话一边越缠越火。

方俊亨这个新女朋友本来是他在加拿大读大学时候的师妹,非常主动地追求他,而方俊亨一直没有感觉自己接受了陆芷遥,但事实上自己是无法抗拒她直截了当的火一般的热情,当然还有耀眼的美丽与健康的性感。

芷风不明白他们刚才这么互相损来损去,这下子忽然又激情洋溢得四下无人似的,其实摄影队伍正停在不远处装作走失状安静地看着他俩的热闹。芷风甚至很清晰地看见他们从一点点蜻蜓点水般地轻轻相碰,挑起互相的涟漪,到毫无间隙地身体之间细微的小动作,和女孩宽大古装遮掩下身体的轻轻扭动,男孩捧起女孩脸蛋的大手在克制地磨娑。

芷风紧张地看着,甚至听见他们接吻时濡湿暧昧的声响,扶着木栏杆她为自己为他们羞赫得不行。忽芷风她想起浩文叔叔,有一次抱着疯狂后安静下来的妈妈,也有这样细微的小动作;而筱川哥哥……她跟筱川哥哥从来不会这样,以后会这样吗?这样子之后,如果没有人,如果在私密的空间里然后会干什么?芷风此刻红着小脸浮想联翩。

凤鸣园的面积不大方圆可见,仅仅是二楼跟地面的距离,芷风知道此刻她应该转身进去的。但她挪不动脚步,甚至投入着他们的投入。方俊亨一直是闭着眼睛的,一阵风吹过,树沙沙响,他在无意间仰头微微张开眼缝的一刹那,却看见不远处的树隙间,竟然是一个微型的木结构露台,露台上,夕阳的万道光芒中一张非常精致的小脸、一双扑扑闪亮的大眼睛正在呆呆地看着他。当两人的目光相接的一刹,芷风慌乱中脸烧得像落日一样的红,触电似的马上转身进了里屋。

就在芷风转身进里屋的一刹那,方俊亨一眼看见,穿越凤鸣园的湖面,紧贴在园林外墙,有一间二层高的古旧小楼,金色的夕阳正好倚伴在楼角,正惊心动魄地落在园林尽头处一个设计独特的古门洞正中!耀眼的金光倾泻湖面,仿佛一条金光大道紧凑地连接着一个黑漆门亭和那个设计独特的门洞,一气呵成地铺阵出一幅绝色的落日图!

方俊亨不禁放开陆芷遥倒吸了一大口气!

方俊亨完全被震撼于这一幅兀自惊现在这个破旧园林的落日景致,而芷风转身进里屋的纤纤身影,长发飘飘地逆着金黄色的光线,在夕阳之畔勾勒出一幅金边剪影一闪而过,那轻灵飘逸如同指尖轻触古筝琴弦,更是绝色无限!瞬间,方俊亨仿如梦中,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好美的落日图啊!”陆芷遥也不禁看呆了。

摄影师此时也瞪着干巴巴的大眼睛神情紧张地疯狂捕捉镜头:“哇,这种意境,应该好比泰山观日出吧?可遇不可求啊!瞧,刚好落在门洞正中间?怎么就这么巧啊!绝了!你们这帮饭桶,拿脚架过来啊!饭桶!”一片忙乱中,摄影师连脸色都急青了,眼色都急白了。

陆芷遥喃喃地说:“俊亨,这座二层的小楼,和如此多层的门洞,从园林建筑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专门建来衬托这个落日的。”

方俊亨舒一口气回答:“这个叫千层门洞!”

陆芷遥呓语一般:“千层门洞?没有听daddy提起过的呢?难道这景致,就是传说中的、‘秋色黄昏’?”

方俊亨听见陆芷遥的喃喃自语大为惊诧:“‘秋色黄昏’?你是说这是凤鸣园的‘秋色黄昏’?三大消失的绝景中的‘秋色黄昏’……”

摄影师拍了几张颇为成功的照片后,神情缓慢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人样:“喂我说两位建筑界未来、栋梁!什么千层门洞什么秋色黄昏啊?这么邪乎?呀!真这么邪乎!喂原来楼上还有人住!”

顺着摄影师由于惊讶所以纯真的目光,陆芷遥却没有看见任何影踪,回头却看见方俊亨不大常有的呆呆一幅神态。

“喂!喂!”陆芷遥咋呼一下跳到方俊亨跟前吐出舌尖吊起眼梢:“呵呵,那幢小楼住着一个幽灵,我要勾你的魂啦亨少!呜呜”。

摄影师也大笑起来:“哇刚才真好像有一名苗条古典美女在看咱们亨少呢,哟,完全符合亨少审美哟!你惨了哟陆大小姐!”

“好啊,你们一起撞鬼啦!快跑肚子好饿哈哈哈。”

一群人又被精力充沛的陆芷遥领着一溜跑远了。

方俊亨此刻仍然沉浸在那种恍然仿佛中不能自拔,却被力大无穷的陆芷遥拉着扯着走出凤鸣园。

凤鸣园的正门设计有点偏离正道,小得出奇小得打不起精神。简朴的黛墨瓦檐并不是岭南风格,而是浙江绍兴一带的古式民居小黛眉式的瓦檐,下面却能分辨出是一排纹理精致却被苍苔覆盖隐没了主体的砖雕。“凤鸣园”三个字就落漠在短蹙的眉瓦下一块方型的青石板上,石板与砖瓦的缝隙间爬满了长春藤,长春藤上爬满了尘土。字体被年月斑驳得只剩下依稀的痕迹,但那种依稀却是一种印记,淡淡的青黛,仿如那种某些人与生俱来的无法祛除的胎记,那种淡漠却比任何刻意都要清晰。

方俊亨此时回头再看一看园林那头应该有上百年历史的小楼阁和千层门洞,转眼间,一刹那的日落黄昏景致已经完全消失!他仿佛真切地听到傍晚从天边飞泻而来的日光像渔网,倏然从耳鬓间收回承命的尾声与余风!

凤鸣园重归安谧……

方俊亨仿如隔世……

他屏住呼吸,轻轻地带上黑漆潮重的木门,眼界里越关越狭窄的凤鸣园,如谢幕的荧屏,缓缓地失落着观众的心,界面里的一切哔剥燃尽,只剩下古木构造的露台上,那一名女子的绝色剪影,婉若一幅明清时代的大师遗作,色彩幽黯但隽永,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瞬间,但已经深深刻蚀在他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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