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秀发披散着，盖住大半张惨白的脸，嘴唇干涸得破了皮，一张一合地发出低沉的呻吟。

宁儿瞥一眼蓝妙常，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萧紫烟，眼底是淡淡的笑意，心下便明白主子今天是非要治这个萧才人不可，便立刻大声说道：“大胆奴婢，昭仪娘娘驾到，还不速速起身相迎！”

萧紫烟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蓝妙常模糊的脸，努力了几次才强撑起忽冷忽热，绵软无力的身体，略略福身：“恭迎……娘娘，奴……婢抱恙，未……能……相迎，还望……”

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大胆，你是什么人，娘娘是什么人？不相迎已是大罪，狡辩更是罪无可赎！”

萧紫烟重重地倒在床上，脸上辣辣地疼。她向里转了转头，冷笑。

她为什么而来，她心知肚明，皇上昨夜的临幸，在她看来是一场噩梦，在蓝妙常看来却是她狐媚惑主，想要重新翻身的讯号。

如果她萧紫烟今天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怕是很快就要“重疾不愈”，一命归天了。

一个娘娘处置一个不守规矩，狐媚惑主的宫女，只不过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事而已。

蓝妙常抚摸着怀里的白猫，冷眼瞧着萧紫烟被打回到床上，嘴角渗出血丝。又挣扎着挪动身体，扑通一声从床上滚到地下，气若游丝地说：“请娘娘救救奴婢。”

蓝妙常不应她的话，先对宁儿训斥道：“贱婢，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我平日对你好些，你便不知天高地厚拿自己当主子了？”

宁儿怎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立刻跪下应道：“娘娘息怒，奴婢只是看不过有些人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娘娘面前惺惺作态恃宠而骄。”

萧紫烟伏在地上，只觉得膝盖打颤，寒气像两把利刃插进身体，身上又冷又痛，左摇右晃地不受控制。她咬紧牙关，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会儿便有汗从鬓角流出，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蓝妙常和宁儿一唱一和地说了半天，这才像刚刚想起萧紫烟似的惊呼一声，对宁儿说道：“萧才人今虽落难，但好歹曾是皇上的嫔妃，我的姐妹，你不可怠慢于她，快，扶她床上歇息。”

萧紫烟却躲开宁儿的手，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地说：“请……娘娘……搭救……”

“妹妹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救出去？”蓝妙常摸着猫，脸上已是一层薄霜，“妹妹昨夜已承圣恩，何不亲自求皇上？”

萧紫烟摇头：“不，奴婢是……是……想求……娘娘……不要……不要再让皇上来……来这里。”

蓝妙常大怒，霍地起身，宁儿早已飞扑上来，左右开弓两记耳光，打得萧紫烟动弹不得。

“贱婢，你这是在向娘娘炫耀皇上的宠幸？”

萧紫烟缓缓地爬起，再次拜倒在蓝妙常面前，抽泣不止：“经过昨……昨夜，奴婢便……便成……成了这幅……这幅模样。”

蓝妙常先是一愣，接着讶异地捂住嘴巴：“你是说皇上他……”

萧紫烟咬牙，既然开始了，那就把戏份做足。因为她大事未了，不能像只蚂蚁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破落的浣衣局。

“娘娘，救我……”她拖着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爬到蓝妙常的脚下，抱住她的腿，泪如雨下，“娘娘救我！”

蓝妙常被她的举动吓到，先是一怔，后又冷笑起来。

当年心高气傲，对人总保持着一钟冷漠疏离的态度的萧紫烟，居然也有像狗一样抱着她的大腿摇尾乞怜的一天。

今天本来是想要了她的命以绝后患，可现在她这幅样子，还真不配她动这个手。

宁儿似乎也没想到，曾经的才人竟能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一时傻站在一旁未做反应。忽看见蓝妙常面露厌恶之色，立刻上前将她扯开，又对着瘫倒在地上的萧紫烟拳脚相加。

“罢了。”蓝妙常失了兴致，转身而去。宁儿又对着萧紫烟骂了几句，又啐了一口，才跟着离开。

李嬷嬷见二人去了，探头探脑地走进屋，看到躺在地上的萧紫烟，踌躇了片刻，试探着将手往她鼻息一探，这才松了口气。

“皇恩难承啊。”她嘟囔着，将已经脱力的萧紫烟扶回到床上。刚刚盖好被子安置妥当，忽听有脚步声急急向这边而来。

她忙将已经盖好的被子一扯，萧紫烟的身子便露出大半。

“萧紫烟，你到底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我浣衣局从来只养劳力，不伺候闲人！你要是再这样给我挺尸，信不信我把你……”

“李嬷嬷，你这话说得可就不近人情了，她好歹是个病人。”

蓝妙常去而复返，在门口站着对李嬷嬷淡淡地笑。

李嬷嬷连忙跪下行礼：“娘娘金安。奴婢不知娘娘在此，万望恕罪。”

宁儿扶着蓝妙常坐到萧紫烟床头，对她摆摆手：“你且下去。”

李嬷嬷瞥了萧紫烟一眼，躬身退出，关上房门。

“妹妹，本来呢，这样的事情我是不该管的，可怎么办呢，咱们毕竟姐妹一场，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

蓝妙常的话说的亲亲热热，可声音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萧紫烟不由自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身体更剧烈地颤抖起来。

难道蓝妙常的疑心竟是如此之重？即便是个被皇上毫无疼惜之意凌虐的女人，她都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不管表演得多凄惨多低贱，她这条已经像风中残烛的小命还是无法保住吗？

蓝妙常抚摸着怀里的猫，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只猫洁白胜雪，眼睛是大海的蓝色，它乖巧地窝在蓝妙常的怀里，眯着眼睛，四肢蜷缩着，每只脚上都套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迎春花纹套子。她的手滑到那里，轻巧地卸去套子，猫眯缝的眼睛睁了睁，又在她的抚摸下恢复原状。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上淡淡的豆蔻在雪白的毛从中自如穿梭，若隐若现，突然，手指一合，怀里的猫尖叫一声，向着萧紫烟猛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