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绕着学校围墙巡视一圈，确定没人才回到墙角洞口处。

与罗妖精接触多了，对于新出现的妖怪李哲好奇更大于恐惧。

“洞里的那位，不管是什么，出来说话。”

读书的妖怪很用功，就是智商堪忧，来回就几段过了十来分钟还在背诵。

李哲在它念诵过半时朝洞口嚷嚷。

妖怪还没做好面对地球最大群体人族的准备，它突然收声，潜伏在洞里。

“就是说你。赶紧出来吧，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

为表示证据确凿，李哲倾斜手边的塑料脸盆。

井水顺着洞口流淌，把一小片泥土浸湿。满满一盘水倒光，那妖怪愣是忍住不发作。

“我既然发现了你，就是愿意沟通，再不冒头，我把这个洞口封住了啊，再用水泥把墙角的吐沫一层，你要听课学习都没机会了。你刚才在念一群大雁往南飞……”

“哎呀，李老师，你还真能听懂我说话。”

黝黑的影子从洞口爬了出头，全身抖动甩去身上水珠。

这是头灰褐爬行生物，身长半米形态狭长，全身有鳞甲四肢粗短，尾巴扁平而长，背面略隆起，尖锐的头部顶端幽幽眼珠凝视着李哲。

李哲惊讶莫名，后退两步离爬出来动物远些，找到些安全感才道：“这……四脚蛇。”

它露出一个颇有人性化的表情。

李哲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竟然在它眼睛里收到个鄙视的信号。

“李老师，我是穿山甲，怎么能说是四脚蛇呢？”

穿山甲缓缓人立而起，把后背靠在墙上借力，稳住重心，前两肢并在一起，极有礼貌的躬身道：“初次见面，李老师你好。这几日听课，受益匪浅，谢谢老师。”

配合上凝重的语调，四肢着地叩拜，是对传道者的尊重和知识的渴求。

李哲在庄重地韵味里发愣。

穿山甲误会了，嘶哑着喉咙道：“李老师，既然见到我了怎么就害怕了。如果不是李老师特意要求，其实洞里四通八达，你就算倒一缸水也逼迫不了我现身。”

穿山甲可是天生会挖洞，比地鼠能力强大多了。别说平原的泥土，山里坚硬地岩石都能穿透。

而成精的穿山甲，还有进化能力，比同类更能发挥凿山挖地的本事。

“外面人多，跟我来。”

穿山甲尖锐头部猛点，随即跟在李哲身后，在经过罗甜房间时，穿山甲几乎紧贴李哲脚边，身体不自然的颤抖。

罗甜从显示器前探出半边完美的容颜，满含深意的微笑。

合着妖怪之间早有默契，反倒是李哲后知后觉。

“你很怕她？”

李哲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侧身审问穿山甲。妖怪趴在一米开外，时不时看向罗甜房间所在。

“李老师，你不知道那位女子的厉害……”

穿山甲用沙哑又悲愤的语调述说被压迫后又坚强不屈的求学史。

早七天前它就来到学校门口，对于智慧觉醒不久的妖怪来说，学习知识的本能甚至超越对于食物的渴望。

有了理性总是会想“我来自哪？”“我为什么要吃饭”等等哲学思辨。

没有什么比小学一二年级更适合它的胃口了，听了几次上课，穿山甲决定在小学里安家。

然而小学内部对它犹如天堑，罗甜一次次阻挡它进校门。不管什么时间，不管从围墙还是大门，只要穿山甲迈出那步，女子总是先一步挡在前方，微笑地看着它。

穿山甲绝不承认那是微笑，那绝对狞笑。

功夫不负有心人，学校的水泥地坪在穿山甲的坚持不懈下马上挖透，那女妖精竟在洞口上方猛踩。

就差直接对穿山甲说，嘿小样，躲地下就发现不了你了。

次数多了，穿山甲死心了，读了点书也知道妖精没有太大恶意，只要不跨入对方守护的领地，也就是小学内部，外面她不管。

“厉害。”

饶是今天那女妖的已刷新了李哲对她的认知。从侧面了解，更明白她的强大。

“先不说这个事。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智慧？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个体意识？”

这个问题困扰李哲好多天了，问女妖精怪伤人的，这话说出去不是要扒妖精身为田螺时的悲惨感受。

李哲对女妖观感还行，也不能让妖精有心里负担。

面对外形丑陋地穿山甲就区别对待了，管它内心多悲伤，先满足自身好奇才是。

刚获得智商没多久的穿山甲哪里能体会到人类险恶用心，思索片刻，老老实实回答：“李老师，以前的事浑浑噩噩根本记不得，不过我能独立判断时间大概在十几天前。至于原因，更说不上来。”

答案在李哲预料之内，他也是村里长大的，以前都没发现异常，似乎也就近些日子才出现诡异。

而依罗甜的暗示，后续还有乱七八糟的妖怪现身，李哲指望从穿山甲身上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遇见过你的同类吗？穿山甲是里只有你侥幸获得这份机缘？除了隔壁房间的那位，还有强大妖怪存在吗？”

“我的同类有，只是智商堪忧啊。”穿山甲露出忧郁地表情，有智慧却不能和其他物种沟通，它早郁闷坏了。每天为了发现精力，把学到的课本，读了一遍又一遍。

别看它时表面上战战兢兢，心里很高兴。

穿山甲特有的语言，只有学校里这对男女才懂。

“李老师，强大妖怪肯定有，但是我分辨不出来啊，也不知道平日里见到的猫啊狗啊老鼠啊是不是？”

穿山甲脱离兽类本能也就半月，很多东西还似懂非懂，而村子里猫狗老鼠多了去，总不可能都是妖吧。

“你能变化成……人形吗？”李哲问道。

沉默片刻，穿山甲绕着李哲打量，从上到下带着某种优越感审视。

“李老师，你这长相也太面目可憎了。若让你和你长成一个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穿山甲**地摸上自己闪亮地鳞片，原地绕圈显摆。

这是生物进化保护层，能让猛兽吞咽不下个体，卡在喉咙轻松消灭敌人。

尖锐的头部能破甲，优雅的尾巴能在奔跑中锁定方向。黝黑的皮肤是丛林最好的保护色，潜伏，进食，狩猎。

反观人类，那层白白的皮肤，针一戳就受伤。绵软无力的四肢不用来飞快爬行而慢悠悠走路，真正浪费。

毛绒绒的头发不能覆盖全身，没保暖功能，还不如剃个光头，在阳光下反射光芒，刺瞎对手眼睛。

总之一句话，人类外形非常差劲。

正得意的穿山甲发现李哲脸色发黑，暗叫不妙，急忙道：“抱歉李老师，我不是单指你，我是指所有人类这个群体。”

“少臭美，你以为你……算了。”

在李哲眼里，穿山甲何尝不是奇形怪状，与刚成精的妖怪硬杠，拉低档次。

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不是所有高智商妖怪都想变成人的，这也灭杀妖精的进入人类搞风搞雨的不稳定因素。

对于非我族类，人类有自信长期霸占食物链顶端。

“不说这个，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李老师，只要不赶我走，你有事尽管吩咐。”穿山甲满口答应。

李哲最近关心的当然新盖的房子，别墅主电源线，取自山下最近人家，装了个新表隔开。只是线是裸露在地表，审美且不提，安全隐患大，日晒雨淋电源线寿命也短。

从老宅那牵引，发现要经过好几个巷子，村长首先不同意，连校长都摇头说不可取。

搁着又不是一两天的临时线，数年过后人来人往哪天漏电纯属害人。

架设电线杆，成本高，村民更不愿意在家门口或者巷子里摆上那么个碍事的东西。

穿山甲的出现简直是打瞌睡送上了枕头，从老宅处挖地洞到山上别墅。以它个头，挖的洞还不小，这下连宽带都能埋暗线，省得罗甜抱怨李哲建造别墅不为她考虑。

山上信号差，想蹭别人家wifi都搜索不到，对网瘾少女是灭顶之灾。

建筑材料颇有剩余，老宅盖间小平房，只做临时歇脚点，还能掩饰部分超出常理的事务。

就是这个工程量，非常大，老宅到别墅，直线距离要数百米。

李哲笑意盈盈地看向穿山甲，表情越发和善，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和你说穿山甲小同学……”

兽性本能让穿山甲感觉身体发冷，然而面对李哲循循善诱，穿山甲越发觉得对方说的有理。

李哲很容易忽悠到了一根筋的小妖，占着老师的身份，沟通自然在强势一方，结果也满意。

事后，整个山区的穿山甲种族，都被浩大的工程拖累了三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