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楼下那裡隐隐约约传来男学生们带着笑意和嬉闹的交谈声，那些交谈声远去后，又回到安静到只听见风吹过的声音，还有树叶彼此摩擦的声音。

伏在桌上的及川终于撑起身，胸口那加速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復，就像是坐了趟过山车一样。

不过他也很少去坐过山车就是了，依稀记得上次坐过山车时是一年级时暑假的事情了，后来随着高中课业和社团事情越来越繁重后，就没有再坐过过山车了，玩乐也很少，联谊也是。

与别校联谊也有，但是及川觉得那很无聊，坐在原处无所事事的让他感到不舒服，女孩子们主动来找他搭话时，纵使及川笑容满面与她们閒聊很久，但那都只是他的表面功夫，他心裡可感到无聊透了。

联谊到一半后的及川突然说要早退，女孩们朝他投来了挽留的目光，但是他还是回去了，在回去之后还跑去隔壁把刚吃完饭的岩泉给挖出来，还打电话叫上松川和花卷他们一起出来打排球。

但这只是过去的一些小插曲，过山车和玩乐还有联谊那些的事情也是过去之后很快就遗忘了，什麽也没留下。

及川知道丰崎是要来找他谈事情的，他也没有继续放任自己一直维持这种坐过山车时的心态太久，马上正起身和她讨论着关于宫城县预赛先发队员的事情。

「关于那十六号的事。」「妳是指小狂犬？」「小狂犬？」

两个人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丰崎垂首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偶尔会将不小心垂在脸颊旁的鬓髮给别在耳际。

坐在她身旁离她很近的及川跟着她低头确认，也不时会嗅到从她头髮上传来的澹澹香气，他压下内心想去搂住她的莫名想法，继续把心思放在讨论公事上。

「小狂犬的话，从很早之前就翘掉社团活动了，但是教练还是指定他为先发球员，因为小狂犬的攻击力可是数一数二的强哦，对我们队伍来说可是特别宝贵的战力。」

「非常强？」丰崎转过头瞥向及川。

「恩，非常。」

「你不像其他人一样会对小狂犬说些什麽话吧？」丰崎讲到这裡，还是有个疙瘩卡在那。

「当然，因为及川先生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及川回她，但是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后半句他选择藏在心裡。

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聊着事项还有一些要确认注意的地方，等到都没问题了，丰崎终于站起来准备离开。

「经理。」及川突然喊住准备离开的丰崎。

丰崎停下脚步，慢慢回过首，手上还抱着纪录簿，看向欲言又止的及川，脑中闪过了不久前长濑曾经说过的话，她莫名感到在意了，内心也像是想去确认什麽，却没敢开口问及川。

及川见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了，才浅笑着开口：「小丰崎加油，还有别累坏自己。」

丰崎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那紧张裡还溷杂着莫名的期待，像是在等待及川会说出什麽话，等及川真的说出来了，又有种莫名失望的感觉，她也不明白那是从哪来的。

「你也是，还有再见了。」丰崎丢下这一句，彷彿逃跑那样匆匆离去了。

下一次能够好好这样讲话是什麽时候？

完全不知道。

谁也无法马上去越过那条界线，只能在那条界线左右停摆不定。

及川再也无法回到之前那样的从容，他内心开始迫切地从她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眼神中，寻找出那些线索，他观察力好，但是却没把握自己能不能确信她其实是在乎自己的。

纵使及川表面是乐观的，给人一种看起来自信和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也是会有没自信和不安的时候。

独自待在房间裡的他拿着笔，望着青蓝色的便条纸思考得出神，在想着明天一大早要给她的纸条上该写什麽？

在及川思考的同时，并没注意到某个不速之客已经偷偷来到他房间。

想好什麽话，正拿起笔在字条上写下给她的话的时候，那个不速之客居然大声地把字给唸出来了。

「加油，经理，今天也要一起努力…」及川的姪子及川勐蹲在他身旁，一字一句地把字条上的话唸出来。

「勐你在干嘛啊？」慌乱下的及川把桌子上的字条给揉成一团，扔入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彻一定是写信给女朋友！」

「才不是女朋友。」及川一遇上他这个鬼灵精怪的姪子就完全没办法，怎麽也没料到这个姪子会这麽突然跑来他家裡面。

他无视勐，自顾自站起身，走出去到客厅那，质问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

「这小鬼头是什麽时候来我们家的？」及川没好气地问着他母亲，刚才字条的内容也完全被看光还被大声唸出来只是让他感到非常呕气，甚至想把勐当成排球给扔飞出房间。

「在彻回来之前，勐说要躲起来给你一个惊喜。」

这哪是惊喜？这明明就是惊吓，而且刚才这个小鬼头居然把他字条上写的内容给大声唸出来。

没想到勐已经从房间裡出来，还蹦蹦跳跳跑到及川的母亲那嚷嚷道：「跟妳说哦！彻要交女朋友！」

「就说不是女朋友！」及川赶紧上前把勐给拉住，勐还笑得特别大声，「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啊。」

母亲没去理会及川的辩解和他姪子的吵闹，只有笑着问他一句，「彻从来没把女朋友带回来给妈妈看，什麽时候交个女朋友带回来给妈妈看一下？我想看看彻喜欢的是什麽样的女孩子。」

「彻一直被女朋友甩，他才没有女朋友呢！」勐在一旁开及川玩笑，及川瞪向勐，蹲下身开始去使劲搔他痒。

「不管交几任妈妈都没有意见，遇到个真心待你好的女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及川终于放开胡闹的姪子了，然后看着母亲。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如果真的能变成女朋友那就更好。」及川想起了丰崎的笑容，在唤醒他时对他露出的笑容，他深陷了。

☆

丰崎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安静地听着争吵声，她将脸埋在两个膝盖中间，无力地靠在牆壁那。

悠介回来时，父亲在餐桌前当着她的面再一次批评悠介，对她说不要成为像她哥哥那样失败的人。

本来是那个充满笑容的悠介，第一次在全家人面前动了很大的脾气，被发飙的悠介吓坏的丰崎只有逃到楼上，把自己锁在房间裡听着悠介和父亲的争吵。

她站起身，走去拿起耳机插在笔电那，把音乐调到最大声，隔绝掉充满争吵的那个世界。

目光瞥到笔电旁的那个盒子，丰崎伸出手拿过它，把盖子拿起，看着数张叠在裡面的许多字条，上面写着是及川给她的话。

「不要勉强自己，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今天的及川先生也会好好看着妳。」「偶尔依赖一下也没关係。」

丰崎看着看着，看到最后一张字条写的话。

「有什麽烦恼，就告诉及川先生吧，及川先生会等着妳。」

她的目光停在那一句话上好久好久，眼眶在发热，有种快掉眼泪的冲动，将眼神移到一旁的手机那，因为及川写的这句话，她现在想打电话给他，想听他的声音。

丰崎滑到了ｏ的那行，找到了及川的名字，准备按下拨号的那一瞬间，她却退出了通讯录的页面，然后把手机萤幕关上，放去一旁。

外面的争吵声停下了，悠介拿着行李头也不回地选在晚上离开家门；父亲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母亲在厨房叹气。

丰崎还是选择了用耳机隔绝外头的争吵，也在刚才打消了打电话给及川的这个想法。

在这天的晚上，丰崎为了父亲和悠介的争吵而失眠，还因此在隔天抱上浓浓的倦意去学校，同学们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排球经理的工作太忙而很少休息，也会来关心她几句。

丰崎摇头说没事，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相当疲倦。

「桌上有字条和铝箔包牛奶。」小林比着丰崎的面前，丰崎回过神，把字条和牛奶慌乱地藏起来，小林又补上了一句，「是及川吧？我都知道哦。」

「并不是妳想的那样。」

「不要露出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妳明明是个高中生，就该有高中生的样子，妳又不是活在监狱裡，为什麽要把自己活得那麽听话？」小林在对着丰崎的某种处事态度做出了一番批评。

「我本来就是高中生。」丰崎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额，露出了因为睡眠不足而困扰的神情，又掐了把她自己的大腿想提神，不想去回答小林的后半句。

「哇妳是傻瓜吗？捏自己大腿？」「至少这样会比较清醒。」

及川独自一人经过了四班的教室外，将目光移向裏头，将视线停留在丰崎几秒后，又离开原处。

今天的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在一大早时收到他的铝箔包牛奶后会露出开心的样子。

☆

站在图书馆裡的某一处，及川身旁的窗帘被外头的风给掀起，然后又落下，他双手叉在制服裤的口袋，安静地望着趴在笔电旁睡着的女孩。

笔电裡还放着白鸟泽和其他队伍比赛的影片，及川并不在意那个。

他只在意她有几天下来都是以这样的状态去忙碌。

及川解下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走上前将它披在了丰崎的背上，没有马上把她吵醒，只有趁她熟睡时将手放在她头顶上揉一会。

揉头顶的动作似乎把丰崎给惊醒，她从桌子上爬起来，看来是睡煳涂了，用着茫然的眼神看及川，再看电脑萤幕，才马上想起自己在睡着的前一秒前要做的事情。

她按了暂停影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神疲惫又涣散，坐起身的她身上还披着及川的制服外套，男孩子的外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过大，那样的差异在这时就完全显现出来了。

及川见她浏海都睡得一团乱了，在她身旁蹲下，伸出手去替她整理那睡乱的髮丝，他的棕眸在望着她，睡醒时的丰崎眼神和样子乖巧，任由及川替她整理。

这乖巧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丰崎突然愣住了，及川瞥见了她耳根子变得微红。

是窗外的光线？还是有其他原因？

「我把妳吵醒了？」及川的手从她额头上移开。

「醒来的话是好事，否则我不知道我会睡到什麽时候，谢谢。」

笔电的萤幕画面定格在牛岛跳起来扣球的那一瞬间，一旁摊开的笔记本随着外头的风翻开到另外一页，放在上头的笔滚落到地板上。

及川将那笔捡起，从地板上站起，将笔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丰崎阖上了笔记本，将自己面向电脑。

「这是之后要剪辑的影片？」及川微倾上半身，俯首看着丰崎笔电萤幕上的画面，接着将右手放上她面前的滑鼠按下了左键让影片继续播放，丰崎的髮蹭在了及川的针织背心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对，今天社团时间前去借用视听教室，让大家一起看，毕竟比赛快到了。」

丰崎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还在萤幕上，思绪像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怎麽样都无法停下来。

本来还蹭在及川背心上的长髮和他的分开了，及川从丰崎身旁退开。

「嗯，待会就去借一下视听教室的钥匙，找大家一起看影片，辛苦妳了，经理。」

「不会，还有那个……制服外套，非常谢谢。」背对着及川的丰崎用着很小的声音说着。

及川望着她披着他制服外套的背影，看着她的指节陷入布料裡，整个人突然变得安静了，像是在思考什麽，在内心做出了决定之后，他问了她这麽一句话：

「小沙织，我可以这麽叫妳吗？」

那个始终不敢转过来看着他的丰崎，过了一秒两秒后点头，像是默许及川。

「我可以吗？」他又问了她一次，语气和神情变得很柔，想再确认一次她的想法。

「可以。」

她回的是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