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嘲讽的眼神与枕边人厌恶的神色如同走马灯一半游走于脑海之中，额角的冷汗浸湿了鬓角，素青帘帐后的人双手死死扣在锦被之上青筋泛起，如同垂死一般喘息挣扎，终于惊坐而起：“不要！”

“小姐！”门外有丫鬟闻声匆匆推门而入，安抚地伸手握住她：“小姐可是被魇着了？奴婢在这里。”

叶似锦茫然地望着室内熟悉又陌生的摆设，聚焦的视线终于放在了身旁之人的身上，熟悉的音容笑貌不由令她眼眶一热：“红菀！”

早在她被庶妹抓起来时红菀便与碧萝一道被隔绝起来，最后因想将她偷偷放出去最后生生被庶妹与那人下令射杀而死。

看来如今她是真的死了，死了也好，能与她们一道团聚，黄泉路上也不寂寞：“碧萝呢？”

红菀闻言好笑地拍了拍自家小姐的后背，无奈道：“小姐今日就要办及笄礼了，碧萝一大早便去替小姐张罗去了。”

“及笄礼？！”

叶似锦的理智终于回笼，将房内再次打量了一遍，熟悉的闺房，如今笑意温柔却明显稚气未脱的红菀，而她的手，虽依旧纤长却还带了些孩子气，分明是还未全部长开的模样。

她不可置信的伸手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剧烈的疼痛却令她笑出了泪：“会痛，是真的！”

“小姐！”红菀不满地连忙捉住她的手，满脸皆是心疼：“好好地掐自己干什么，胳膊都青了！”

叶似锦却长长地舒了口气，撒娇般将自己埋入红菀怀里：“我梦见你们都离开我了……”

还好，上天开眼，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令身边之人陷入险境，而那些当初陷害她的人，她都会暇眦必报，一一奉还！

今世，便从及笄开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叶似锦垂着头跪坐于地，眼角余光看到庶妹明艳的裙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又看到红菀与碧萝面上似有忿忿之色安抚的微微摇头，示意两人稍安勿燥。

她规规矩矩起身向宾客见了礼后便回到东房，从有司手中接过衣裙，碧萝一边与红菀一同替她穿衣，一边小声不平道：“今日分明是小姐及笄，二小姐却比小姐都穿的明艳，将风头都抢去了！”

红菀虽稳重许多却也带出些不赞同的模样：“小姐身为嫡女，今日本该好好打扮一番，在宾客中留个印象才是，为何非但衣裳都挑了些素净的，还非要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这样蜡黄……这下可如何令前来的世子们注意到小姐？”

叶似锦好笑地拍了拍两人的手，却知道两人这是为自己着想，于是好声解释道：“今日虽是我及笄，却恰逢凉州闹灾，当今圣上为赈灾一事愁眉不展，后宫的娘娘们都少了歌舞之宴，皇后娘娘更所以身作则减了用度，上行下效，贵人们都这样朴素，我又怎么可以过于争艳。”

前世她同两人是一样的想法，一心想着要在及笄礼上出尽风头，而她虽穿戴不及她的庶妹华丽，却仍旧因容貌抢了她的风头，使得叶荣华忿忿在心，转头就将自己奢靡无度不将灾情放在心中的名头传了出去，使得她在宫中的贵人的眼中都落了不知好歹的名声。

如今她干脆便先将锋芒收敛起来，庶妹喜欢出风头便让她出就是了，只是这风头，却不是好出的。

想到这里，叶似锦不禁不动声色地弯了眉眼。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阙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及笄礼毕，她举止端庄地向宾客谢礼，掩了容貌后并不十分出彩，所以众人更多的视线则放在了她的庶妹叶荣华身上。

叶似锦十分顺从地站在她身后，任由那个她称为母亲的人自顾向众人引见她的庶妹，好似今日及笄礼的主角是叶荣华而非她叶似锦。

世家贵子们纷纷将视线放在明艳动人的叶荣华头上，一时间许多夫人纷纷同两人说话，言词间很是有结亲之意，她的母亲闻言一贯清冷的面容微微弯出一个笑来，只言家中这个还小，滴水不漏地都推了回去。

叶似锦闻言越发低眉顺目，往后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生怕被人注意。

而堂中一处角落里却坐了一桌十分气度不凡之人，当中一个相貌十分精致，若非胸口平坦与喉头的喉结必定被人当成女子，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斟酒，神色间很是百无聊赖：“这就是你们说有美人的地方？”

宫遥闻言嘿嘿一笑：“叶家女可是京城闻名的美人，庶女明艳，听闻嫡女也很是好看，我这才一起拉你来看个热闹。”

墨玉泽闻言终于转向堂中，先将视线放在了叶荣华身上，只漫不经心地吐出四个字：“庸脂俗粉。”

宫遥闻言苦笑，知道他一向嘴巴毒，倒也不介意：“叶府二小姐相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明艳动人，更是素有才名，到你嘴里便是一文不值，若是让人家姑娘听见也不知该多伤美人心。”

墨玉泽恍若不闻继续将视线放到了叶似锦头上，眯了眯眼缓缓道了句：“身段不错。”

边上之人闻言纷纷抬头望去，毕竟这人好色出了名，眼光之高也十分有名，一般美人得不到他半句赞誉，如今却说了句近似赞誉之言可不常见，于是纷纷一同瞧向叶似锦。

叶似锦一身素净青衣，显得十分瘦弱，很是有些弱柳扶风之味，只是面色……却带了些蜡黄，一副有些营养不良的模样，便将美色大打折扣，细细看去倒也还能看出五官颇为精致，于是无奈道：“那大小姐虽身段确实不错，可相貌却明显不及二小姐。”

众人纷纷点头，尚有一个说话倒十分温和：“叶大小姐不同于二小姐明艳，倒也别有风姿，只可惜面色不大好，安王一向喜好排场，却不料对自己嫡女竟这样克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