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勾陈是什么？听起来好耳熟。”
“简单来说，勾陈就是麒麟。”云风动眯了眯眼，蹲下来仔细研究这尊石像，“如果我判断不错，这应该是先秦的篆文。”
姬姚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看你是魔怔了，你不会想说这里凭空出现一座先秦石雕吧。”
云风动站在高处，四下看了看，道：“你看，这些一阶一阶的，还有地面岩石土壤的样子，这里应该曾经是河流。这座石雕，很可能是山洪冲过来的。如果假定这里真的是古代河床，那么上游的位置，恰好是湖明山！”
姬姚捏了捏额头，道：“你就非得去自寻死路吗？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到底为了什么？你是不是压根就是鲁正的奸细？或者说你自己就是鲁正？”
云风动哭笑不得，道：“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我告诉你，我就是为了钱，如果我能抓到麒麟，那金山银山享用不尽啊！”
姬姚冷笑一声，道：“你真当我是傻子？还是说你是傻子？麒麟这么烫手的玩意儿，就凭你，你能接得住？此乃国之重宝，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风动有些语塞，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姬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问道：“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就算死也死个明白。”
云风动犹豫片刻，怀疑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怎么确定你能保守秘密？”
“以我的人格，以我的命运，以我的一切作为担保。”姬姚神情严肃地说。
云风动盯着姬姚的眸子，迟疑良久，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神兽猎人，应对神兽问题，是我们代代相传的使命。”
“神兽猎人？这是什么？”姬姚一头雾水。
云风动认真地说：“上古时期，人少而兽多，人弱而兽强，若按《山海经》等古籍，更有超凡的神兽统治世间。我们神兽猎人，便是那个时代的遗留，代代传承，直至今日。随着神兽隐匿，物种灭绝，人类再也不畏惧任何野兽，我们也就逐渐被历史遗忘。”
姬姚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云风动笑了笑，道：“所以说，还是挣钱这个理由最容易被相信，毕竟利益才是所有人都会认可的动机。咱们出发吧，争取能在晚上投宿，别再睡野外了。”
两人一路向前，跋山涉水，逐渐进入晚清时期的曹州地界，前方出现一片繁荣的商贸集市。姬姚擦了擦眼睛，不解地说：“这里应该是鲁正的核心区了吧，怎么还会有集市存在？”
云风动笑了一声，道：“因为这是鲁正自己的产业啊，这里是鲁南有名的黑市，是用钱可以买到一切的地方。为了维持这个产业，鲁正自己定下了死规矩，黑市里不许任何人闹事，包括他们自己。所以说，咱们只要混进去，多加小心，平安过夜问题不大。”
姬姚怀疑地看着云风动，道：“从任何角度说，你都像是鲁正的心腹。”
云风动点点头，说：“没错，我如果是鲁正，也不会放心那些禽兽不如的土匪来迎接我的新娘。考虑到你家族的势力财力，以后还要合作，派我这种人把你哄骗过去，是最好的主意。”
“那我凭什么还跟随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啊，我或者那些禽兽土匪，很简单的题目。”
两人来到黑市门口，云风动用熟练的江湖暗语，很轻松就带着姬姚混进去了。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找家饭店大吃一顿，然后到旅馆里洗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这几天，他们都快变成野人了。
傍晚时分，闲来无事，他们干脆就在集市里逛了起来。黑市果真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什么玩意儿都有，枪炮弹药，不法赃物，想买什么都能找到卖家。
云风动不由自主地在一家茶馆停了下来，里面有位说书先生，正在讲故事。
“在郭家村与黄家村之间的山区里，有一头凶猛的老虎，夜夜咆哮，真乃百兽之王。看官们或许多少听说过这头虎，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头老虎大有来历！它可不是咱鲁南本地的，而是马戏团跑出来的。这马戏团是洋人的，这头虎性子倔，驯不服，先后咬死了三四头雄狮，触了洋人的忌讳。洋人本打算处死它，谁想到一个教士动了恻隐之心，私自放了它一条生路。从此，虎归山林，再无忌惮。最近传得神乎其神的麒麟，其实就是……”
话未说完，这说书先生忽然浑身一颤，惨叫起来，面部呈现出痛苦的表情，四肢扭曲，腰背弯成弓形，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哆嗦了一会儿，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霎时间众人大乱，有位郎中壮着胆子上前，揭开这说书先生的衣服，他的背部竟有一头鲜艳的血色麒麟，渗出发黑的血液，看得人毛骨悚然。
云风动和姬姚面面相觑，都感到很可怕。他们知道，这几天黑市不会太平了。
两人不敢多逗留，便匆匆回到旅店。刚到门口，便看到一位瘦高男人正在办理入住。这背影，是如此的熟悉。这时，男人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自顾自地去住宿了。
云风动和姬姚瞠目结舌，脸色煞白，脊背一阵发凉，令狐知秋竟然和他们住一家旅店！
姬姚低声道：“咱们赶快离开吧。”
云风动转身向外瞅了瞅，有一拨土匪正在巡逻。如果此时离开，多半会与土匪们碰上，倒不如在旅店里安全。令狐知秋毕竟是姬姚的生父，关键时刻，可以抖出真相求救。
“不用，这里是鲁正的产业，安全得很，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回到房间，姬姚问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干嘛的？我能感觉到，你认识他。”
云风动点点头，说：“没错，我知道他，他叫令狐知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极度危险的人物。”
姬姚秀眉微蹙，道：“昨夜我用石头砸了他一下，多少应该留点痕迹，可我刚才看他，毫无受伤挂彩的迹象，这真是费解。”
云风动喝了口茶，道：“我知道你是名医，但对于令狐知秋，你最好不要单纯把他视为普通人类。我听说西洋有一种物种演化学说，人与猿猴同源同祖，不过一线之差，却是千里之别，我们与他，也是如此。”
姬姚半信半疑地说：“这学说我知道，但你确定用在这里合适？这也太玄乎了。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寻常的读书人，都不懂这些西学。”
云风动苦笑一声，道：“很多人觉得，市井生活丰富多彩，其实不然，说到底，大多是无聊虚度，沉迷麻痹，就像老牛拉磨一样，无休止地原地打转。相比而言，我觉得读书才是无穷无尽之乐事，就算读一辈子，也不会枯燥。”
姬姚眸中闪过一丝欣赏，道：“可是，普通百姓单是为了谋生，就已经耗尽精力，你哪来的机会一直读书？”
哪来的机会，还不是你娘给的，但这件事情，他不能说出来。
“当然是因为小爷我超凡绝伦，区区世俗哪能奈何得了我？”
姬姚白了他一眼，说：“你就藏着掖着吧，我看你压根就没几句真话。”
“你呢，你这含着金汤勺出生，何必这么辛苦学医？而且这行当，难免有肌肤接触，很多人还不愿意娶。”
姬姚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道：“你这么聪明，从我的姓氏也该猜出来，我是养女，我弟弟才是含着金汤匙的。嫁不嫁人的，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人都有生老病死，学了医，可以不受欺负。”
姬姚原本锐利阴鸷的目光透出些许柔和，窗外的灯光洒在她修长的娇躯上，散发着一种知性与野性混合的美感。云风动很想把她拿下，然而她是师父的女儿，师父一生致力于让她远离猎人的宿命，他不能开倒车。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紧接着，半截尸体从窗外掉落，直直地砸到地上，飞溅的鲜血染红了玻璃。
两人都吓了一跳，云风动按住姬姚肩膀，道：“你在这里注意安全，我上去看看！”说着，他跑出屋门，径直窜到楼上，只见房门大开，满地鲜血，却找不到另外半截尸身。奇怪的是，地面有车轮印，从屋内延伸到屋外。
此时，其他人也闻声而来，他不想引起注意，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正好与令狐知秋打了个照面，令狐知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而诡异，说不清什么意思。
回到屋里，他把情况大体说了说，满脑子都是疑问。姬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着窗外，意味深长地说：“你看看那半截尸体，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怔了怔，伸着脖子瞅了几眼，尸体惨状触目惊心，但看不出什么怪异。他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说：“有……有什么特别的？”
姬姚认真地说：“我敢断定，所谓麒麟，必是作假。”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