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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矶启示录》第二章 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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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泸泽怒掴叶家小姐的事情很快在天机府学堂疯传,按理说来当日情况应该是不得外人所知,更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天,栾泸泽竟跟个没事人似的乐淘淘背上破破烂烂的书袋又来上学了。

她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神色一片坦然,倒是叶茗欢捂着那依旧看得出有如馒头似的双颊蜷在角落瑟瑟发抖,以往找事的人也突作鸟兽散,倒令学堂气氛为之一肃。

果然,只有强硬起来才能不被欺侮,无限制的忍让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关节处淤血还未散开,握笔尤有痛苦,但栾泸泽反而迷恋——这让她更清醒地明白自己依旧活着。

教授卜筮的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夫子,本来就枯燥的课程在他长音拖沓的讲解中愈发令人昏昏欲睡,半堂课不到台下倒了一片,又挨个被用竹板敲起来,气的夫子是吹胡子瞪眼,反手在石板上写了道卜题,扯着嗓子愤愤:“竖子荒谬,今日解不开这道题,谁也别想放堂!”原本陷入昏迷的众人听到这句,顿时哀嚎遍野,卜题本就要求熟知易经八卦,又要求验算者有极敏锐的思维能力,六十四画三卦两爻,步步玄机步步陷阱,稍有差池就是错误百出。

栾泸泽对此倒是轻车熟路——上辈子她凭借对赫珞的执念神迹般两年熟练掌握了大致内容,十六岁就能预事,解一道卜题于她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

干为阳,坤为阴,乾坤互异为鸿蒙,坎为月,离为日,万事万物终显呈……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在纸上出现,她近乎贪婪的求索着每一步,若人也如题目般循序渐进后就能剥茧抽丝得到真心,那是不是上辈子她就能早些醒悟看透?

索性现在也不算太晚。

栾泸泽写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忽略了站在她身后的夫子,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她,自然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凝重。这道题本来就是夫子刻意拔高了层次,以这群孩子现在的水平,恐怕想破脑袋也只能解开一两步,可栾泸泽却如鱼得水,写的让他都自叹弗如,这等聪明才智放在世间任何一个人身上未来恐怕都能有不小的作为,而在此女身上,鸾国孽种,天煞孤星……

推衍法门与步骤全都精准万分,毫无犹豫踌躇,此种果决,只怕钢过易折,慧极必伤。答案伴随着老人的一声叹息写出,栾泸泽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先生在自己背后站了有些时候,顿时略有羞赧的扬了扬唇角,虽弧度不大,但也算把周身浅淡的悲苦气息冲散了些。“不知正确与否,还请夫子指导。”平淡中透着清朗嗓音里掩盖不了零星喜悦与骄傲,而夫子捻着山羊须颔首更是让咬着笔杆子的众人惊掉了下巴——天知道让这老头满意是多难的事!

这还是原来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扫把星”吗?现在扫把没见着,身上的星光倒是熠熠生辉。

老夫子将栾泸泽的题纸收来仔细折好:“这道题目前以你们的年龄来说,还无人能解,今日倒出了府内第一人。”他看着泸泽残破袖口处露出的青紫伤疤,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对她道:“便允你一次去太阴秘境的机会吧。”

太阴秘境是天机府的风水宝地,灵宝异兽数不胜数,更有很多秘密栽培的草药不予人知,只有获得长老或者先生首肯才能进入,即便栾泸泽无法接触天材地宝,但光是由她采摘那些高等草药就可以说是占尽了便宜。众人忌妒的眼热又无他法,毕竟这道题的难度他们也心知肚明,栾泸泽能解答出来,其对卜筮的研究深度早已远远超出他们能想象的地步。

而栾泸泽本人显然也没想到得到这种殊荣,征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浅浅一笑便谢过夫子,也将所有艳羡目光全盘接受。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当一颗墙头草随风摇曳的滋味也并不好受,强大总伴随着他人的嫉妒,只有内心坚定才能无所畏惧的走下去,纵然无人陪伴。

放堂后,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走,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绕过了栾泸泽的座位,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小鬼头,眼见一人性情大变又聪慧淡漠难免心生畏惧,他们依旧年少,带着蓬勃朝气,即便栾泸泽也有一副同样稚嫩的肉体,也难以融入他们。

去秘境的时间定在五天后。栾泸泽带足了干粮和水,细心地老夫子还顺手从内什室请了配给,让他们送了套便于出行的衣物,一切就绪便出发上山。

层山青黛,白云远岫,芬氲未歇间能望见惨淡日头。微风缓逐烟波,映水藏山,呼吸时几乎能品尝到雨水滋味。

太阴秘境,顾名思义,终日难见阳光,故而蛇虫甚多,但湿润的空气给草药提供了十分良好的培育条件,甚至能生长的更为优良,品阶往上的例子也是屡见不鲜,越往秘境深处越危险,品种也更为罕见。栾泸泽这次瞄上的是风菱和鸠榛,两种皆生长在泥淖旁的植物。风菱利活血化瘀去除疤痕,鸠榛虽壳带毒素,但果实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两种草药放在世间可以说有市无价。

攀过重峦迭嶂后便是一道低矮峡谷,此刻日头偏西,山间已有冷意,而树丛苍梧后正是栾泸泽的目的地。

她拿出帕巾洇湿捂住口鼻,凭借着脚程和时间的估摸,路途已经走了大半,沼泽附近多瘴气,这里的浓雾更是方便了它散发,若是中毒自己独身一人只怕性命难保。栾泸泽吃力扯开脚腕处扎入的荆棘,鲜血迅速染红了裤脚,疼痛更让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不过片刻,沼泽已是近在眼前。

空气里甜腻的铁腥味愈发浓重,栾泸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总觉得前方有什么不对,经历过一次死亡让她对危险变得极度敏锐。整个太阴幻境都不太对,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庞大怪兽骤然从半人高的草丛里冲了出来,涎水横流朝她扑去,那副饥渴模样活脱像饿了三天三夜,红着眼睛饥不择食想要一饱口福。

栾泸泽暗道不妙,还来不及厘清刚刚心中闪过思绪,又是凶兆横生,她马上就地一滚狼狈躲过袭击,她后悔没有随身燃个火把防身,而此刻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许能凭着气场震慑小屁孩,但如何对一头失去理智的怪兽做些什么。那怪兽在嗓子里压抑着滚雷般的怒吼,四肢匍地蓄力,犬齿呲出,像是在思考从哪儿下口。

今生终要命尽于此吗?栾泸泽缓缓将手伸进包裹里握住了唯一一柄防身的匕首,只等它扑上来的刹那用铁刃撕开它的喉咙,大不了鱼死网破!此时栾泸泽的表情,与那看破生死的气度,可真是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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