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重。”面具男收回目光，清冷的喊了声名字，一个黑影倏然跪在床前。

“尊主”硕重垂头，说话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只是态度却是极为恭敬。

“起来吧，小家伙就想听故事了，你来讲讲吧”面具男冷冷淡淡的说着，随手又拿起顾晞的头发一圈一圈绕在自己手指上，挣脱开，再绕上，几次之后，顾晞有些泄气的瞪了他一眼。

硕重接下命令，垂手立在面具男的下位。那是一个很远的故事。

盘古初开天地，弥留之际将自己双目化作日月，呼吸化作风雨雷电，血液筋脉变作江河湖泊。鸿钧老祖得一造化玉碟得悟大道，推演创始元尊盘古开天后将有四次毁天灭地的量劫，遂周游四海遍寻五湖，收有三清，女娲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为徒，助其为苍生平劫度难。

一次量劫乃灭杀混沌时留下的三千魔神，二次量劫乃龙凤麒麟的三族大战，三族俱陨，鸿钧老祖不忍其族灭，少数族中血脉这才得以存活，哪知三次量劫来的如此之快，巫妖之战时，凤族不慎跌入十二都天神魔大阵，未曾幸免于屠杀，不慎可惜。

数百年后，机缘巧合，通天教主游至崆峒山之上，隐约听得一声凤鸣，寻至发现一颗金光四溢的凤凰蛋，才得知当年竟遗留一只还未出生的小凤凰，虽同时跌落下来，却没入了崆峒山地界。巫族大战之后崆峒地界清气带浊，这才使得本该五百年破壳的凤凰硬生生七百年了未曾出世。

鸿钧老祖感念天地仁德，赐仙山于凤凰，名曰凤栖山，是三清里难得的灵气充裕之地。

谁知这只小凤凰好不容易破壳出生，却是个淘气的，觉得凤栖山孤零零一个人很是寂寞，待到五百年总算化作人形了，就擅自下了三清跑去人间。消失了三百年，再发现时，却是通天教主再次把他给打捞了回来，没想到刚消停了没多久，又下了三清，却是去了九天的北极紫薇大帝那里非要做他的小童。后来小凤凰自己废了灵根不说，还跳下了诛仙台，天地间最后一只小凤凰就这么寂灭了。

顾晞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硕重“那你知道原因吗？”，面具男听了这句话，愣了愣看着手上缠绕着的软软的头发，又若无其事的拿过另一缕玩了起来。

硕重看了看身旁的面具男，低下头，声音仍是空灵的说“不知道。”

顾晞内心腹诽着，你故事说还不如不说，重点细节都没讲明白。心里想着手上也没客气，从面具男手里抢过自己的头发，全都塞进了被子里。面具男看着他幼稚的举动牵了牵嘴角，忍住去戳他脸颊的冲动。

“你呢？你也不知道吗？”顾晞也不是傻的，硕重不是不知道，分明是不敢说。于是他矛头一转直接问向面具男。

“你以后总会知道的。”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面具男起身，扯了扯衣袖，垂下的眼眸里淹着一片死寂，他的眼里太空旷，顾晞抓不住任何的信息。

“这是我在你毁灵根的地方捡到的，本来是你的东西，里面下了禁制，我没碰。”面具男这么解释着，眼睛扫过顾晞手里的血玉，讳莫如深。转身想要离开去时顾晞悠悠的说“我真的不是他，我只是想睡前听听故事罢了。”他语气平静，手里摩挲着温润的血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嗯”面具男脚下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辰央。”

一阵夜风吹过，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顾晞一个人，好像今夜没来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故事。

顾晞撇了撇嘴，把血玉放在了床边，蒙上被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睡了过去。

她是顾晞，从来也只是顾晞。

没什么事情比取悦自己更重要的不是么。

第二日。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即便是寒冬腊月天气也难得的和煦了起来。可是……

“啊咻！……啊咻！”顾晞小脸苍白的搓了搓鼻子，这身子真是有够弱的，洗个凉水澡熬个小夜竟然也能感冒。顾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盼夏围在顾晞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都快把顾晞转晕了。

“盼夏盼夏你别转了”顾晞忍无可忍，这才开口喊住了那个明晃晃的身影。

“少爷您这刚大病初愈怎么又感冒了，都怪盼夏没有照顾好您”这么说着，小脸一皱又要哭了。

顾晞是从不会安慰人的，她这一脸要哭的表情俨然生病委屈的是她似的。顾晞思量了会儿这才说道“你家少爷我大病刚醒，身子是弱的，反反复复很正常，与你何干。”瞧瞧，连安慰起人来也这么生硬。

盼夏止了哭声，似是被安慰到了似的这才小步的挪到顾晞面前拿起梳子一点点帮他打理着头发。嘴里又开始唠叨起来，明耶寺庙里不比府里周到，浩一法师不赞成其他伺候的跟着去，盼夏只得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絮叨着，少爷您到了那里晚上夜里凉您要多给自己加一床被子，要是觉得寺里床板硬了您就再铺一层在下面垫着，不然一早起来该是腰酸背痛了。寺里饮食也清苦，等您回来了我就让张伯伯给您做很多您爱吃的……

顾晞一边搓着鼻子一边微笑着听着，一抬头竟发现铜镜里的自己温柔的令他陌生，发自内心的笑让她自己都微怔了一下。自己从小在外地求学，一年回家次数也寥寥无几，国外生活艰难，自己一个人惯了这才有了冰冷的性子，也只有回家的时候心里才稍稍放松下。而这久违的关心倒是让她乱了神了。

“少爷，少爷？”盼夏看着出神的顾晞小心的叫喊着，生怕不小心吓到他。

顾晞猛地回过神，对着盼夏眨了眨眼睛。盼夏撅着小嘴怪她没有好好听他的嘱咐。顾晞只得陪着笑说自己知道了，会好好注意的。这才看见小丫头又天真的裂开嘴笑了起来。顾晞心底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还七岁的小小的巴掌，莫名有种人小鬼大的既视感。

临走，顾晞拿起胭脂轻轻扫了扫自己的脸颊，看着铜镜里面色红润的自己，这才满意的走开了，临了对着盼夏吩咐，生病的事，就不必对父母说了，在寺里会有浩一大师照顾自己的。

顾晞从来不是个心善的人，此时却难得的心细了一回。

憋着咳嗽声总算和一脸惨兮兮美若天仙的母亲道别，也总算坐上了去往明耶寺的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