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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小狐娘》第8章 逢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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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睡得早,阿汝第二天起得也早,在屋里洗过脸后,元妈妈照旧给她梳一个双丫髻,两发苞上各缀了一条浅粉的细丝绦,其余便再无装饰。元妈妈见昨日的衣服被汗湿了,就另挑了一套鹅黄色的短衫和裤子给阿汝换上,阿汝年纪还小,还未曾备下襦裙等衣物。

一切打点好后,阿汝直往正堂那边奔去,熟料周氏和顾元贞都还没到,唯有温氏抚着肚子坐在那里喝茶,见阿汝过来忙放下茶盏招手让她过去。

“姨娘好。”阿汝走到温氏跟前,先恭敬的请了个安,只是请安的规矩她是偷偷看着别人学的,姿势不大工整。

温氏忙伸手扶起她,笑道:“难为你一个小孩子,倒起得这样早,肚子饿了没有,早饭还有一会儿才好,先吃些点心垫垫吧。”话毕将桌上的一盘什锦糕点端到阿汝面前。

阿汝倒也真饿了,她不是擅长推却之人,便拿了一个莲子糕来吃着,边吃边问:“姨娘,砚书呢?”

“你弟弟是个懒猫性子,这会儿还没起呢。”温氏笑道。

阿汝点点头,见馒头也慢悠悠摇着尾巴进来,就从盘子里另拿了一个糕点喂它吃,馒头不常吃到这样香甜的东西,一块糕点囫囵两遍就吞下肚皮,然后又眼巴巴地盯着阿汝。

阿汝一面笑着数落馒头馋虫,一面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出来,谁知馒头这回却没吃,而是摇着尾巴行出门去,原来是顾砚眀和顾家夫妇来了。

“今日你们娘儿俩个倒早。”周氏看到阿汝早起甚是惊讶,脸上已不觉挂起笑意。

温氏正想起身行礼,被顾元贞一把按下:“你身子大了,在家里不必遵这些虚礼。”

温氏心中一热,脸上泛起微红,更衬得她脸上肌肤盈透,周氏见状面不改色,温声道:“老爷说的是,眼看你就要临盆了,该好好坐着歇息才是。”

“是。”见周氏也点头认可,温氏这才放下心来安稳坐着,右手潜意识下在鼓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

待大家都坐下后,张氏领着两个小厮上茶,顾元贞轻轻吹着热气,在杯沿啜了一小口后,才问顾砚眀:“听说逢山书院要迁到惠山上去了?”

顾砚眀道:“是,书院背面就是集市,每逢赶集总是吵的大家无法专心上课,前些日子知府听说这件事就拨了一笔银子下来,另将惠山半山腰那片地也批下来,让重建院址,昨日听先生说,新址的图已请图匠师傅画好了,近期便可开工。”

逢山书院是文县最有名的书院,也是最年轻的书院,建院至今也只有五年。起初不过是吴巳圆和裘墨溪两名秀才合伙开办来养家糊口的,谁知二人于功名无望,教书育人却有才,短短五年便教出了四位举人、七名秀才,都是头三届的学生,一时名震文县,势头竟压过那些资历深久的老书院。

顾砚眀是第四届的学生,明年便要参加县试,有了前三届的好成绩,第四届书院便收到了不少资质优良的学生,明年只怕又是一片大好的成绩。因此县太爷对逢山书院甚是重视,院长吴巳圆不过跟他提了一次受集市干扰的情况,他便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出一月便将新址的事办下来,又批下一笔银子专作新院建设费用。

眼下逢山书院越发炙手可热,引得众多人家挤破头也要将儿子送进去,至今已有一百多名学子。照这个势头,即便不为集市吵闹迁址,将来也要为学舍不够而另觅宽敞的地方。

顾元贞尚未置可否,周氏已忧心道:“惠山那地儿虽说宽敞安静,可离咱们家太远,来回就得两个多时辰,到时候砚眀怎么办呢?”

顾砚眀面色平静,说道:“新书院会扩建学子宿舍,到时我便住在那里。”

周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她清楚儿子向来是个能自理的,因此并不担心他在书院里的日常生活问题。随即她想起前些天听到的事,笑道:“听闻书院还打算办女学,可是真的?”

“是,这件事书院里已经开始筹备了。”顾砚眀道。

顾元贞时常在外走动,对这些消息倒也清楚,便补充道:“听闻书院那几位先生的夫人都颇有才学,从前也是小有名气的,想必这女学也能办得不错,将来倒可以送小萝去见识见识。”

周氏心里正是这么打算的,听罢便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盏,拉过小萝,笑道:“正是呢,我也想着这件事若是真的,明年等小萝满十二岁,便预备着送她去待一待,倒不是要她学些什么学问回来,不过是略长点见识,学些眉眼高低、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

阿汝初来人间不久,本就对这些事感到新奇,又恰巧记着昨晚答应顾砚眀识字的事情,顾家夫妇这样为她安排,她自然高兴,便兴奋地说:“谢谢爹和娘。”

周氏伸出食指刮了刮阿汝的鼻头,笑道:“傻丫头,你谢什么!”

“阿汝若要去入学,爹和娘只怕要早些报名才好,师娘们打算每一届只收八名学生,眼下还未开始,第一届的学生已经收齐,第二届也只余三个名额了。”

顾砚眀见过几位师娘,知道她们都是品才出众、温婉大方之人,阿汝若能跟着学一学,必将大有受益,因此便将无意中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周氏果然神色慌张,手中的帕子不由捏紧:“如此,竟不敢耽搁了,那我今日就去书院。”

“也不用太着急,师娘并不是一味凭先来后到收学生的,报名之后还要看过学生的资质品行才决定是否收纳。”顾砚眀道。

“那也得早些去,品行兼优的女孩儿不在少数,万一人齐了,小萝须得等两年才能入学。”周氏忧心忡忡,峨眉微蹙,已在心底开始盘算起来。

温氏心境平和,到底细心些,见周氏因心急一时慌了阵脚,便提醒道:“小萝那边的二婶不是和那位吴夫人有些交情吗?且昨日她恰好从娘家侍疾回来,依我看,不如去信一封请她出面,小萝虽品性皆优,按理用不上这些关系,但若遇到同等品性的女孩儿,这点却也可为她添彩了。”

“对对对,你瞧我一心急就给忘了。”周氏蓦地松口气:“她二婶是个最热心肠不过的,请她出面她必定同意,那么吃过早饭我便修书一封着人送去,她那里离市集也不远,想来今日便能得到消息。”

阿汝得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二婶,一时有些好奇,她之前只知自己父母双亡,以为人间已经没有亲人,没想到并非如此。

其实阿汝还有个二叔阮丰年,他夫人苗氏便是周氏和温氏口中的那位二婶,当初阮小萝的爹娘相继病逝,临走前,小萝的爹阮富年把家里的存银和两百多亩田地交给阮丰年照看,并再三恳求他好好抚养小萝至出嫁。小萝出嫁之前,那些田地每年收来的租子悉数归阮丰年所有,但小萝出嫁时,田地和银子都要还给小萝做嫁妆。

阮丰年为人厚诚,家里也不缺良田和银子,阮富年并不担心弟弟会将小萝的嫁妆私下昧了去,这才放心托孤。

只不过后来顾家执意要接小萝走,又百般承诺对小萝好,阮丰年念及顾元贞夫妇贤名在外,且小萝又早就定了是他家媳妇,便同意了此事。

前段日子小萝生病,阮丰年人早去了江浙一带奔波生意,苗氏又回了娘家为母亲侍疾分不开身,便只遣了府里的管家过来送药问候,所以阿汝才没见过他们,以为人间并无亲人。

事情既已定下来,周氏也放宽心,露出些许悠闲姿态来。

马上就是水稻收割的时节,田里的稻穗早养得饱满沉重,每年到这个时候,顾元贞出门查看的次数便会多一倍,因此见小萝入学的事暂有决定,他便拿上一杆旱烟和赵兴出门去了。

正堂里安静下来,周氏才想起之前顾砚眀的话,不觉好奇问:“先前我仿佛听你叫小萝阿什么的,怎么回事啊?”

温氏闻言也觉好奇,不禁将目光投过来。

顾砚眀略惊讶的看了看阿汝,原来她还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遂解释道:“是阿汝,小萝说这是伯父伯母给她起的乳名。”

“是这样的,从前我爹我娘就是这么叫我的,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娘和姨娘也可以这么叫我。”阿汝一听提及此事,连忙将话头接过来。

周氏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倒还可以,关键是这孩子思念双亲,喜欢这个名字也是理所当然,便也决定以后顺着阿汝的意思来称呼她。

“阿汝,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周氏问。

阿汝点点头,她是真的想,她的爹娘虽然并未有任何修为,早在好几十年前就去世了,但她还记得以前母亲用尾巴将她圈进怀里哄她睡觉、父亲在一旁守候时的温暖。

一回忆起往昔,阿汝心情就有些低落,周氏瞧见她的可怜模样,不禁触动心肠,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顾砚眀性子再冷,也禁不住阿汝那副可怜模样,他本就坐得离周氏近,便伸手摸了摸阿汝的脑袋。

不过阿汝不是爱陷入伤心的人,她的悲郁往往来的快也去得快,想到爹娘只是去投胎转世,如今身边又有人关心疼爱,心情迅速恢复过来,下一刻已转悲为喜,反倒逗得周氏笑了一场。

今天厨房蒸了包子,还煮了鸡蛋,元妈妈从北院把顾砚书从床上拖起来、穿好衣服再抱到正堂时,早饭也恰好了,婉芳和厨房的两个小厮将东西一一端进来。

顾砚书本来还睡眼惺忪,看到饭桌上的顾砚眀顿时清醒过来,急忙挣脱元妈妈坐得端端正正,顾砚眀瞧见,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老实说他从来没凶过弟弟一句,可砚书就是没来由的怕他,虽说他平时的表情的确严肃了点,但还没到貌似夜叉的份上吧?

他只是习惯了冷淡着一张脸,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真实性格也是冷淡的。再说现在连以前最胆小的阮小萝都敢亲近他了,说明他其实并不可怕啊。

想到这里,顾砚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阿汝,见她吃得极香,嘴巴里始终塞得鼓鼓的,自己也忽然觉得今天的包子格外美味起来,于是,不知不觉,他的心情又好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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