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还是那么的热闹非凡。

一道刺眼的寒光突然闯进了王乞的视野。

一个戴着面罩的人抽出了一把闪着绿色光泽的匕首。

王乞立刻心生警惕。

把着卓然剑的手立刻动了，剑光闪烁，倒持拔出的剑在手中转了一个剑花。王乞身体前倾，迎着面罩人飞过去。

“铛”

卓然剑架住了匕首。

“滚开！”面罩人嘶哑的声音让人不舒服。

七年来，王乞从来不敢放松警惕心，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面前这个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本事，但是，狮子搏兔，王乞一直是这样子杀了那些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师傅们的。

余光里，这个刺客的行为让王乞有点出乎意料，他想从背后找机会吗？

一个刺客在他的面前一击不中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王乞回身发现那个刺客绕过他的剑锋之后没有对他有什么攻击，但是冲着一个白衣少女刺出匕首。

王乞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冲着自家来的，但是手里的剑也不敢停。

脚上的步伐加紧，剑势如龙，整个人猛虎扑兔一般压过去，卓然剑顺利触到了对方的后颈。

细长的剑刃在刺客的颈部划过，带飞了一道飞溅的血线，回过神来，卓然剑已经又回到了腰间，滴血不沾。

面罩人刺出匕首的身体继续向前倒去，白衣少女仿佛未知一般，没有任何躲闪。

哐当一声。

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惯性，在白衣少女的身后不到半公分的地方，倒在了地上，血色浸染进青石板的缝隙中。

少女回过身来，才发现了自己正在经受一场刺杀。

王乞心里不禁叹了一下，运气不错。

王乞没有想过救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了这个人，其他的就是全凭天意了。

少女面貌清秀，眼神灵动，薄薄的嘴唇仿佛从没有动过，腰间别着一个碧翠的玉佩，玉佩中间点缀着一点血红色，艳丽非常。

少女对于脚下的杀手没有一点惧色，白色的裙摆上倒是贱了几朵梅花。

少女对王乞微微欠身表示感谢，没有说一句话。

王乞不以为然，转身欲走。

但是，突然，一个陌生的力量撞击了一下王乞的心神，王乞的心不由地悸动了一下。

这股力量不带着任何恶意，宛如风一样拂过，王乞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特干净能够影响心神的力量。

王乞带着疑惑地目送着少女离开的背影。

一朵柳絮从王乞眼前飞过，王乞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一个不留神，柳絮从指间划过，湮灭在人群。

王乞收拾心神，转身继续前往他的目的地——醉秀坊。

王乞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丧命他手下的，从七年前——他十岁那年开始，这个数字就没有停止过增加，他早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

王乞生于江湖，乞于江湖，也许就注定了他的这一生于江湖密不可分吧。

醉秀坊的门口总是莺莺燕燕的。

门口拉客的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过往的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不一样的是今天的醉秀坊没有那天的琴声。

王乞不禁有点失落，还是走进去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叫了壶美酒。

杀杀人，喝喝酒。

这七年来，除了剑法，也只有这些能够让王乞动心了。

平阳城的醉秀坊比他以往去过的烟花之地更大大，更华丽，姑娘们也是千姿百态，少了几分低俗之风，倒多了几分典雅气息。

今日在那大堂台上演奏的是个弹琵琶的女子，琵琶之声丝丝入人心间，让人心醉。

“好一手琵琶，恐怕也就只有在神都才有这样子的技艺吧！”王乞暗自赞道。

台下客人一个个也是面露欣赏之色，就瞥见有的九尺莽汉，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随着众人眯起眼来摇晃着脑袋欣赏，殊不知今日在外面已碰了多少“不长眼”的东西。

台上的女子弹完了一曲，就向着众人道了个万福：“锦儿今日一曲，多谢诸位捧场，可怜小女子身体微恙，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为诸位登台。”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场去了。

看客们倒也不恼，反倒是习以为常了一样，搂着一旁如花似玉的姑娘喊着“请锦儿姑娘保重身体！”

王乞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这店里演奏的姑娘只是奏完一曲就下场，浑然不顾台下的诸位，而台下的看客们倒是不恼，心心念念的让身边的小厮送上赏钱。

也不知道那位琴清姑娘今日会不会登台。

王乞倒是有点期待。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台上不定时的有几个姑娘上去演奏，台下捧场的走了一批来一批，王乞的酒也换了三四壶。

夜色渐晚，醉秀坊里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伙计，不知道今天琴清姑娘什么时候上台啊！”王乞乘着醉意拉过一旁的小厮。

“哎呦，客人啊！这个小人也不清楚，这登的了醉秀坊台的，都是坊里有名的清倌儿，除了那位基本不露面的花魁，就数她们名气大了，名传整个亘江沿岸。客人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王乞有点哭笑不得，这醉秀坊里姑娘的名声他倒是真没有怎么注意过，打听了那么多平阳城的事，什么时候去关心过这烟花事。

烟花之地去过不少，不是为了探听消息就是为了杀人而去，少有说是专门去见一位姑娘。

“客人呐，这里的清倌儿一个个可是眼高于顶，这上台演出也是看心情的，平阳城每天来往这么多人，又有几个能够得她们青眼相待的，也就是那过往的名震天下的名流才子能够得她们单独演奏，这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这小厮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王乞只笑笑，留下刚刚好的钱，也没有算上那个小厮的小费，卓然剑摇摇晃晃的出门去，留下小厮的咒骂。

好一个奇怪的醉秀坊！

好一个洁身自好的琴清姑娘！

夜凉如水，一双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天空，乌云遮蔽，星月俱隐，街上倒是灯火不少，灯光不及之处黑咕隆咚的。

王乞掸了掸衣服，右手扶着剑柄，晃晃悠悠的走上街道。

似乎怕是走在热闹处冲撞了人群，王乞专捡人少处走，不知不觉周围已经是静得让人心慌，灯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身后，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压抑着人心，断断续续的只有王乞的呼吸声。

一道剑气飞来，王乞应声跃起，留下地上的一片冰痕。

“少年郎，这黑灯瞎火的，路可不好走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穿透了凝滞的空气，生生地叩着王乞的耳膜。

是个老者。

“好了，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在醉秀坊里就一直在看小爷，又跟着小爷来这僻静处，所谓何事啊？”

卓然剑已经提在手上。

“弑师的小畜生，你来平阳城也是为了那平阳鼎来的吧！”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废话真多！”

卓然剑的吟啸声隐藏在王乞冰凉的声音里，直奔背后的声音而去。

“噔”

卓然剑很轻松地被老者架住，老者使的也是一柄剑。

王乞也不气馁，剑势一变，锋芒避了正面老者的剑，身体从侧面直攻面门而去。

“好狠的小子！”老者的声音不急不缓，手里的剑却不迟疑，剑气刺骨，挑过眼前的剑尖，反手剑锋就顺着卓然剑削向王乞的手。

一股寒意顺着剑身闯入王乞的手心，王乞狠狠地咬住牙，忍住身体冷颤，同时开始调动全身的力量驱散这股侵袭而来的寒意，步法上又不松懈，仰身向后退去，一缕头发留在了地上。

好险！

老者也不多言，剑身长啸，一道汇聚着老者灵力的剑气裹挟着阴寒的剑势，刺破卓然剑的剑影，直刺王乞的心窝。

刹那，已经是生死之间。

卓然剑此刻发挥了她轻盈的优势，王乞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招架，左手剑指抵着卓然剑，护着胸口。

“叮”

老者的剑气直击在卓然剑的剑身上，在这个暖洋洋的三月里留下了一片冰晶，凝结在王乞的剑身上。

王乞一抖剑身，冰晶应声而落，左手二指收入掌心，背在身后。

“阴煞剑！”

王乞已经认出这个老者的身份，想起了那个有着同样寒气的中年人的剑。

“小子，看来你想起我那个死去的师弟喽！”老者的语气有点玩味。

“师弟当年可是留下了你的面貌，小畜生销声匿迹这些年可让我好找，今日正好碰上，就了结了这桩事吧！”老者的声音越来越阴冷。

皎洁的月亮渐渐从云层里探了出来，老者的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剑光直冲王乞要害，老者周身散发着丝丝寒气，这一身的修为在天下也是数得上的。

而老者的师弟，剑法胜于老者，只是修为远逊老者，丧命王乞手下也是剑法上的败绩。

王乞不敢多想，手中的卓然剑越握越紧，剑影越来越快，月下的王乞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叮”

“叮”

“叮”

卓然剑不断隔开老者的剑气，又不断向着老者攻去，王乞仿佛能够看透老者的的进攻，每一次都能够成功防住阴煞剑气。

纵然是如此，王乞却也在一次又一次剑于剑的遭遇中不断感受到阴煞入体的阵阵寒意，眉宇间已经凝了一层冰粒。

王乞的剑好似活了过来，老者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虽都不是致命伤，伤口处的锐利剑气却在一点一点侵蚀老者的身体。

突然，光与影交错，一道剑光亮起。

老者心中大惊，一道掌法拍出，身体迅速向后退去。

王乞身体在空中扭了一下，用左肩接下了这道掌法，运起自己所有的剑意，剑势不减，压向老者退去的身影。

“破！”

王乞大喝一声。

卓然剑的剑尖从老者的胸口穿出，冷冽的剑意从卓然剑溢出，迅速淹没着老者的生机。

王乞僵硬地拔出卓然剑，老者的身躯倒在地上渐渐失去温度，王乞也是借着剑半倚着身子，一口压了许久的鲜血从口鼻溢出，摸出一颗藏了许久的药，有点心疼的服下，立刻运起一身杂七杂八的功法，驱散一身阴煞之气，左手上冻结的两指也在缓缓的划开。

月色真美！

总算是活下来了，王乞叹了一口气。

死在他手下没有一个不是他所判断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