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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漉水囊》第四章,林深鸟易栖,泉响鱼虾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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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林深鸟易栖,泉响鱼虾欢。

复州竟陵,天门圣地,物宝天华,历来多出才子佳人,使人有‘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之赞誉。

话说小羽枝一夜好梦,梦里听得雄鸡高唱,晨钟长鸣,不免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赶紧奔向了牛棚。见老牛好好的卧在牛棚里,正自悠闲的咀嚼着嘴巴,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原来昨日这小羽枝玩得兴起,竟然忘了时间,然而这水牛本就是这天地间极其灵性的动物,看看天色已晚,自己就原路返回了寺庙大殿后山下的牛棚了。他仿佛知道小主人满山遍野的找了它一晚上呢,还当它丢了,更为它揪心了一整夜呢?看到小主人摸自己,老牛感恩似的用它哪粘稠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小手。小羽枝索性和往常一样,将黑乎乎的小脸蛋也凑了过去,老牛眨巴着眼睛,用舌头在她脸上来回的舔舐,痒得个小羽枝”咯咯咯”笑个不停。

正当和老牛玩得不予乐乎的时候,听到小师兄静心在外边小声点叫着自己,小羽枝赶紧跑了出去。

“师兄,我…我在这…这里!“

听到师弟的回答,静心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那么大声干嘛?你就不怕把其他人给招过来吗。走走走,赶紧去村里把牛牵回来。“静心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羽枝就要往寺庙的大门方向走。

“师…师兄,你…你怎么还是那…那么急忙急…急躁的。你进牛…牛棚里看…看看。”

听小羽枝这么一说,静心进牛棚里见老牛正自悠然自得地转着觉,不免为小师弟揪着心也放了下来,扯着老牛的耳朵摇来摇去的道:“好你个老牛,怎么就不老实,到处乱跑,害我小师弟一大早的就去村里领你去了。罚你今天迟些出去吃草,哼哼!”

“师…师兄,老…老牛它不…不是我领回来的,我…我也是刚…刚刚才…才来牛棚的。”

听小师弟结结巴巴的,也就说了个大概,静心猴急猴急的性子哪里受得了。一猜也就知道了究竟。自己以前也被吓过的,这牛记性很好的,感情是昨晚自己回来了,呵呵。

于是说道:“小师弟,你莫急,我大概知道了。看你说话结结巴巴的,以后少说话,你这样说着费劲师兄我听着也费劲。好了,咱们赶快去看看师傅,我还没给师傅沏茶呢。你赶紧的帮我去弄一壶,我好给师傅端去,别让师傅等着咱们。“

见师兄这样说,小羽枝知道再多说话又会惹急了小师兄,于是乖乖的跟着小师兄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牛棚。

虽然我佛慈悲,寺院里香火旺盛,得道高徒云集,但是智积老和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昨夜梦里又见到了好多仙逝的老朋友,他们都一个个的愁容满面,貌似有话对自己讲,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好好的一个聚会最后无欢而散。一大早也没打禅,也不出禅房,老和尚一直坐在禅床上呆呆的发愣。

回到禅房,小羽枝煮好了茶,便和静心一起给送了过去。走到师傅的禅房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回应,师兄弟俩以为师傅病了,便破门而入了。一进来便看到师傅坐在禅床上呆呆的发着愣,静心又叫了几遍师傅,智积大和尚还是不闻不问不声不响的呆呆的发愣,师兄弟两人这下吓坏了,半天说不上话来。愣了一会,静心反应过来了,赶快放下茶壶,对着小羽枝说:“师弟你在这看着师傅,我去叫师兄他们。”说完急冲冲的跑了出去,径直奔灵钟而去,也管不了气喘兮兮啦,到了钟房立马“咚咚咚”敲响了灵钟。

听到钟声咚咚咚响个不停,师兄弟们一个个的都奔佛堂大厅而来了。见师兄们来了,静心方才放开手里的杵。也不说话,火急火燎的就奔方丈禅房去了。静茹见了,也不说话,领着众师弟跟了过来。

智积大师见一众弟子都来了禅房,心知肚明,摆摆手示意大家他没事。众弟子见师父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毫无表情地坐在禅床上,想来师傅是心里有事,各自打了个禅式依次退到了方丈室外。小羽枝见师父这样,“呜呜呜“哭了起来。见小家伙哭得闹心,老和尚拍拍他的小肩膀,笑眯眯的道:”小家伙,师傅没事,只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些个好友,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只剩下回忆了。阿弥陀佛!智者远逝,奸邪位相,算来乱不久欤。师傅老了,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聪明伶俐又不失做人的本分,为师希望你勤修佛法,将来为世人消灾避难,救众生于水火。你要谨记,声色犬马,诸相无相,是为有相,生命无常,四维虚幻,反复无常。但凡修炼,口舌位次,身体发肤方可强身健体,心如铁石才能水火不侵,鬼神莫测,化无常为有常。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顿了一顿,接着道:“近来偶感普度众生的担子一天天沉下来了,有时候竟然力不从心了。看来真的是老了!”

抿了一口茶,接着道:“羽枝,为师日间给你卜得法号“羽”,意味有一天你能够羽化而登仙,你本来乃凤凰羽化而得降生于西溪桥畔的旷地,固本姓得陆,你的名字“陆羽”非为师所起,实乃天意。你出生时凤凰舞,青龙携,朱雀成,白虎卧,玄武觉,鸿渐于野,将来世道混乱之时,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的重担你要担在肩上。天意如此,希望你能够刻苦钻研佛法,勤加修炼,心无旁骛。你要谨记!”

“自明日起,茶事缓下来。羽枝正式启法号“陆羽”,早晚课都在藏金阁静心修习佛典,饭食也于藏金阁跟为师共进。其余众弟子常法不变。大伙先自便吧,陆羽也好下去准备准备,傍晚搬到藏金阁去。”

智积老和尚说完便自冥想去了。众弟子见师父入定了,便各行其是去了。

黄昏过后的残阳如血,彤云似墨。龙盖山中群脉归心,香积寺里青烟缭绕。

静谧的大唐佛门外,但闻我佛之处子高声吟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自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说来也是奇怪,陆羽自得名陆羽后,竟然说话都不那么结巴了,诵起经来流畅自如,一点也不卡壳。这或许就是佛陀所要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话说至此,陆羽正式得名号于佛门圣地,受我佛菩提真言洗礼,名录藏金阁。《阿含经》《涅槃经》《金刚经》《心经》《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楞严经》《楞伽经》《圆觉经》《维摩诘经》《坛经》《无量寿经》《药师经》《阿弥陀经》《观音经》《解深密经》《四十二章经》《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成百上千的佛教经典一本本的修习下来,十多岁的小孩子越发的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了。同时少年的叛逆本性也被孤单无聊的生活给挤压到了宇宙的核爆边缘。佛语念多了,老道士留下的《逍遥游》越发的充满了诱惑力了。每每在修习佛经的间隙都本能地反复去体会“鲲鹏万里”的神技以及“庄周化蝶”的莫测。

又一年半载下来,儒释道三教融通,三花聚顶,不仅“凌波微步”“鲲鹏万里”“庄周化蝶”逍遥神技大成而且青、红、紫、白四气交相融汇,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了然于胸,每每于念佛时元神出窍要么化鲲鹏要么驭青牛驾云而去。

话说这一日智积大和尚外出云游,陆羽一早起来独自念了数遍枯燥无味的《金刚经》后感觉体内真气充沛,四肢血脉喷张,少年好动的本性大发,不免手脚痒痒,摩拳擦掌了起来。看看四下里没有其他人,索性就在藏金阁的万卷佛经之间来了一场“凌波微步”,兴致勃勃的上串下跳了一番。玩到高兴处,童心大发啊。化一阵清风来到了西溪桥畔,于水面林子里来来回回的飘啊荡啊的,一会儿潜入深潭与鱼争俊,一会儿跃上树梢同鸟共舞,玩的真可谓是不予乐乎。

原来飞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难怪神仙们都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千变万化。

也便只有会飞的人才能够体会哪“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大玄之德,实可谓是大道太极之无边无量功德。

一时间太极生,两仪动,四象起,八卦成。西溪桥畔风云莫测,天宽地旷,老树生花。连绵不绝的天门山深处不知不觉间炊烟四起,母唤子归,牛羊入圈,雄鸡回笼,狗释脖环花猫上房。

红日西归自然是皓月当空,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云游了一天的智积大和尚风尘仆仆的往寺庙的方向赶来,一路上披星戴月,性眀心净。走到紧急处难免心跳加速,气血翻涌,呼吸粗重。

月光给嬉戏的人是多么的冰清玉洁,神清气爽,轻松愉快更加美妙无比,仙子般隐约于云山雾海,衣袂飘飘。可她给夜色中赶路的人又偏偏是那么的冷艳凄楚,长吁短叹,小心谨慎令人心事重重,窃贼般的藏身于云里雾里,遮遮掩掩。生活啊,原来它也会有这么多的沉重。

智积大和尚想着日间友人处相聚的沉重氛围,不免加快了往回赶的脚步。坊间都在传复州近来来了不少外地人,竟陵虽然不算小,但是也不至于来这么多外地人啊?该死的安禄山自因营州虫灾入朝得势以来,想必这等口蜜腹剑之辈为了权利的种种不入流的争斗是日渐猖狂了,以致有张士拽白案主犯出任我武当太守,真真的岂有此理!酒肉之徒,竟然也可以在老衲面前胡言乱语,指指点点,秽乱我和尚的清净茶席。唉!时耶势也!南无阿弥陀佛!要不是他李家天下,老子得势,尔等乳口小子,也敢在我佛面前信口雌黄?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生意一声儿,儿升官,管生万物。”要是老庄还活着,管保不给他活活气死。还敢言我佛门什么“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气煞老衲了。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和尚一边想着念着一边自然而然的沿着山路向寺里急忙忙赶来。

且不说智积法师云游出门不遇煞带了一肚子气回到禅房收拾干净自睡了。

且说小陆羽这边完全不知道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不,也该是小孩子玩心太大闯的祸,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撞枪口上了。

小孩子就怕没通灵气,一旦灵气打通后,但凡学过的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融会贯通。

小陆羽通灵后于西溪桥畔美美的舞了一整天,全然不累,完全忘了天已经黑了。直到这月上柳梢头了,肚子饿得咕咕响,才发觉原来自己出来一整天了。飞身越过墙头,进了寺里便直奔厨房而去,翻弄了半天,也就捣鼓出来几个番茄,估计是留着明天早上下面条用的。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不可以给胖师兄明早上做早点搅和,师傅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几个番茄根本顶不了事。怎么办呢?

在厨房里踱来踱去,思来想去的就是寻不见一滴油水。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何况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又南拳北腿的舞了一整天了,魔幻般的味蕾一次次触动这失控的神经,不由得不一步步步入了肠胃支配头脑的正常人思维的套路中去了。幂幂之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轻轻叫唤着:“傻瓜!你不是会腾云驾雾吗?山里大把的山珍野味啊!越墙而出饱餐一顿再越墙而入,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快哉!”

但凡一个人的思维一旦让胃给主宰以后,那么他的行动力往往是惊人的好,而且意志力也会超乎人们的想象。

小羽枝当下不暇思索,立马奔出厨房,翻过高墙伴随着一阵清风瞬间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

不一刻便来到了这龙盖山之颠,远远望去,除了一塔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处了。想折回山下村子里去弄些吃的,又觉得不妥,夜里化缘自古没有过啊,别再给乡亲们当贼给揍了。算了,还是塔里养回神,再去林间寻些野果果腹吧!兴许有乡亲白天山上来许愿时有带给我佛许多好吃的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着,情不自禁的拖着疲惫的小身板挨进了高塔里站定。

一进门便闪动双目骨碌碌的四下里环顾了一圈,然而除了佛像前面的几个不知名的供果和几份糕点,实在是再找不到什么可以充饥的了。于是便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的,狼吞虎咽的将我佛的宵夜给一气呵成洗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一顿豪吃,更是令人热血沸腾,身轻如燕,全身通透。

心灵剔透处,兴致勃勃时。“这会不会就是上次哪个漂亮姐姐藏露的地方了。是谁于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建造了这佛塔?难得天地间竟然有这么个好去处!更难得还有人不忘我佛常常于此摆放时新果品,山野性不自然的人是做不来的,想来也只有他们三人了。”

这样想着,提一口气飘身佛堂外,一抬头果然见屋橼下一牌匾,“望佛塔”三字背着月光正自玩味着这无边的夜色。

见果然如此,想必三人各自的居所处必定离此地不远。深夜友人来访,想来三位高人定当欣喜若狂了。再煮上一壶野茶,来一场子夜茶香话古今。妙!妙!哈哈哈!

主意定下,当即飞身塔顶,一声长啸。

“南-无-阿-弥-陀-佛-!长夜漫漫,云想衣裳花想容,凉风习习,月笼轻纱鱼挽菱。佛子清啸,愁云散尽,渺渺茫茫思绪归去,嫦娥羞见,晨曦处子。龙游浅水,四野水暖,鱼虾忘我,适当择日轮回。今夜得趣,一隅偶遇,双羽化蝶,自然如来。南无阿弥陀佛!”

小羽枝空灵纯真的清啸远远传了开去,茶香飘飘然,万般滋味萦绕,明目皓齿,千般余音绕梁。

啸声未竭,身旁已经多了一位虎背熊腰和蔼可亲的老师傅。打过禅话,老和尚与小羽枝施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修为着实不凡,当此月明星稀之时得与佳人相会,实乃平生良辰美景佳肴之皈依也。小施主有心会有所会,却于无意间见未所见。请恕老衲冒昧!遁入音声,来得唐突。阿弥陀佛!”

小羽枝见老师傅慈眉善目,宽袍白须,红光满面,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三花聚顶。除了白色的胡须可以判定他是位老者了,其他的方面你实实在在是不敢将他与老人为伍。

小羽枝当下也不敢失礼,立即收拾起自己之前哪些天马行空的狂想,恭恭敬敬的打了个禅势,道:“子夜兴起,挂着山林,欲寻访故人,陶然于月下,不想一时忘情,竟然扰了老师的清修,小子狂妄了。罪过!罪过!南无阿弥陀佛!”

老和尚见小羽枝神采奕奕,出言不凡,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文采武功,实乃平生所仅见,不免诧异。

听音问相,如果不是亲见其人,谁敢说他不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鬼头!瞧这行头当是附近寺庙里的俗家弟子,可这附近寺庙没有高人啊!瞧他这无相之相,不出十年,其修为必定不在小徒“荼姑”之下,闻他这味道,感情与小徒必定有过一段纠缠。阿弥陀佛!待和尚打听了来。

于是便对小羽枝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夜啸佛子山颠,游戏于月色与浮云交错间,当是乘兴而来,意欲寻访挚友于山林吧?”

小羽枝见老和尚问起自己此次夜里闹腾佛子山的缘故,不免心里暗嘲:自己这是怎么了,热血沸腾了一天了,竟然毫无睡意,这完全违背了师傅和养父的谆谆教诲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的方家修心养性之道啊。唉!看来老人家给的《逍遥游》和修行法门自己学的不是很妙啊,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又或者是自己遇上什么古怪了。殊不知当年,神人庄周创作《逍遥游》时,他的世界里是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更没有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观念,完全是无论黑白,率性而为,随缘而起,随心所向。

见老师问起,当下也不及多想。恭恭敬敬的答礼道:“小子陆羽,乃香积寺智积大和尚膝下带发修行的一小儿。日间温故一时兴起,欲寻访此间好友“荼姑”,不曾想竟扰了老师的清净,实在是罪过!罪过!还请老师责罚!南无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小师傅言重了。爱徒“圣姑”自日前得一苍鹰嬉戏便时常会不定时的出山云游,常常是归期不定。和尚化外之人,今天初到宝地,得遇仙家,实乃三生有幸,何罪之有?相请不如偶遇,素闻小师傅得荼事神韵,和尚斗胆乞讨一盏,不知小师傅可否随喜了了和尚的俗愿。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哈哈哈!”见小羽枝谢罪,和尚缓缓的答礼道。

见老师傅也欢喜茶事,陆羽当下便于佛像前生起火来。对老和尚道:“老师请稍等,待小子取材来过。”

说罢,飞身于圣姑荼林间摘了一把嫩嫩的新叶又自西溪桥畔洗净了回来。见没有茶具,索性将佛像前供桌上的碗碟暂代茶具将就了。看看四下里没有水,便对老和尚道:“老师再等等,小子去西溪桥畔取水来过。”

老和尚见小陆羽拿起佛像前的大葫芦就要往外走,上前制止道:“小友莫急,待和尚与你同去取来。”说罢,纵身于塔顶取下一缻来,轻挽陆羽胳膊,飘飘然往西溪桥畔而来。

于溪边将茶具洗净,陆羽正要取水,老和尚摇摇头,对他道:“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友莫急,和尚知道此间不远处有一山,名曰:“龙尾”,山下有一泉,泉水甘冽,一年四季不漫不佘,因其泉口杂草丛生,几无可见,故世人莫知就里。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青龙卧榻,神功自运,紫气东来,方可于氤氲水雾中趟得其泉口。其水实乃天地造化,据传曾得九重天人指露所化,真真的是具备了冠夺千山万水神韵之妙趣,其隐藏的底蕴那绝对是可以完胜普天下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鬼斧神工了。今夜月色正好,天地同塌,我辈凡夫蒙恩,想来神龙好梦,当不怪某等,我同小友同去取来一饮如何?”

在此山游荡十余载,自己都不知道附近还有此等去处。陆羽当下将茶具收拾妥当,将葫芦挂在腰间,搀扶着老和尚一路飘来。和尚举着缻,一路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且不说陆羽和老和尚一路寻来取水。但说这龙尾山里,是夜月光明媚,万籁俱静,桂花飞香,百凤归巢。正所谓是秋高气爽节,天地同庆时。刚刚自东海团聚回来的小青龙,换下了那一身满是风尘的青大衣,于龙池中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藏青睡袍,躺在了龙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一会便鼾声四起。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敲门,小龙赶紧起床去开门。:“是不是姐姐们大晚上的来看自己呢?”

急急忙忙打开门,只见一银须老和尚和一黑瘦小道士笑眯眯的站在门外不停的道好。

小龙不明就里,对老和尚打个禅式道:“阿弥陀佛!不知大师深夜来访有何贵干,皇天在上,小龙每每闭门清修,不曾与化外交往,家里可不敢与外人借宿,二位如果借宿的话,还请去往他处。实在是对不住的很!阿弥陀佛!”

老和尚见小龙误会,忙解释道:“南无阿弥陀佛!小龙道友你误会了,和尚不是来借宿的。这位是龙盖寺里的陆鸿渐小道友,和尚自东渡数年以来今晚偶然与他相遇佛子山顶,有心讨他一盏香荼一品,苦恼于没有好水,索性坚固厚了脸皮子才敢冒然前来讨要一瓢,还望小龙道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借得一瓢两瓢才好!南无阿弥陀佛!”

见和尚道明来意,小龙撩了撩衣摆,慢慢的道:“阿弥陀佛!大师不是借宿就好。只是但凡普天之下,同水同源,大师这没有好水之说,小龙实在是不好苟同。要说这没有好水吧,也是你等欲壑难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每每把一个个名山大川弄的是支离破碎,土崩瓦解,还美其名曰:“什么风水宝地。”其实呢!有山的地方就有好水,你们又何苦自误误人呢!”

见小龙不允,言外责怪之意好不客气。老和尚喃喃自语,羞愧之情难以言表。

旁边的陆鸿渐见老师给小龙道友说得面红耳赤,须眉倒立。急忙解释道:“这位小龙道友,人生在世,万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春花秋落,丹桂正艳,春种夏装,秋收冬藏,四时不误,缘来缘去,聚散自有天意,说到底,都不过是人为我所用,我为人所用,各有所用,各得所宜。都如小龙道友之说,那不是等同于说自盘古时开天辟地就错了吗!如我等修道之人,殊不知物尽其用,生命使然。没有过物尽其用的东西,静静的摆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哪就只能算是一种荒废,尽管有时候的使用难免会有一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悲哀发生,但我们不能因为个别的极端行为而否定了一切有价值存在的合理性。虽然我們不能前置去确定许多所谓物超所值所存在的真实性,但是我们也不可以轻易的甚至是率性的去否定每一个集市都真实存在着的客观必然性。就算是一如小龙道友般的餐风饮露,风与露又何尝不是尽了他们应有的使用价值呢?情急之下,难免此番谬论,还请小龙道友点化一二,不敬之处请多包涵!”

“哈哈哈!鸿渐小道友一番唇枪舌剑,小龙我甘拜下风。点化二字不敢当,翻过了这一篇,小龙请二位道友入陋室一叙,如何?还请二位赏光,也请多多赐教。方才对和尚的莫须有顶撞还请方家不要计较,多多海涵!”

老和尚本也是化外之人,只不过是老了老了的童真越发的来劲的那种。当下也就不客气地说道:“南无阿弥陀佛!那和尚们就不客气了。只是来时采好了茶的,都洗净了没得用可惜了的。”

见陆鸿渐不言语,小龙道:“二位道友放心好了,小仙日间恰好自东海带回来一罐上好的“龙筵香”明前荼,还没来得及启封呢,也该是它和两位的缘分,就请鸿渐小道友为它操持一番吧!这也算是不辱没了它来我这龙尾山走一遭。”

见陆羽还是没说话,老和尚道:“南无阿弥陀佛!小友可别再端着了,没得让小龙道友为难的道理啊。好事成双,送水还送荼,你就勉为其难,超度超度他家这罐“龙筵香”吧!哈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见陆羽笑了。小龙一边将两人往里边请一边道:“那是,那是。能在“荼林大圣”的手底下妙语生香,珠联璧合,那是它的福份。”

小龙前面引路,陆羽和老和尚后面紧随。穿过一条兰花铺就的小道,缓步迈入了一间水晶垒成的小馆,再穿过水晶小馆,沿着一条两边种满各种奇花异草的螺纹小径,径直来到了一座翠绿的屋舍。小龙掀开水做的门帘,面带微笑的请陆羽和老和尚进屋。

除了四面翠绿的墙壁,就只见堂屋正中摆放着一个三条腿的椭圆檀木茶矶,每条腿上都盘着一条梨花小龙;茶矶面上西北角放着一个翡翠圆球,圆球在冒水的茶矶上不停地旋转着;茶矶上自西北至东南蜿蜒着一条小小的沟壑,水沿这条小径自西北向东南汩汩的流着;茶矶靠西南的一方整齐的摆放着一个琉璃壶,四方青花小杯;茶矶南边的一个小托盘里放着一个竹罐和一些陆羽没见过的物件。在茶矶的西?南?北三个方位各放了一个有如倒立的大白菜似的无腿凳子,其中北面的凳子上摆放着一本看似一摞白纸的书,白纸书的下面压着一本古版《易经》。从书的陈旧度和摆放位置来看,当是主人经常翻读之物。

小龙请老和尚和陆羽分别在位于西和南两个方位的白菜凳子上坐定,自己将北面白菜凳子上的那貌似就是一摞白纸的书轻轻拿起放在了靠东边比较空旷的矶面上,然后慢慢坐了下来。捋了捋青花绣就的长袖,对着两位微微一笑,道:“今天有“荼林大圣”莅临,小仙就不敢造次了,免得于众仙班面前有鲁班面前耍大斧之嫌啊!哈哈!”

言罢见陆羽看着面前的一堆器具与老和尚面面相觑,迟迟下不了手。突然醒悟。便起身对陆羽温和的道:“小道友莫要紧张,小仙比你痴长几岁,如蒙不弃,姑且以兄长自居了。愚兄这琉璃壶有个别名,叫“随意壶”,关于水的方面你怎么想它就怎么来。比如水的温度,水的多少等等。”

听小龙这么讲,陆羽不免暗自偷笑:“怎么可能呢?都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呢?倒是倒几杯水来看看,先!”

刚刚这么一想啊,就见这“随意壶”缓缓的凌空而起,隐隐约约中壶底仿佛传过来一阵阵的遥远山林里的那潺潺的流水声,不时地还夹杂着鱼儿嬉戏拨浪的轻响----,陆羽正自遐想联翩,意犹未尽,不经意间“随意壶”已经逐个的将四方青花小杯里倒满了水,然后才缓缓的落回了原处。

天下事真实的是无奇不有啊,陆羽这次算是开了眼界。

小龙待壶体落定,便又将一应物件一一教会陆羽使用。原来真的有“如意杯”,就是眼前物了。这一堆器具原来是叫哪什么“贴心六君子”来着,它们可以完全按照沏茶者的心意来帮助沏茶之人自动化的去完成一整个的荼事活动。在这些物件面前,陆羽只有想的份了,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唉!也不知道陆羽那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伤感了,惊喜谈不上,惊讶万分估计那是少不了多少的了。

一通全新的荼事下来。老和尚见多识广倒还好些,年少的陆羽那是整个的不好了,就连小龙赠送自己的古版《易经》都差一点便忘了带上。品茗之事对于他来说也就变得有其名无其实了。小龙和老和尚倒是兴致很高,品头论足,喝得是津津有味,啧啧称道。陆羽除了专心作茶事而外,满满的就是一脑门的糨糊,就连最后自己是怎么离开青龙居的都完全不记得了。

一整个茶事过程中唯一记清晰了两桩事情:第一件就是那个分离水与茶叶的茶漏不停地在自己眼前晃动;另一件就是小龙兄和老师赞叹自己荼艺时当着老师的面对自己说的其中一句话:“云起南端,缘起难断;待他利民道成,正自南门常青。”

只是令陆羽完全无法意料到的是,今夜的荼事会在他往后的人生旅途中,每每于颠覆性的时刻起着决定性的关键作用,常常能够化险为夷,吉星高照,而且第一次就来得那么快,那么真实。此乃后话,事实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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