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了林鱼的心声，乌鸦眼眸的血色又浓郁了几分。

这时他脑海里依稀响起了嗣杉说的一句话：“人长大了，才明白有些理想不过是梦，大人是不能实现的，拯救一个人，可能要牺牲另一个人，拯救这些人，可能意味着要牺牲另一群人，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无法被拯救的，就算拼命赎罪，他们也无法得到救赎。”

“拯救一个人……牺牲另一个人……”林鱼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会回忆起来嗣杉跟他闲聊时说过的一个话题。

“不过我想要拯救我自己。”林鱼的嘴巴微动。

***

强盗头目身后赶来的强盗们都被震慑住了，他们不是因为看到头子对林鱼举刀相向而震慑，毕竟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早就上十个了，他们是看到了头子背后居然展开了一个灰色的领域，被笼罩在这片领域中的事物都没有了颜色。

包括林鱼和他们的头子。

他们大喊危险，想要叫头子出来，可是他们大半个身子都被笼罩进去的强盗头目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帮小弟的存在，什么也没听到。

这场面太诡异了，尽管他们杀人如麻，见到这景象也害怕了，因为他们清楚地看见自己老大正在朝着躺在地上那小子说着什么，但他们却一点也听不到。

明明只是十步路的距离啊，他们却不敢靠近。

“我就先废了你的手脚！再挖了你的眼睛吃下去！”强盗头目连眼睛也不遮了，疼痛和疯狂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眼睛的伤越是疼痛，他疯得越狠，疯到连周围的环境都变了也浑然不知。

他要一刀一刀的割下这小子的肉，要听到这小子疯狂大哭求饶的声音，他才会满足。

林鱼这里听得见他的声音，而且非常清楚，因为林鱼自己也在这灰色的领域里。

强盗头目一刀挥下，不过没有刺中林鱼，他只是想要纯粹的吓唬他，看他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一巴掌甩在了林鱼脸上，因为林鱼面无表情，像是在讥讽他。

强盗头子想不通，按他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林鱼应该向他跪地求饶了，他甚至能想象在林鱼痛哭流涕时自己再一刀捅进他心窝里的那种眼神的绝望感。

可这小子就是跟木头一样，随你怎么打都不吭声！

看来还是没有感觉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痛苦，所以才能这么冷静吧？

强盗头子决定先从身体的其他部位开始折磨起，敢弄瞎老子的眼睛，就要让你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

林鱼想起了每天无所事事躺在能够草坪下晒太阳的日子，躺在能够俯视镇子的那片崖上，逃了课听着山崖下私塾里的老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声和其他同龄人的读书声，浑身暖洋洋的，鼻尖充斥着小吃街上传来的卤牛肉的香味，昏昏欲睡。

要是用了乌鸦，自己和嗣杉怕是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居住了吧？

都说乌鸦是不详的预兆，林鱼看倒未必，他又要被这乌鸦救一次了。

“去死吧！”强盗恶狠狠地朝着林鱼的手腕处下刀，他要斩了林鱼的手！

强盗头目狂笑起来，看你这下还装不装冷静！

“杀了他们。”林鱼心头下了决定。

可几乎就在强盗出刀的瞬间，乌鸦却消失不见了！

林鱼对此是最为敏感也是最先发现乌鸦不见的，虽然他闭着眼，但是他对那种灰色的领域很熟悉，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坐在家里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是突然一下，家不见了，椅子和你却还在原地。

林鱼猛地睁开眼，死亡沿着他心头的恐惧缠了上来。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平复了下来。

“到此为止了吗?”他想：“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我这条咸鱼本来早该死了，再死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多活了这么多年，满足了。”

“嗣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他不想临终遗言被一个弄伤了眼睛的疯子听了去。

耳边仿佛传来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像在宣告林鱼的死刑。

“住手！”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少女尖锐的喊叫。

强盗头目下刀的手顿了顿，可就是这一瞬间，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给他宣判了死刑。

强盗头目抬起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破空之声传来，一柄短剑瞬间抵达强盗头子的眉心，一闪而过。

他脑袋的眉心中间，多了一个空洞，从前面刚好能够看到从他脑后飘下的一片树叶。

一击毙命！

“跑，跑啊！”

“有飞剑！是修行者！修行者啊！”一帮强盗落荒而逃，此时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先前那样想给那名被挑断了脚筋的兄弟报仇这种想法。

他们之中最厉害的老大都被别人一招秒了，还报什么仇？他们上只能是去白白丢掉性命。

林鱼知道为什么乌鸦会不见了，因为有人来救他了。

昏迷之前，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淡红色的裙摆和一双漂亮的小腿向他奔来。

真漂亮啊……

林鱼闭上了眼睛。

紫阳飞奔到林鱼面前，看着昏迷的林鱼紧张地说道：“喂，没事吧？”

她拍了拍林鱼的脸，又掐了他的人中，可这条咸鱼完全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样子。

“我把钱给你带来了，愿赌服输，你快起来拿钱啊。”紫阳急了，她试了试林鱼的气息，还有一口气样子。

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紫阳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给林鱼服下去。

可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拦住了她。

紫阳大惊，以她的修为居然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的接近。

对方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紫阳顺着那只手看去，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宽松而又朴实的灰色服装遮住了她的身体曲线。

“谢谢你，接下来交给我吧。”女人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轻柔，就像在棉花里漫步一样。

“你是谁？”紫阳警惕地问道。

“我叫嗣杉，算是这孩子的……”女人想了想，“姐姐？”

紫阳无语，你干嘛要用这么疑问的语气啊。

“不不不，”女人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女朋友，对，我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词是她从林鱼那里学来的。

字面意思来说……就是女性朋友的样子？

她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