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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蕃》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义轻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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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西将水桶放在王质的旁边,双手捧起井水,拍打王质的脸庞。在冷水的刺激下,王质缓缓醒来。昨天跌入水中,通宵未眠,朦朦胧胧的希望,被突入齐来站猪的人头击得粉碎,他慢慢睁开眼睛,希望方才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看见女孩好奇的眼光,这才忽然回过神来,原来不是梦,是真切的发生的事情。他大口呼吸,胸口急促地起伏,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悲号声。

女孩用手将王质的口封住,低声说道:“你还要叫喊?你这个小偷,胆子如此小,还要跑来偷东西,不是我好心,你早就被人发现了。”

女孩大概十四五岁左右,手劲可是不小,王质在她手中挣扎着,呜呜叫着,用牙齿咬住女孩的虎口。

女孩痛得哇哇大叫。外面传来老板娘的声音:“益西,你今天有点奇怪,跑到屋子里洗脸,现在又大叫,有这个精神气,还不如上山给马准备马料。”

王质将双膝并拢,脑袋埋在膝盖中间,喉咙里面发出压抑地呜呜声音。

女孩甩动伤手,好不容易忍住虎口疼痛,压低声音对着王质说道:“你这个胆小鬼,看见人头就昏过去。你快走吧!清晨进来偷柴火,要是老板娘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王质抬起脑袋,眼睛通红,对着女孩恶狠狠说道:“我不是小偷。”

站猪死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王质接受不了,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

此时,老板娘一脚将门踹开,看见木柴中间坐着一个男子,而她的伙计益西站在一旁,左手捏着右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好啊!益西,没看出来,居然有相好了。”老板娘在地上找到木块,朝益西掷过去,“我就知道,今日你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没啥好事情。”

益西跳着躲开飞过来的木块,大声辩解:“冤枉啊!这男人今天早上偷偷溜进屋子,然后就昏过去,我才用凉水把他浇醒。”

老板娘提着裙子,绣花棉鞋踩在谷草上,走到王质跟前,她用手将王质的下巴抬起,认真端详,看着他明亮但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益西说道:“你这小不点,勾人倒是有手腕,这分明是一个和尚,你可真有本事,小小年龄,半夜找和尚来陪你。和尚的光头硬得很!”

益西听见老板娘这样说着,一下羞红了脸,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

王质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沉重对着老板娘说道:“我不是……”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倒是流出来。

“哦吆,我还没说一句重话,和尚可先哭起来了。听你口音,不像是吐蕃人,也不是象雄国的人,你是那个寺庙的?”

面前的丰满中年女人,嘴唇薄得像刀片,脖子上挂着长长的串玛瑙项链,举手投足利落,说话如同吵架一般。王质擦干眼泪,转头看着益西,然后轻声说道:“我是大唐的信使,前来找松赞干布求和的,还没到逻些,被李特曼王妃冤枉……”

王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番,唯独没有说自己的身份。

老板娘听到这话,急忙蹲下来:“可怜的和尚,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昨日阿措出现,我就知道没有好事情。象雄国的人,没有大事,从来不会在这个镇子上停留。”

益西插话说到:“对,他还叫来雪狼帮的人。刚才出发,去河滩找你。”

王质问道:“你们这里,还是吐蕃国的领地吗?”

“当然,难不成是象雄国。”

“我要买两匹马,到逻些都城。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情,去找阿措。”站猪死了,王质想到报仇。

老板娘一下惊呆了,她急忙跳起来,从木板缝隙里看着外面的院子,空旷的门口就只有马在雨中,没有人。

老板娘压低声音说到:“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为啥还要去送死。”

王质靠在木屋的墙壁上,感到全身一会冷一会儿热,神情恍惚,说话有气无力:“我最好的兄弟,被他们杀了。”

“益西,你赶快去厨房烧水,倒些黑茶在里面。”老板娘说到。

益西光着脚,急匆匆跑到木屋对面的厨房里面去了。

“和尚,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商议。”

老板娘一手扶着王质,一边说道:“我的名字土,我姓张,名桂花,你就叫我桂花姐如何?”

“你不是吐蕃人?”

“不是。”

马帮宅院是一个二层楼的吊脚楼,右手边是放木柴的杂屋,左手边是厨房和马厩,中间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桂花拿起热毛巾,给王质满是泪痕和泥土的脸擦拭干净:“今日你就在房间里面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出门。外面阿措带着雪狼帮到处找你,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质情绪比刚才稳定些,恭敬地说道:“谢谢您,桂花姐,我休息一下就去追赶那些人,为我的兄弟报仇。”

这话真不像是从王质口中说出来的。他穿越回来,就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去。仇恨凝结在胸中,现在的他,脸色苍白,心好像灌了铁水,沉甸而又烧灼。

桂花连连摆手:“你一个和尚,怎么能够杀得了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你没有看见吗?阿措收买的雪狼帮,弄刀舞剑的,凶残得很。”

王质眼睛通红,咬着牙齿说到:“这仇我一定要报。”说着,从怀中掏出蜜蜡首饰,递给桂花,“我买两匹好马,让益西姑娘将马喂饱,我去去就回。”

这次桂花并没有阻止他,而是从墙壁取下弯刀,递给王质。

益西悄悄推门进来。

“这个和尚哥哥要去送死。”桂花深吸了一口气。

益西没有作答,脸色凝固了一般。别看她年龄小,早就经历生离死别。

七年前,父亲跟着禄东赞将军,抵挡象雄国入侵。父亲和上千骑兵一起,旌旗猎猎,离开草原,往西边走去。

益西站在草原的土丘上面,放眼望着父亲走远。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父亲这一走,就是永别。

一年之后,父亲受着重伤,被其他人放在马车上,他遥望家乡最后一抹夕阳,欣慰地撒手断气。

禄东赞将军告诉益西,他的父亲恐怕早就死去,就是灵魂久久不愿离开,因此一直没有闭眼。

将军给她说这话的时候,远处的喇嘛正在给父亲举行天葬,几只秃鹫盘旋在低空,等待一顿美餐。

“死亡并不可怕,你活着,只要当成已经死了,你就什么也不害怕了。”禄东赞将军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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