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快的只能让人看见一个大号的黑色影子。但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伏击，叶白柳也是在捕捉到了积雪被穿破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发生的很突兀。

电光火石间，没等叶白柳细想，那个黑影就已经砰地一声撞在了白冽的脖子上，然后就像石头一样的砸在了雪地里。

黑影没能像撞穿积雪那样撞穿白冽的脖子，白冽那胸膛上隐约浮现的鳞片挡住了它。而黑影似乎也是撞昏了头，倒在雪地后胡乱的挣扎了几次才蹒跚的站好身形。然而，这也是它最后一次站立了。

呼啸的冷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直冲蹒跚的黑影。瞬息间，冷光泯灭。

直到冷光消失的时候，黑影也没能站好身形，只能发出痛苦不甘的尖叫。歇斯底里发出的尖叫声愈来愈大，其中不乏有惊慌，愤怒这样的情绪。谁都明白，这样的叫声是在临死前才能有的。嘹喨的吼声断断续续的，应该是黑影把一次又一次提起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吼叫里。

吼声愈来愈小，渐渐地不可听闻。

从头到尾，叶白柳除了平淡的投出腰间的长刀外，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而白冽更是淡然的不像是一个受害者。

叶白柳离开白冽，两步就来到了这个黑影的身前，由于天色昏暗，他不得不蹲下身去打量那个黑影。

看了两眼，叶白柳就认出了这个不友好的邻居。

一头猀弋静静的躺在叶白柳的身前，没了生机后，它也失去了能够抵御寒气的能力，身体渐渐被冻得发硬。叶白柳的长刀贯穿了它的身体，将它牢牢的钉在地上。这样的创伤，也难怪它会发出那样惨痛的叫声。

叶白柳起身，拔出了插在它身上的长刀，然后在它的身上揩拭掉血迹，将长刀还回腰间的皮鞘。

“虽然不太好吃，但也算是能填填肚子”叶白柳喃喃自语，没有其他的感想。

白冽也低着脑袋凑了过来，抽着鼻子轻轻的嗅了几下。

“别闻了，全是肥肉”叶白柳笑着摸白冽的脖子。

猀弋的主食是那些黑黢黢的树木，很少会吃到鲜肉。而且很少运动，所以并不像其他毛虫那样精壮，而是身材肥硕。

不过猀弋与这林子里的其他毛虫有些不同，除了那长在身体两侧的六个爪子外，它更像是一条长虫。它们没有能保暖的毛发，只能依靠厚厚的脂肪来抵抗风雪。扁嘴里满是利齿，能够轻易的咬碎黑树的树干。额头排成一排的三只眼睛也能让它们更好的从积雪里捕捉的猎物。

猀弋非常懒惰，而且还是个杂食性的异兽，所以它们的捕猎手法也很单调。

它们会把肥硕的身躯藏在积雪里，磨好牙齿，等着那些运气不济的家伙送到自己的嘴边。当然，也有可能是它们自己运气不济，比如现在。

白冽闻到了猀弋的气味，它厌恶的抬起脑袋。对这个只有肥肉的异兽失去了兴趣。

不过叶白柳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难得的食材，他从白冽身上取出细绳，在猀弋身上缠了两圈。打算当做储粮。

做好一切后，叶白柳也没多做停留，翻身上了白冽的背脊。

“走吧，我先把正事干了再陪你”叶白柳把绳头紧握在手中。

白冽似乎能听懂人言，心有灵犀的朝着远处走去。

空中雪原遮住了本就稀少的星光，白雪也沉寂了下来，不再发亮，夜黑的让人怀疑是自己的眼睛瞎了一样。

除了林子里那些闪烁不定的点点萤火，还能够照破黑夜的就只有斥候们升起了大火了。

陈深无聊的将一根木枝投进了篝火，木枝打在火中，激起了一片火星，摇曳的升上天空。火光照亮的地方，能看到斥候们已经裹着毛褥进入了梦乡。

陈深拿着一根小树枝，百无聊奈的拍打着地面，积雪被他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坑。他把头枕在麻袋上，看着黢黑的天空。

簌簌的声响闯进了他的耳朵，陈深脸色一变，直起身子，手按在刀柄上。

火光闪耀，打在来人的身上。

“这些应该够明天的口粮了吧”叶白柳放下肩头的细绳，指着身后一串的猎物。

细长的绳子上绑满猎物，有一个硕大的兽腿，还有几头小型的异兽。叶白柳原本那根只绑有猀弋的长绳差不多都用完了，只留下绳头的一小截。

陈深的手离开刀柄，目光从叶白柳身上移到长绳上面，撅了撅嘴唇“够了，虽然恶心了点”

负责后勤的陈深轻易的认出了绑在长绳上的猎物，而那头肥硕的猀弋第一个吸引走了他的目光。

“良药苦口，有的吃就不错了”叶白柳抽出长刀，在那块硕大的兽腿上割下了一块。

看着那头猀弋，陈深咂把咂吧嘴“老大，你吃过寒羊肉吗”

“没有”叶白走到火堆前，将肉放在地上，埋头用刀削着木枝。

叶白柳忽地停了下来，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接着说“我只吃过山羊”

说完后，就又继续削着手里的木枝。

陈深将头枕在背后的麻袋上，悠悠的说“寒羊可比山羊好吃多了”

“什么味道”叶白柳头也不抬。

陈深看着天，嘿嘿一笑“我也没吃过”

削着木枝的叶白柳停了下来，无力的叹了一口气“那你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寻开心啊”

“唉，老大你这就不知道了把”陈深继续悠悠的说“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在我们连郡，一头好的寒羊都可以买到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叶白柳被惊到了“这么贵，只是一头羊就能抵得上我三个多月的薪饷了”

“嘿嘿，那可不是”陈深得意的笑了一声“而且，那只是在我们连郡，我听说天武城里那些有钱的，当官的都喜欢这口，一头上等的寒羊更是能卖出五个金币”

“五个金币！”叶白柳猛地抬头，然后慢慢的把肉块插在削尖了得木枝上，伸向火堆“那不是比你上次说的延牛牛肉还要贵”

一头羊能值五个金币，这他想都不敢想。

陈深来自夏国北州连郡，从小以替大户人家放牧为生，所以对这些牛羊很是了解，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那头荒狼的原因。

而连郡又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整个郡地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疆域之辽阔，光是它一个郡就占去了近半个北州。

“还有比牛羊更贵的呢”陈深意犹未尽“我们草原上还有麝，鸡......”

“行了行了”叶白柳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陈深，然后把手中的肉举在陈深的眼前“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现在只有这个可以吃”

叶白柳咬了一口还没有完全烤熟的肉，皱眉吧唧着嘴“搞得我现在差点连这个都吃不下去了”

陈深干笑一声，又朝着篝火投进了一根木枝“老大，等哪天我们都离开了这里，你来我们连郡，我带你吃遍草原”

“嗯，嗯”叶白柳答应的含糊不清，只顾着埋头囫囵的吃肉。

火光闪耀，带着影子在他们的脸上起舞，没了猛烈的风雪，暖洋洋的篝火终于照进了他们的心底。

叫醒张老馋的是一阵刀劈在骨头上的声音，愈来愈响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摸不到任何东西，唯一的感觉，就只有从脚下传来的那冰冷的湿润感，激起了他一身的疙瘩。合着眼的张老馋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只手下意识的往刀柄上摸。

“别睡了”老魏被张老馋吓了一跳，举起的斧子停在半空中“老大他们去收石头了，你赶快过来帮我把这些肉剁了，等会儿好快点上路”

说完，老魏手中的斧头猛地朝着地上的兽腿挥出，刀打在骨头上发出了石头相互碰撞的巨响。

睡眼朦胧的张老馋被吓得抖了一下“好好好，马上来”

人来人往，不大的空地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斥候连同天上的雪花一起在灰蒙蒙的林子里扭动着身形，冷清的黑森林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忍热闹是暂时的，昙花一现一样的短暂，随着斥候们的离去，这片林子再次沉寂了下来。

北江禁地南起横隔两地的北江，北至封禁雪山，其间还隔有一百多里的黑森林，黑森林之后还有一片小型的雪原，再然后才是他们北江斥候的营地。

这两日里，斥候们所带出来的酒和杂粮都吃尽了，所幸他们的牛弩保存的很好，能在每天赶路之余去打些猎物填饱肚子。

他们用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毛褥也终于冻成了一卷铁皮，每天晚上还必须要在篝火前烤上一烤才能使用。

还好这些雪卢马是杂食的动物，也能吃这林子里的异兽，没有起了吃掉它们主人这个念头。

一行人就这么慢赶着，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走出了这片横跨百里的黑森林，踏上了白晃晃的雪原。

而他们赶回营地的时候，太阳刚好悬在他们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