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个小时，你就要进入虚拟社会了。”冯思源坐在床头，专心致志的削着手上的苹果，苹果皮越垂越长，好像永远都不会断。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躺在床上的女孩气的坐起身子，瞪着眼睛没有好气的说：“放过那些苹果好吗？！这已经是第五个了，看病人的意义不是帮她削光所有的苹果，而是陪她聊聊天。”

“嗯。”冯思源把削好的苹果和它其他四个兄弟一起放在盘子里。

空气安静到凝固。

女孩把枕头立起，挪动身体，靠在枕头上：“等你回来，我应该就比你大了，来来来，先叫一声陈海璐姐姐让我听听。”女孩漂亮的眉毛一翘一翘，说不出的调皮。

“可我比你大一岁。”

“没关系，听说进入虚拟社会的时候，身体会被放在冰柜里冻起来，就好像冰棍一样。”陈海璐挑了挑眉毛，噘着嘴说：“那时候你的身体年龄就永远停在16岁了，而我，就会成为你的姐姐，嘿嘿。”

“冬眠仓。”

“什么？”女孩没有听清冯思源说了什么，她坐起身子，身子向冯思源倾斜。

“你很久没归队，教官说那个设备叫冬眠仓，原理是将新陈代谢降到最低，只留有限的活力让大脑保持活跃......”冯思源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女孩从床上跳下，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把脸埋进他的胸前。

“我管他叫什么名字！”歇斯底里的吼声，在病房里回荡。“等你回来的时候，也许我连床也下不来了！”

“不会的，你得的病叫渐冻症，一定可以治好的。”笨拙的死小孩手被怀里的人抱着，连手放在哪都不知道，尴尬的在空中支着。

世界是不公平的，即使是在医学科技已经极度发达的今天，即使这个名叫卢伽雷氏症的病早已不是没有治疗手段的不治之症。但是对于一个年轻的军户后裔来说，这份打击是绝对的。

冯思源最后还是选择了把双手放下，他伸腿踢开凳子，扎着别扭的马步静等女孩。

女孩放开手，双手撑着床沿坐回床上，竖条纹的病号服显得女孩越发消瘦，失控的情绪终究还是去了：“你该归队了，再呆下去，姓赵的该来这要人了。‘一个连时间都无法把控的人不叫军人，叫废物’，哈哈哈哈哈。”陈海陆板着脸，真有点赵教官的意思。

“嗯。”冯思源答应了一声，没有动。

两分钟后。

陈海陆长出一口气，没好气的说：“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是这么闷？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你姐姐。赶紧去吧，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一样打不过我你信不信？真是白瞎了你这一米八六的大个子。”说完陈海陆一翻身，留给冯思源一个背后，不再去看他。

脚步响起，由近到远，病房里重归安静。

泪水终究还是打在了床头。

“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简报室，屏幕上的时间在不断的跳跃。

“你们还有两小时的时间，这是我在这和大家做的最后一次简报。”赵教官板着脸，双眼刺破黑暗，看在每一个人脸上：“难能可贵的是，就这最后一次作战简报，竟然还有人会迟到！冯思源！”

刚坐下的冯思源站的挺直。

“士兵，我说过很多次，一个连时间都无法把控的人不叫军人，叫废物！”赵教官的鼻子尖直顶着冯思源的下巴“坐下！”

“是！”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赵教官重新走回屏幕前：“你们是二十五世纪最有前途的战士，你们是最光荣的军户后裔，别让你们的父辈因为你们而蒙羞。”

“会议开始，两小时后，你们将去玩一场游戏。”赵教官声音低沉：“至少，对所有其他的游戏玩家来说，这是一场游戏，对于你们来说，有些不同，我想你们也清楚，你们的每一次死亡，记忆都会被清除。”屏幕上一个三维立体的大脑旋转着。“从某种理论来说，你们在里面死了，就真的死了。所以请大家牢记我说到的以下几点。”

“在这场游戏里，你们拥有以下三个特权，1.参训人员在虚拟社会里所做的一切选择所有机构在计划期间都不能予以干涉，2.参训人员在虚拟社会中的所有行为在计划结束后，都不受任何非议，3.参训人员在完成针对性物品的收集后，有权提出任何要求并得到尽可能的满足。第三条相关道具详细简报已经发送在你们每个人的个人终端，会议后自行查阅。”

赵教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冯思源。“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愿望想要满足，我在这要提醒你们的是，牢记自己的身份。”

“说真心话，我不理解这个计划，星际远航科技进一步成熟，你们很有可能是第一代进行星际旅行的军户，把你们的青春放在这个不明所以的虚拟社会里，我不认同，可我们是军人，军人可以有不理解，只要你去服从。”声音里听不出赵教官情绪：“我会继续申请结束这个没有意义的计划，而你们。”赵教官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用这一年去痛快的玩，然后继续完成的你们没有完成的科目，我不允许你们这些最有价值的年轻人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大灯点亮，屏幕熄灭。

“现在你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全体二十六人找军需官报到，这次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人迟到，解散。”说完，赵教官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简报室。

这是冯思源参加的时间最短的作战简报，没有详细的地点情报，没有武器弹药配备，没有单位配合作战，这次，是一个人。

“姓名”

“冯思源”

“编号”

“hxd0045”

机械的回答电脑混合音的问题，任由冬眠仓对他进行扫描，冯思源总觉得自己应该想点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他每次科目失败后，躺在基地后面那块水池边的石头上一样。那时候，他都会在失意中睡过去。

“数据同步确认，祝你好运！士兵，晚安。”

为什么我就说不出那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