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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司事件记录簿》第十七章 忆往昔长情难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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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马闻苏从幽冥司离开,就来到丘文市的市中心。她并不知道风龙观的位置,只能到一个自己熟悉又交通便利的地方,再打车过去。

马闻苏坐上车,看车窗外熟悉的街景,一切恍如隔世。

从热闹的市中心到僻静的郊区,总共五十五分钟的车程。司机把车停在半山腰,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上进不去车,只能走。”

马闻苏付了钱——这还是她给妲己做助理挣的,等出租车开走,她运起鬼气聚在脚底,健步如飞,化成一道残影,十几息就到了山顶。

此时是下午五点多钟,山上的游客都走光了。道观里有两个道童,正在洒扫。

马闻苏走过去,道明来意。

小道童说:“大人在此稍等,我去请王师伯。”

不一会儿,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道长。女道长对她抱拳行礼,说:“在下风龙观王理明。”

马闻苏回礼,说:“在下幽冥司鬼差花蝶舞。前几日寒鸦君接了贵观的任务,本该把虎妖与伥鬼一起带来,可此事并非是虎妖命伥鬼出来害人,而是伥鬼自作主张害人性命。如今伥鬼被寒鸦君判入油锅地狱,虎妖无罪,所以我只能空手而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理明说:“无妨。既然寒鸦君断了此案,我就不再插手了。我本来想拿到虎妖的尸体,炼几颗丹药的,可如今没有虎妖的尸体,我就只能给您八百颗鬼丹了。”

马闻苏说:“这倒是不打紧。”

王理明把她带到偏殿,将鬼丹分装在八个瓷瓶里交给她。两人用了些素斋,天色就暗了下来。

王理明说:“差人要是没有别的事,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马闻苏没有推辞,说:“谢王道长美意,那我今晚就叨扰了。”

于是,小道童就把马闻苏带到了客房。

客房里有张木板床,应用之物也很简单。

马闻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个是平时睡得晚,一个是心里有事儿。她来到人界,想去见冯源。

她长出一口气,思绪漂流到远方。

那年,马闻苏十八岁,刚刚处理完母亲的身后事。她卖掉了老家的房子,还了给母亲买药欠下的债,身上就剩下了两百块钱。

亲叔叔把她接到家里,让她住在阴暗潮湿的厢房里,给她吃剩菜剩饭,给她看自己耷拉下来的脸色。没过几天,马闻苏就跟叔叔说,她要去大城市打工。

叔叔跟她说,你再等两天,我给你找个熟人,让他给你找工作。

第二天,马闻苏坐上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司机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问司机:“您怎么称呼啊?”

司机说:“啊,我姓何,你叫叔叔就行。”

他的口音马闻苏从来没听过,肯定是外地人。她接着问:“何叔叔,你是怎么跟我叔叔认识的啊?”

“哦,我跟他是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

马闻苏心里咯噔一下。她叔叔一直都在老家打工,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做过生意。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副驾驶上的女人见马闻苏脸色有变,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她,说:“你早上没吃饭吧?来吃块面包垫垫肚子。”

马闻苏知道,自己八成是被卖了。

她接过面包,双手捧着,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并没有咽下去,而是被整块的面包挡着吐在手心,放在了袖管里

车上的女人忽然小声问男人:“她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药过期了。”

男人说:“再等等,不行就敲她一棍子。”

马闻苏赶紧倚着靠背,闭上眼睛。她趁着前面两人不注意,眼睛睁开一点看着车窗外面。走了很久也没找到逃跑的机会,就在她焦躁不安的时候,车停了。

前面警察在查车。

马闻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警察查到这辆车的时候,马闻苏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子,跟警察说:“这俩人是人贩子,快抓住他们!”

两个人贩子赶紧开车逃跑,没跑多远就被警察拦下来带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马闻苏。

警察给马闻苏做了笔录,打算送她回老家。

马闻苏死活都不同意,说:“我老家就一个叔叔,他都把我卖了,我再回去不就是往火坑里跳吗?”

警察想了想,说:“不如我送你去我哥们儿那里吧!他家里开了个纺织工厂,正在招工人,管吃住的。”

警察的那个哥们儿,就是冯源。

冯源看她瘦瘦小小,又失了双亲,很是可怜,就没让她去车间干活,给她安排了库管的工作。这个工作比工人轻松,工资是九百块,比普通的工人还多两百。

马闻苏很感激冯源,想要找个机会报答他。

工作两个月攒了点钱,马闻苏批发了点袜子、毛巾、内衣裤,晚上就出去摆地摊。慢慢的,摆摊的东西越来越多,宿舍放不开,她就租了间平房搬出去住了。

就这么过了快一年,马闻苏手里存了一万来块钱。

一天,房东老大爷找到马闻苏,说:“小马啊,我老伴儿病了,我得把房子卖了筹钱。你提前找个地方搬家吧。”

马闻苏问:“您打算卖多少钱啊?”

房东说:“我这院子也不好,一万多就行。”

这个院子是老式的,没有厢房,只有正房和一个简单的茅草棚子。正房是土坯的,一进门是两个灶台,两边各一间屋子。屋顶是尖的,下大雨的时候总是漏雨,夏天有时候还会跑进来蝎子、蜈蚣一类的爬虫。

确实是不怎么好。

马闻苏又问:“您找到买家了吗?”

房东满脸愁容,说:“哪有这么快啊!”

“我手里倒是有一万两千块钱,要不您就把房子卖给我吧,反正我也住惯了。”

老头正是缺钱的时候,咬咬牙把房子卖给她了。

一切手续交割清楚,马闻苏拿着土地证找到了冯源。她对冯源说:“冯大哥,多谢您收留我,还给我工作。我这一年存了点钱,买了处老院子。”她把土地证递给冯源,说:“这处院子给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冯源愣了。工厂事情多,他把马闻苏安排好以后就没再见过她,他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马闻苏接着解释:“院子虽然现在不值钱,但是我看新闻说,这几年市区要往这边扩张,过几年这院子的价格是肯定要涨的。”

冯源惊讶于她的举动,问:“你还在做库管吗?”

“嗯,还是库管。”

冯源把房产证推还给她,说:“房子你自己留着,以后也不要再提报恩的事情。我身边正好缺个能出差的采购员,你来干吧!”

出差工作跟出差旅游完全是两个概念。马闻苏第一次出差,是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西北采购棉花。

火车上,冯源给她了一包土,说:“去外地容易水土不服。你喝水的时候,把老家的土捏上一撮放在水里,就不会拉肚子了。”

马闻苏接过土,道了声谢。

冯源说:“你能别这么客气吗?我就比你大四岁,干嘛总拿我当你领导?”

马闻苏说:“你就是领导啊!”她心里默默地说,还是我的恩人。

这次的采购很顺利,而且马闻苏天生适合出差。她在火车上可以休息的很好,在酒店里也是倒头就睡,第二天精力充沛。

从这以后,两人经常一起出差,一起应酬。

有次请客户吃饭,对方的经理一直灌冯源酒。一会儿冯源就趴桌子上,嘴里喊着:“不行了,不行了。”

对方的经理依旧不依不饶,说:“来啊冯总,别养鱼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扒拉冯源,要把就往他嘴里送。

马闻苏给自己倒了杯酒,拦住对方经理的酒杯,说:“冯总确实是不能喝了。今天没把您喝好,我挺不好意思。这样,我替冯总敬您一杯,略表歉意。”她一口气喝干了高脚杯里的红酒。

对方经理也干了,说:“哎呀,女中豪杰啊!”

马闻苏说:“今天确实不早了,我跟冯总就先失陪了。”

“哎,别急着走啊!我难得在酒桌上遇见美女,你再喝两杯,怎么样?就两杯。”对方经理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我陪你,你喝一杯,我喝三杯。”他说着,一口气喝了三杯。

马闻苏一看这架势,自己不喝是说不过去了。于是给自己满了两杯红酒,高高的,一口气喝了。

“哎呀,爽快啊!”对方经理没有继续拦她,而是叫人给他们打了车,送两人回宾馆。

一坐上车,马闻苏就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难受。她把车窗打开,让凉风透进来。可胃里还是不舒服,头晕的感觉反而更重了。

冯源睁开眼,叫司机停车。他把马闻苏馋到路边,说:“你抠几下喉咙,把酒吐出来就好了。”

她抠了几下喉咙,把晚上吃的都吐了出来。果然,舒服很多。

冯源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让她漱口。昏黄的路灯下,马闻苏觉得冯源那张脸跟千年的狐狸精也差不多。

她拧上瓶盖,说:“冯源你丫的装醉!老子真是白替你喝了!”

“也不是白喝。”冯源耸耸肩,“你要是不喝,他哪那么容易放咱俩走啊!”

看他一副淡定的样子,马闻苏无名的一阵火气,大骂:“冯源你个奸商,老狐狸,王八蛋!”

冯源也不生气,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领着她往宾馆走。马闻苏一边走着一边骂:“冯源你不讲义气,装醉也不说一声,害我白担心半天。”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马闻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睡在了宾馆的花坛里,而冯源坐在她旁边,陪了她一晚上。

两个人之间的回忆多的数也数不过来。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都无关风月,所以她把两人之间的感情错当成了友情和亲情。

一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到冯源,马闻苏竟然有些近乡情怯,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这一晚,她失眠了。

透光窗户,她看见山上凌晨三点的月亮,很是凄清。

她起身,跳窗出去散散心。

不知不觉,走到风龙观的后院。院里有几位道长正在打坐。这种氛围,让马闻苏的心安静下来。她找了块蒲团,也学着道长们打坐。

脑海中,一只干枯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手腕上戴着一串木珠。

马闻苏霍然睁开眼。她身边站着一个白胡子老道,老道手里戴着的木珠与她打坐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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