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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刘裕》第二章 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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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杜氏抱着刚喂熟的男婴,走进里间,放进小摇篮里,轻轻摇曳,男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隆准日月,无忧无虑地闭上睫毛长长的眼睛。

“斯儿不祥,刚出生就尅死他娘。”刘翘一个人坐在屋角发呆,自言自语。他烦躁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如此反复五六下,最终拿定主意,走到外间,摆手示意刘万,“你过来一下。”

刘万走到他的跟前,好奇地问:“哥,有何吩咐?”

“快抱起小妖儿扔弃荒山野沟。”刘翘的话犹如睛天一声霹雳,刘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反问:“为什么?”

“小妖儿刚出世就尅死他娘,不知道他今后还要尅死谁?”刘翘视这个婴儿为不祥之物,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话一下子发泄出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小侄子,骨相非常。”刘万鼓动着一张笨拙的嘴,耐心劝说。

谁知刘翘不听他的劝告,大手一挥,固执地说:“我意已决,你不要罗嗦。”

老实巴交的刘万望着脸色铁青的哥哥,气得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一向温柔似水的杜氏,听到大伯子的混话,愤怒地从里间走出来,叉着腰,像一头母狮子似地吼道:“哥,说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做。嫂子临终前是怎么交待的,她让我好好照看小侄子。现在嫂子尸骨未寒,言犹在耳,你就全忘了,做出这等糊涂决定来。”她气得眼圈一红,眼泪跟着扑簌簌掉下来。

杜氏此时的态度令刘翘格外吃惊,在他的眼中,杜氏从来没给谁红过脸,更不要说跟他凶神似地吵架。他像不认识杜氏似的,一双眼睛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把杜氏打量一番,自知遇到了硬茬,自己的荒唐决定难以实施,但又不甘心让步,就用悲天悯人的口气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这个当爹的,本应舐犊情深,百般呵护,然而安宗的夭折让我心碎了,让我的魂出窍了,斯儿给家里带来的是灾祸,而不是吉祥。”他的用意也很明显,试图打动杜氏。

谁知杜氏死活不松口:“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能依你。”老实的刘万也霍地站起来,瓮声瓮气地给老婆帮腔:“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能依哥。”

刘翘彻底蔫了,他遇到两个执拗的认死理的犟夫妻,说好了,怎么都行,说不好,没准还能给他干一架,不管他是孩子的亲爹还是后爹,再说自己的决定,从哪儿说也没有道理,看来只有让步了。他摇着头,无奈地说:“既然你们执意要抚养斯儿,我也就不再强求。”

杜氏看大伯子回心转意,便和颜悦色说:“哥尽管放心好了,有我在,就有小侄子在。”她的回答着实让他感动。刚才还是狂风骤雨,此时又艳阳高照,风清气爽,一家子人吵架不记仇啊。杜氏趁机提醒刘翘:“哥给小侄子起个名呀。”

“哦。”刘翘稍加考虑,说:“就叫寄奴吧。”

“寄奴,寄奴。”杜氏咂一下嘴,抬眼望着刘翘一张没有笑容的脸,知道他心里的阴影还没有完全驱除,就鼓起勇气,不依不饶地说:“能不能起个大名啊?叫寄奴有些不雅。”

刘翘咬咬牙,痛快地说:“就依你,单名裕,字德舆,盼望他将来能过上富裕的日子,怎样?”

“还凑合。”刘万夫妇俩对视一下眼睛,不约而同地回答。

从此,大难不死的婴儿终于有了自己响亮的名字——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

杜氏是一个重情义的婶子,自从哺养寄奴后,含在嘴里怕化着,抱在怀里怕跌着,大儿子怀肃不用吃奶了,小儿子怀庆正光着屁股吃奶,她顾了这个,又顾那个,没有厚薄、亲疏之分,甚至断了怀庆的奶,给他喝稀汤,也要喂寄奴奶,以至于怀庆长大后有些愚讷,可以说寄奴是吃杜氏的奶才活下来的。

说实话,不论是刘翘,还是杜氏,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命硬的婴儿后来会成为刘宋王朝的开国皇帝,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刘翘还会做出扔掉儿子的荒唐决定吗?恐怕他心疼还来不及呢。杜氏也是出于本能,根本没想到后来能得到什么报答。

星转斗移,四年过去了。刘翘更加怀念和妻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几乎发展到辗转反侧的地步,身心倍受煎熬。每当他看到别的差役回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时,一个人不禁长吁短叹,晚上在郡里孤灯只影,一个人一壶酒,举杯消愁,独自闷饮,饿了没人端饭,渴了没人递水,病了没人心痛,让他很伤感。

杜氏望着他日渐削瘦的面孔,心痛地说:“哥,你比以前瘦多了,看看别人合家团聚,其乐融融,是否考虑再建一个家?”

刘翘愁眉不展,说:“安宗一死,百身难赎,更何况像哥这样条件的人,哪个姑娘肯嫁给我呢?”

杜氏暗暗高兴,弯弯的眉毛微微挑起,说:“哥的条件怎么了?仪表堂堂,人才难得。”

“说实话,我也想成个家,彼此知冷知热,对小寄奴有个照料,寄奴长期在你家也不是办法,不能一直拖累你,不过弟妹你想,哪个姑娘一进家门就愿意当后娘?”刘翘摇着头,不住地唉声叹气。

杜氏噗嗤一笑,说:“前些日子登门提亲的人有好几茬儿,都不嫌你有儿子。”

“是吗?”刘翘听了她的话,精神头顿时来了。

“绝对不诓骗。”杜氏扳起指头,挨个数着,到了最后,说:“我觉得本郡的萧文寿贤惠能干,称得上百里挑一,她的父亲萧卓当过洮阳令,家境也不错,我看哥不妨见见她,如果相中的话,咱们就选个良辰吉日,把她娶过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不能点炮就响。”刘翘听杜氏如此夸萧文寿,估计对方品貌俱佳,嘴上说不慌,心里却很乐意和女方见面。

杜氏善解人意,从柜箱里翻出一件新袍,递给刘翘说:“哥,我比着你从前的衣服,给你裁缝一件新袍,你试一试,看合身不合身?不行的话,我再给你赶制,见面不能邋邋塌塌。”

刘翘脱下旧袍,穿上新袍,耸耸肩,舒伸一下长长的臂膀,呵,不长不短,不大不小,不胖不瘦,正合身,兴高采烈地对杜氏说:“弟妹,你不仅心灵手巧,而且考虑得很周全。”

“人是衣裳马是鞍,哥这么一换,比原来精神多了。”杜氏啧啧称赞。

“嗯,”刘翘满意地点了点头,赞不绝口:“合身,合身,一会儿刮净胡子,准备随你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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