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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成霜》第四章 媚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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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卜婆处回来,天幕上已经挂着繁重的星子,一簇簇地堆积在干净的苍穹之下。

前世的b城是没有夜空的。被人诟病的空气污染遮住了下水道窥视星空的一线希望,在元旦那天,霜河拿起手机,拍了几颗模糊的蒙尘的星星。

这里的夜空,真是澄澈灿烂。让人看着仿佛就融入了亘古呓语之中,思绪万千。

竹林离两人住所不愿,她走在前面,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落叶。白钰温润的眸子跟随着她,她往左就跟着往左,往右也就跟着往右。最后霜河恼着走到河边,一屁股坐下,长叹一口气。

“此情此景,为何叹息?“

霜河头也不抬:“天工异彩,天意弄人。“

“可是我之天意?卜婆并未给我看。”

那是你身体残弱,重伤丢了一魂一魄,故而记忆丧失,怕是承受不住天机。

少年原本就沉静不多言,此般闻言更是不悲不喜,神情淡然。跟着她穿过竹林回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黢黑的丛林,和远处不见边际的山崖,突然陷入了沉思。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霜河清了清嗓子。

“卜婆的确跟我解读了你的命数。”

“我听到了。”他轻声说。

想着也是,这么心细如发的人,必然是不会这么乖巧去休息的。卜婆也并未打算避开着他,毕竟是他的命格,他若想知道也无理由隐瞒。霜河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那就好,我有话直说了。”

白钰的脚步顿了顿,抿了抿嘴唇。

“跟我一起住吧,白钰。”

出人意料的发言让眼前的少年难得失神。关于霜河所谓的开门见山,他预料了很多。或恐惧、或嫌弃、或不安,她一路小心打量的模样让他倍感生疏,而她接下来的话,宛如要给自己宣读处刑书。

可她却摆出更加亲切的姿态,往他身边贴近了些,身侧便传来她的热度。霜河眸子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我一个人来照顾你,反正无人参透我的命格,是福是祸皆甘之如饴。再不济,等你记忆恢复了再做其他打算,我到时定会支持你的选择。”

她说她要照顾他、保护他,即使他是天煞孤星,她仍愿意全力以赴地护他周全。

许是言辞过于坦率,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黑暗中,竟有一丝殷红爬上如玉的脸颊。但月光隐匿,照不到他的面容,也照不透他怦然跳动的心。

第二日,白钰就从医女处搬了出来。青玺在一旁帮忙打点,而白钰大伤方愈,霜河便让他做了在一旁休息。毕竟除了些衣物私人用品,也再无其他大件行李。谁知道她这边刚打包好他的衣物,一双白玉般纤长的手就伸了过来,从她的手中拿走了包裹。

掌心很暖,干燥,掌心却不是想象中的柔嫩,覆着一层薄薄的茧。

“不是让你休息了吗?”她抬头软软地说。

白钰接过她的包裹,温润的眉眼冲她弯了弯:“我哪儿有你想象的若不惊风,给我吧。”

霜河看着拿着包裹漫步走出门外,毫不吃力地放到木推车上,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便对上了青玺颇为深意的墨色双眸。

“怎么了?”

“无事。这桃源居真是个好地方。”青玺冲她笑了笑,似乎隐藏着什么别样的意味:“春尽桃花依旧开。”

霜河面色坦然地瞥了她一眼。

白钰回到屋内,这段小插曲便很快过去。三个人前前后后忙了大约两个钟头,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推着小木车越过竹林,把白钰的一身家当搬到了霜河门前。

也不怪青玺面带深意。虽然不知身处哪个朝代,但到底也是男尊女卑的古时,未嫁的女子家里搬入了单身男子,极易惹人风言风语。霜河也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便与长老们做了一番沟通。人是她带回来的,她在这边无亲无故,若要想要他负责也无人约束。白钰带着一身外伤回来,定然是要受人监视的。霜河一心留他,无异于将自己也卷入长老的审视中。外加上他这凶煞的命格,怕是除了她也无人敢与他靠近。

于是长老们思考再三,没说什么,默认了她略大胆的行为。

朝南的房间原本是霜河自己住的,但她却想让白钰好生调养,自己搬到了西边的侧房。这个屋子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如今干净整洁,稍作打理就能住人。

当天晚上,两个人累了一天,都早早歇下了。这边没有霓虹灯的光污染,天黑的尤其浓郁。霜河睡觉总喜欢点一支蜡烛,照亮过于浓稠的黑暗。但想着白钰需要好生休养,便未把蜡烛给他。

巨响在凌晨响起。

似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在这寂静的夜晚尤其响亮。霜河顷刻间睁开双眸,露出疑惑之色。

又是一声闷哼,这次清晰入耳。

她失眠了,自己一直有点认床,但凡换了房间和床铺,总是要熬过几天才能适应的。这倒让她立刻察觉出那边的动静。这动静似乎从白钰那边传来,她没再耽搁,连外套都没能披上,穿着寝衣踩着布鞋就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那声巨响动作不小,恐怕是白钰出了什么问题!

霜河没做他想,一路奔到南侧主房,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白钰!”

屋内一片漆黑,这声大喊宛如融入了黑夜,浓稠的不见回音。她后悔没有带着一只蜡烛前来,只能使劲眨眨眼睛努力适应一番,让些许月光照亮房间。

白钰躺在床下,他紧闭着双眸,乌发倾泻一地,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梦靥里。身子在颤抖,宛如遇到了极为可怖之事。

“白钰!醒醒,是我!”

她跑过去,抱着他的身子,温热的躯体靠在她的怀里,仍然是令人心痛地发抖。她帮他抚去额角的发,这才发现他浑身已经满是冷汗。

“救我……”

霜河抱紧了怀里的人:“白钰!我在这里,你不要怕,快醒来!”

他的眼皮剧烈地抖动一番,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在极力挣扎。

“白钰……白!”

话到口中却戛然而止,原因是怀里的人竟睁开了眸子,汗水密布眼神朦胧,显然被梦靥困住还未清醒。

白日里温润的男子,月光之下那双眸子竟也沾染了一丝夜魅,不复往昔清亮沉稳,仿佛脉脉含情,却又让人无端感到一丝被胁迫的阴寒。

“救我出去,好不好?”

他的目光流连在霜河的面容之上,见她没有立刻反应,净往前凑了凑身子,白日还清俊如竹的少年如今的声音带了一丝蛊惑。霜河只是怔了半晌,便被他仰头含住了唇。

“!”只觉唇上一凉,一股温热迎面而来,带着陌生的男性的气息牢牢地控制住她的身体。他虽身子柔弱,但倒底是男子,擒住她的双肩后轻咬她的唇瓣,待她吃痛惊呼出声,便放入灵巧的舌长驱直入,于她口中一番肆虐,卷她舌根汲她氧气,让她眼前一黑轻喘不已,柔若无骨地陷在自己怀中。

霜河大呼不妙,她如此心急竟疏于防范,忘记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深夜一人探望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子,无论如何也有些冒险了!因此,便开始手掌运力,待灵力输入到手中后掂量了下分量,轻轻把他一推。

梦靥之中的白钰防不胜防,身子蓦地往后倒去,整个人顿时没了动作,也没了声响,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均匀起来,脸色如白纸般惨淡。

“白钰?”

霜河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试探了下他的意识。

少年的五官在月色下,别有一番俊美清润,如上好的玉环的天地光华的滋润质地更加细腻一般。仿佛方才那个蛊惑人心的狐媚不是他,害怕的如雏鸟般颤抖的人,也不是他。

她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伸手擦去他的冷汗,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这时,她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屋内竟有一番暗香浮动,极其妖娆的香味,闻入鼻内如丝绸划过赤裸的肌肤,让人浑身一软,不由得颤栗。而那香气的源头,就躺在床上,对这些浑然不知!

自己方才差点动情,是否因为他突然溢出的异香?若不是自己平日里修习法术,心境高于常人,说不定……会在清热之中把持不住!

霜河想了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回到自己屋内给他拿了一支蜡烛,点上。一会儿,明灭的火光闪了闪,由小变大,屋子里立刻多了一簇暖和的火焰。黑暗中,明亮着跳跃着,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

她在烛光中神色难辨。

白钰,你到底是谁?为何媚术天成?为何方才异香弥漫?为何因为黑暗而陷入可怕的梦魇,而之前是浑然不知的模样不嘱咐与她?刚才为何要对自己下手?不对,他并非对自己下手,他只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第一反应不是求助而是胁迫,胁迫的手段竟然如此低劣!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子?

剪不断理还乱,谜团一簇接着一簇,似乎毫无关联,但绝非都是无意所为。或许,她不能再这么欺骗自己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于桃源居天高水远也无尝不可,不争不谋,清净一生。但天意弄人,这个风华无双的小公子那日命悬一线,她到底于心不忍,救了他一命!可是,他到底是来报恩,还是做她的劫呢?算了,不管怎样,活了两世,自己也经历了这等变故,无论白钰是她的劫还是机缘,她都会面对的。

再给她一次机会重头再来,看到水边的那个血色尽失的羸弱少年,她还是会救。霜河她欺骗得了自己,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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