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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梦落三生》第5章 逃跑 新修 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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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卖进来的一个月里,二丫表现地很听话,领家秦夫人便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让她有机会摸清了后门看守轮值换班的时间,堂子晚上营业,白天休息,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守卫换班最松懈,这是她逃跑的唯一最佳时机。

“红药还小,不知道怎么伺候客人,今儿晚上就在芸娘房里看着,学着点,别明儿给我丢人现眼。”秦夫人眯起眼睛,对二丫一副胆小怕事乖乖顺从的模样很是满意,一回头看向一脸不耐烦的芸娘,登时换了一副甜得腻死人的笑脸,“好女儿,你别生气,这丫头哪里比得上你,你还是我这风月阁最红的姑娘。”

能不红么,她才刚满十六岁,正是花朵初绽时节,青春本就是最大的优势,芸娘捂嘴打个哈欠冷笑一声,一摔帘子走了。

芸娘是风月阁最红的姑娘,人红脾气大,有时候都敢给客人甩脸色,顶撞领家更是家常便饭,饭菜不合口味,衣裳颜色不好,稍微不如意就大发脾气,因此人缘也不好,二丫没少听别人背地里咒骂芸娘,但她的客人最多,领家哪里舍得打骂这颗摇钱树,还得笑脸奉承着。可谁都清楚,有朝一日芸娘人老珠黄,领家和其他人都会更加疯狂可怕地糟践她。

但一个月相处下来,二丫觉得芸娘只是有点毒舌,她并不苛待伺候她的女孩子,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二丫看到芸娘坐在窗下发呆,仰望着窗外或明媚或阴沉的天空,眼中的光芒十分奇特,一半是振翅高飞的欲望,另一半,却是坠入地狱的绝望。

二丫心想,芸娘其实很厌恶这里,她逃不掉,又没有勇气以死解脱,那就只能用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来武装自己,这层保护自己的铠甲,其实脆弱不堪,谁都能轻而易举撕得粉碎。

天色渐渐转黑,飘落的雪花被黑夜渐渐吞噬。

芸娘对镜梳妆,面无表情,“我前儿说什么来着,就轮到你了。”

“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静默了片刻,二丫试探着问道。

“呵。”芸娘噗嗤笑了,眸子里一片冰冷,“怎么离开,逃出去再被拐子抓了卖一次?还是指望哪个男人大发慈悲赎身?”

二丫道:“可是,你病了,不能再接客了,你再不治病会越来越严重的。”

芸娘登时变色,一把捂住二丫的嘴,狠狠地道:“谁跟你说我病了,我好得很!”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讥诮一笑,“你以为病了,那老虔婆就会放过我吗?”

二丫沉默了,堂子里染上脏病的姑娘比比皆是,可从来没见领家给她们找大夫看过,姑娘实在病得太严重遮掩不过去,领家就用烧红的烙铁去熨伤口,没有麻醉,没有消毒,和电视剧里牢房中的刑具一样,隔了几重房子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若是侥幸不死,还得继续接客,若感染不治。还没等到咽气就被破席一卷扔了出去。

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大多数青楼女子最终的命运。

二丫躲在帘子后面,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来到这里十几年了,那些可怕的回忆还没有淡去,恐惧深入骨髓,稍微触碰一下便有被撕碎的疼痛隐隐泛起。

晚上有客来,那客人衣冠整齐,生得斯文正派,见了芸娘,说些“之乎者也”之类的话,芸娘似乎对这些文绉绉的话很是受用,二丫忽然想起来,芸娘是识字的,贫苦人家的女孩大都是睁眼瞎,芸娘识字,那她被拐卖之前,一定还是望族之家的小姐吧。

接着便是让二丫害怕不已的场景,明明方才还是衣冠楚楚的君子,上了床就变成禽兽,男人的脏话,女人的笑声,落在耳中宛如尖刀凌迟,二丫捂住耳朵,咬紧牙关极力让自己忽略那些让她发抖的声音。

“爹爹……”忽然间,整个房间寂静了下去,二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爹……”芸娘颤声呢喃,失声哭泣。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男人气急败坏地低声怒道:“我陈家没有你这种败坏家门的女儿!”

芸娘哭着哀求道:“爹,我是被拐子抓走的啊,您救救我!”

男人厌恶地道:“住口!你还有脸叫我爹?我陈家的脸面全让你这不知羞耻的娼/妇丢光了!”沙包大的拳头很快打得芸娘体无完肤,她痛哭流涕不住地求饶,男人置若罔闻,似乎还不解气,使劲扼住芸娘的咽喉,眼里腾起浓烈的杀气,咬牙切齿,“我杀了你这辱没门楣的不孝女!”

芸娘呼吸阻滞说不出话来,无力地抓住那只死死扼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泪水迷蒙了双眼,向久别重逢的父亲露出惊恐哀求的神情。

二丫猛然惊醒,跑出去拿起桌上的琵琶向压在芸娘身上的老男人头上狠狠砸过去!她不自觉地用上内力,桐木琵琶在男人头上四分五裂,男人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倒在地上再无声息,脑后很快渗出一片腥红。

“我,我杀人了……”二丫脸色煞白语无伦次,腿一软瘫倒在地。

芸娘脸上红肿身上青紫,咳嗽一阵穿上衣裳拉起二丫,抱住她流泪不止,强自镇定道:“别怕,有我呢。”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二丫吓得浑身发抖,抓住芸娘不停地哆嗦。

芸娘捂住二丫的嘴,目光落在地上的死人身上,露出恨与痛交织的神色,她朝思暮想的至亲,在发现她之后第一反应竟是要杀死她以全家族颜面,可笑她日夜想着爹娘,父亲却真能狠得下心要她的命,芸娘咬了咬牙,齿缝里迸出颤抖绝望的笑声:“死得好,死得好啊!”

“我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八年前被拐卖流落至此,我无时无刻不盼着爹娘来救我,八年了,我熬到今天就是为了能再见亲人一面。可我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却说我败坏家门,不知羞耻。呵,他都考上进士了,怎会容得下我,他们一定恨不得我八年前就死了。”

“人是我杀的,二丫,你跑吧,逃出去,不要像我一样地活着。”

二丫泪流满面,哽咽道:“芸娘,咱们一起逃吧!”

“杀了人,总要有人认罪的。”芸娘轻轻拭去二丫脸上的泪水,紧紧抱住她,“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待了八年,你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现在该我保护你了。逃吧,逃出去好好地活着!”

芸娘将二丫藏在门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厉声尖叫:“杀人了啊!”

风月阁登时大乱。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领家秦夫人看着地上血泊之中的男人嚎啕大哭,天啊!翰林老爷死在她的地盘上,她以后还怎么过啊!秦夫人死死抓住芸娘左右开弓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扇过去破口大骂:“贱人!你害死我了啊!”

二丫只来得及看芸娘最后一眼,趁乱跑了出去,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前方迎客的阁楼里,二丫一路跑到后门,没看到看门的打手,摸到墙根下,深深吸了口气,运起轻功跃上墙头,在墙头上摇晃了一下坐稳,一抬腿跳下院墙的另一端。

二丫不敢多留,卯足劲一鼓作气地奔跑,地上积雪虽然深厚,她运起轻功来跑得还不算费力,身后乱哄哄的声音逐渐远去,眼中的泪水在寒风中凝结成冰,今日一别,便是阴阳两隔!

夜风呼啸而过,雪花在风里被卷得胡乱飞舞,二丫拼命地跑,不知跑了多远,跑了几个巷子,在冲出巷子的瞬间,一辆马车飞驰而来,二丫跑到街道中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马前蹄踢中,剧烈的疼痛在身体里轰然炸开,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滚落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赶车的车夫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停下。马车里探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作小厮打扮,脸色极是难看,骂道:“老胡,你怎么赶车的?差点撞着大爷。”

老胡抖着手道:“大、大爷,不是小的不好好赶车,刚才突然跑出来个孩子,咱们的马把他给撞飞了。”

“书墨,快去看看。”马车里响起另外一个声音,虽然听起来还是个孩子,却自有一股儒雅气质。

书墨跳下马车,走到墙根底下一看,竟是个极为清俊的女孩儿,不由惊了一跳,蹲下身在她鼻根底下一探,稍稍放了心,回头叫道:“大爷,是个女孩子,还有气。”

马车里传来一缕温厚的少年声音:“既是咱们的马车撞伤了人,就带回去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老胡,把她抱上来吧。”

车夫老胡“嗯”了一声,走过去抱起重伤昏迷的女孩,将她放进马车里,书墨跟着上了马车,老胡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驱车行驶到街口,前面的路却被一群官差挡住了,一片驱赶之声清晰可闻,车帘掀开,马车里探出一张稍显稚气的脸庞,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面容隽秀,清雅无匹,只是脸色稍显苍白,身形也略瘦了些,皱眉问道:“前面怎么了?”

目光所及,只见官差押送嫌犯路过此处,为首的官差还嫌他们的马车挡了路,刚要开口呵斥,瞥见马车上的印记,立即换了一副样子,上前弯腰道:“林公子,前头发生了命案,小的奉公办事,挡了您的道,真是不好意思。”转身吆喝道:“都靠边点!让林公子的车过去。”

少年略一颔首:“无妨,那就不打扰你们办案了,我先走了。”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跑过两条街后,来到一处安静的宅院门口,两旁立着石狮,府邸大门庄严,匾额上书“林府”二字,府邸规制却与侯府无异。

门前早有仆人打帘迎接,一边放上凳子一边道:“下了好大的雪,路上怕是不好走,老太太挂念得不得了,大爷平安回来了,老太太这下可放心了。”

少年下了马车,书墨赶紧给他撑伞遮雪,少年对门口迎接他的人吩咐道:“四叔,叫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把里面的人抱去无涯居,跟青鸾说一声,暂时安排在她的房间里,再去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动作轻一点,那孩子伤得不轻。”

被称作“四叔”的人正是林府的管家林四,也是林府主人的奶兄弟,一家几代都在林府做事,极有体面,立即吩咐下去,一面领着小公子回府一面问道:“大爷,那孩子是谁呢?”

少年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回来路上赶得太急,没想到撞上了人,还好没出人命,就带回来找大夫给她瞧瞧。”路上遇上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接他去老太太的院子用晚饭。

屋子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正堂首座坐着一位老妇人,满头银发,面容和蔼可亲,看起来七十多岁,下手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眉眼与小公子有三分相似,温婉可亲,端庄娴雅。

林母见孙子进屋,担心地道:“海哥儿,外头下着大雪,怎么回来这么晚,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办。”

“今儿课上有处学问不是很明白,就约了冯裕卫翊他们去了先生家里讨教,没想到下雪天黑得早,就耽误了时辰,师母便留了饭。”林海脱了大毛斗篷,先在熏笼边烤得身上暖和些了才走过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挨着祖母坐下。

林母点头笑道:“读书用功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子,你自小身子就弱,可别用功太过了。”

“孙儿记着呢,这不,您昨儿给我的大毛斗篷,今天就派上用场了,暖和得很。”林海连忙含笑回道,接着对母亲道:“回家路上马车撞伤了一个女孩,我带回家了,母亲就留她在家里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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