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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第九章 故久别离终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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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雎迟疑道:“家父生前,对岐黄之道,颇有钻研……”

韩询肃然起敬道:“那姑娘定然绳其祖武了。”

关雎雎摇了摇头,见他大失所望,接着道:“记得我爹爹曾经说过,古时有位神医,开颅破肚,无所不能。”

韩询愕然道:“您的意思是说,剖开肚子,把孩子接生下来?”

关雎雎打了一个寒颤,低声道:“我只是看你着急,想起一说,至于手术,我可不敢。”

韩询殷殷地望着韩风月,道:“韩爷博学多才……”

韩风月摇头道:“要是吟诗作对,韩某还能附庸风雅,这个算是问道于盲了。”

韩询一咬牙道:“那由我来。”

韩风月也不多问,事已至此,除了死马当作活马来医,再无别的选择,吩咐道:“阿文,你去打说。阿武,把刀给我。”

阿文领命而去。阿武抽出腰间的佩刀,倒转刀柄,递了过去。

韩风月左手握住刀柄,右手食、中两指,夹住刀尖一尺处,运劲一拗,那柄百炼的钢刀,“绷”的一声脆响,断为两截。

韩询赞道:“韩爷好功力。”

韩风月道:“雕虫小技,让公子见笑了。”把断刀还给阿武,端过油灯,将断刃就着灯火,消毒炙烤。

不一会儿,阿文打了一盘热水回来。

韩询取过案台上的祭酒,走到那妇人面前,鞠了一躬道:“大婶,得罪了。”脱下袍子,盖在她脸上,深吸口气,解开她衣裳,露出高高隆起的肚子,含了口酒,喷在上面。

阿武吃吃的道:“齐公子,这样成么?”

韩询道:“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愿刘总镖头英灵不远,保佑肚里的孩子,撑过一劫。”从韩风月手里接过断刃,再吸口气,宁定心神,朝着尸体的肚皮划去。

关雎雎一声惊呼,扑进柳青青怀里。二女紧闭着眼,相拥而抱。两颗心比赛似的,你来我往,“砰砰”跳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哇哇”两声清脆的啼哭,划破夜空。

二女又惊又喜,偷偷睁眼望去,只见韩询满头大汗,双手血淋淋的一手捧着一个婴儿,手舞脚蹈,哭声洪亮,精神极是旺盛。

二人欢欣鼓舞的围了上去。关雎雎欢呼道:“是双胞胎?都是男孩。”目光触及其中一个婴儿的男儿物证,霎时耳红面赤。

柳青青爱怜横溢的道:“快给孩子包上,可别着凉了。”待要脱下自己衣服,去给孩子包裹,随即想到,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成何体统,急忙停住。

阿文阿武飞快地脱下上衣,光着膀子,道:“少爷,我们这有。”

韩风月帮着将一双婴儿裹好,见其啼哭不止,攒眉说道:“孩子是不是饿了?”

阿武提起那壶剩下的祭酒,道:“少爷,要不给孩子喂点酒。”

阿文在旁边敲了一记头栗,道:“你虎啊?那有给刚出生的孩子喝酒的。”

阿武摸了摸脑壳,咕哝道:“我这不是不懂嘛,说的你有孩子似的。”

阿文讪讪的道:“这个嘛,咳咳,早晚会有的,你就等着当叔吧。”

韩风月喝道:“都几时了还闹?去找件衣服穿着,随便给孩子找点吃的。”两人相互扮了一个鬼脸,飞奔而去。

柳青青伸手道:“齐公子,给个我抱。”接过一个孩子,左手横抱在胸前,右手轻轻拍打着自己左臂,轻声哼道:“宝宝乖,不哭。”

婴儿依旧不依不饶,另一个较劲似的,同样哭啼不止。

关雎雎道:“我去找点喝的。”看见案桌上面,摆着一杯祭茶,走去端了过来,用食指蘸了点茶水,送到柳青青抱着的婴儿嘴边。

那孩子立即止住哭声,张嘴含住,“啧啧”有声地吸着。韩询依样画葫芦,也蘸了点茶水给孩子吸吮

众人俱都喜不自胜。一阵忙乎下来,虽然厢房中犹自卧着三具尸首,可两个新的生命的到来,多少冲淡了一丝逝者的哀伤。

关雎雎从韩询怀里抱过孩子,一边喂着茶水,一边问道:“齐公子,那个是哥哥呢?”

韩询失声道:“糟了。接生的时候,还记着先后,这会转上几手,可分不清了。韩爷你可记得?”

韩风月摇了摇头,望望柳青青怀里的婴儿,又瞧瞧关雎雎手里的孩子,别说记不得大小,两人一模一样,就是差别也认不出来。

关雎雎嗫嚅道:“既然都不记得,要不柳姐姐年长,她怀里的孩子,就是哥哥了?”

众人虽然哭笑不得,然而除此之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将来孩子长大,总要有个长幼之序。

韩询道:“大伙帮忙找找,孩子身上可有记号,免得将来混淆不清,日后争着当老大,埋怨我们这些老糊涂,当初办事不力。”

众人莞尔而笑,在柳青青抱着的孩子的足心,找着一处蚕豆大小的胎记,加以区别。

韩询洗净手上的血迹,踱向刘柱中尸体,待要检查死因,近前一看,不由一声惊呼。

柳青青与关雎雎心有余悸的奔了过去,异口齐声的道:“怎么了?”

韩询道:“你们看,刘总镖头眼睛闭上了。”众人顺指望去,只见刘柱中死不瞑目的双眼,竟是不知几时闭上了。

韩风月又惊又奇的道:“定是刘总镖头英灵不远,得知有后,亡灵告慰。虽说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今日一见,鬼神一说,倒也全非子虚乌有。”

柳青青听他说到“有后”,心念一动,嗫嚅道:“齐公子,韩三爷,妾身有个想法。”

韩风月道:“柳姑娘但说无妨。”

柳青青黯然道:“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父母双亡,我想征得你们的同意,抱养一个,过继给白大哥,接续他家的香火。”

韩询想起白惊天生前,与柳青青诀别时的说话,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天意,爽然道:“我没意见,不知韩爷可有意见?”

韩风月笑道:“孩子是你给接生下来,你就是孩子的再生父母,你都没有意见,韩某岂有异议。”

韩询笑道:“照韩爷这么说,我可得认个干爹了。”他这一笑,便如所有的阳光,全都照射在他脸上,所有的鲜花,全都绽放在他脸上。

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结合、交融、荡开,当真是神采奕奕,说不出的年少飞扬。

关雎雎一时之间,不由看的呆了。

韩询道:“韩爷见多识广,能否帮忙看看,可有凶手留下的线索。”

韩风月点头道:“麻烦两位姑娘,带孩子到偏房回避一下。”待她二人走开,将刘柱中衣服褪尽,除了旧的疤痕,并无新伤,全身按摸一遍,也不见骨骼断裂。

他摘下金簪,扭开簪头,里头竟是空的,抽出一根纤细的银针,足有七寸来长,先后在刘柱中咽喉与胃部扎过,针身明光烁亮,亦无中毒的迹象。

突然一阵“蹄哒”“声响,由远及近,一匹黄膘大马,风驰电掣的跑进院来。

韩询讶然道:“好像是刘总镖头的坐骑?”出去一看,那马单眼独耳,也不畏生,反而近前用颈,蹭着他的胳膊,显得甚为亲热。

韩询翻转马镫,底部烙着“中原镖局”、“杭州分局”,两排八个小字。

原来这马正是刘柱中的坐骑,被“破月山庄”的二公子骑去,识的归途,半道溜了回来。

鞍上绑着一个皮革佩囊,本来别人私物,窥探多有不便,可主人既已惨遭横祸,身后的遗物,自然都是线索。

韩询解下翻开,里面三张银票,合计一百二十两,还有两封书信,和一枚令牌。

他拆开其中一封,之间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母亲大人膝下:不肖子柱中跪别:月前受天目山“破月山庄”委托,护送一批文定,前往山东日照“射日山庄”下聘。孰料行至中途,遭人拦截,孩儿职责所在,按说当该视死如归,奈何对方出示‘武林令’。前者总局白惊天总镖头,押运‘武林道’巨资失联,人家要以镖抵债,孩儿身为‘中原镖局’一员,虽非情理之中,却也责无旁贷,而文定之失,亦非孩儿力所能偿,唯恐祸及池鱼,是以归隐为名,尽遣里外。此次出门,假托访友,实则暗赴请罪之约,惟愿求得开恩,饶恕孩儿满门,至于孩儿,死虽有憾,却不足惜。囊中还有些许余银,可添家用,老黄性灵,当识归途,母亲大人若难饲养,可择一良主,赠与善待,见信后还望务以孩儿为念。云英贤淑,自会侍奉母亲大人天年,只是可怜我那遗腹的孩儿,然人各有命,伤之不尽……呜呼哀哉!

另一封信上,注着爱妻云英阅,拆开展读,满纸尽是缠绵眷恋,却无别的线索。

韩询取出令牌,巴掌大小,触手冰凉,质地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遍体通黑。

令牌的一面铸着廿八个篆文:利而不害,天之道;厚德载物,地之道;守善弃恶,人之道;行侠仗义,武林道。

韩询翻转令牌,另一面镂着一幅众人拾柴生焰图,焰纹纵横凌乱,拿着折回厢房,问道:“韩爷可识得此物?”抛了过去。

韩风月抄来一看,变色问道:“小兄弟从何得来?”

韩询反问道:“韩爷认得?”

韩风月听他语声冷峻,愣住道:“韩某身为‘武林道’的护道使,难道连自家的‘武林令’,还能走眼不成?”

韩询点头道:“如此便好。”将信递上。

韩风月接过览读,眉峰越锁越深,喃喃自语的道:“这不可能。”

韩询怒道:“白纸黑字,证据确凿,韩爷还想抵赖?”

韩风月道:“小兄弟稍安勿躁。刘总镖头生前的遗书,想来不会有假,‘武林令’也货真价实,可令从何来?是谁执令?有何企图?这中间却值得商榷。”

韩询道:“说来说去,韩爷的还是不肯承认是你们‘武林道’所为。”

韩风月道:“也许是‘武林道’的人所为,可‘武林道’的人,并不代表‘武林道’。”

韩询冷笑道:“现在死无对证,随便韩爷信口开河了。”

韩风月也怒道:“什么信口开河?这‘武林令’本由我们五位护道者掌管。”

韩询听他郑重其事,半信半疑的道:“那韩爷真不知情?”

韩风月道:“不瞒你说,我们也有研究被白大侠监守自盗的失镖,是否由其分局代还,可经摸底之后,估算能拿出的赔偿,十不足一,所以一致决定,先找到白大侠查清原委,再行定夺。”

韩询迟疑道:“你自己也说‘武林令’由你们五人掌管,你不以权谋私,并不代表别人如此。”

韩风月沉吟道:“所以我才说这不可能,因为‘武林令’,今年正轮由我管。”

韩询道:“那‘武林令’可在韩爷身上?”

韩风月道:“江湖险恶,以防万一,如此重要的信物,自然不能随身携带。”

韩询情知再问,未免咄咄逼人,转而道:“失镖一事,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韩爷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韩风月默然不语。彭帅信中既云日后筹集,显然眼下无力偿还,那批失镖虽对“武林道”至关重要,却又如何比得上国难当头?

韩询见他不答,又问道:“那可有查出刘总镖头的死因?”

韩风月摇头道:“外表瞧不出来,要想知道,看来得解剖尸体,方能查出端倪。”

两人对望一眼,不禁面面相觑。二人既非死者亲属,也非衙门公差,于公于私,都没有这个道理。

正束手无策,一阵高呼声,遥遥从院外传来:“少爷,奶来了。”

韩询喜道:“先给孩子喂吃要紧。”说话声中,阿文阿武,半扶半挟着一个中年妇女,穿过院子,走了进来。

那中年妇人蓬松着头,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原本战战兢兢的不胜惶恐,瞧见厅里的死尸,‘啊’的一声惊呼,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韩风月铁青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武见他脸色不善,结结巴巴的道:“回……回少爷:我和阿文奉……奉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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