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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神骑》林家之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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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神骑为何会被帝国列入最危险的组织,通过天狩院的卷宗,可以一窥究竟。

帝国历699年,曾主管黄江赈灾工作的帝国第三宰相,在自己的府邸门口,被巨斧手劈死。疑似唐衍所为。

帝国历700年,帝国第三银行黄金运输车被劫,共损失三百斤黄金。疑似乔羽所为。

同年,帝国多地出现诽谤帝国的小册子,造成恶劣影响。疑似云柯所为。

……

类似的卷宗,天狩院还有很多。

江湖之中,猛士无数,但胆敢直接与帝国对抗的组织,并收货局部成功,近年来,只有雪神骑一家。故而被天狩院列为“帝国最危险的组织”第二位。

当然,雪神骑的失败经历,要远远多于成功。血月夜时流云骑的铁骑无双、天狩院严打时的林诺死、染娘降,但这一切,从未动摇雪神骑的决心,他们依然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好。但与白轻叶的合作失败,严重打击了雪神骑的士气。

云柯在雪神骑内部的职务是——参谋总长,但此次行动中,他见色起意,违反了雪神骑的纪律,并造成了雪神骑建团以来最大的危机——在流云骑大营中,三杰可能全部阵亡。虽说他得到了报应——宫刑,但心气上的挫败,让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担负起雪神骑智囊的角色。

想比于云柯,唐衍的伤并不严重,主要是白轻月的几次虐待,稍加调养总能好转。但是林梦湘的暴露,使雪神骑最深的一颗钉子,失去效用。天狩院内部失去了重要的消息源。负责情报工作的唐衍,对此很是为难。

不幸中的万幸是,本次溃败,没有人员死亡。

但对于林梦湘而言,她终于不用再虚与委蛇的应对天狩院的各种事务。她个性内敛,并不能很好应付那种工作。但有可能进入天狩院,并爬到高层,接近白轻茁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这些都要从雪鹰川时期说起。

***

林梦湘姓氏中的林,可谓显赫,在雪神骑成立之前,林家才是天狩院最难缠的敌人。只不过林家缺乏普世理想,他们只是想取代白家,成为帝国新的统治者。与其说这是一种野心,不如说是嫉妒。

当年帝国的始皇帝白彻与林家先祖一同起兵造反,但在后期,白彻用计,将林家先祖排除出领袖队伍。最终,白彻坐了天下。林家认为是白家偷走了他们的帝国,因此他们成了帝国的反对派。

不过在造反的过程中,林家渐渐发现自己的天赋并不是暴力,而是赚钱。林家很会赚钱,哪怕林家由于身份所限,无法现身前台,但在暗处林家渐渐成为帝国阴影里的富豪。而这种见不得光的财富,积累了七百年。

雪神骑之前与林家有过合作。一个革命组织,必须偶尔有自己的“业绩”,才能在江湖里留下威望,但林家自身的暴力能力不强,所以将一些任务,外包给雪神骑。比如有次,长河三角洲有位富豪,被林家定义为为富不仁,林家外派给雪神骑完成诛杀。

当然杀富济贫的名声算在了林家账上,当然这位富豪是林家的商业竞争对手。

所以,林梦湘进入雪鹰川的方式,是钱。那时她恰好叛逆期,选择了最不被看好的刽子手专业,恰好和唐衍成了同学。

林家这种造反世家的子弟,也可以就读于雪鹰川吗?

没问题。首先雪鹰川并没有学生的背景审查,你能拿出钱、才华或运气就好。而林家作为造反世家和超级财阀,极其重视子女的教育工作。雪鹰川作为天下第一流的教育机构,自然吸引大量林家子弟隐姓埋名,在此就读。除了林梦湘,林家还有几位就读于雪鹰川。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林涯雪。如今的雪神骑领袖,就是林家出身。不过林梦湘是林家内家,也就是继承了林家家业的这一枝,林涯雪是林家外家,负责拱卫内家。

如今在造反事业中,林家外家的子弟,反倒隐约凌驾于林家内家之上。

林梦湘生性恬淡,木讷寡言,要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选了毫无前途的专业。她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但在雪鹰川这种竞争激烈、豪杰云集之地,单纯的与世无争,简直像在脸上写下了——来欺负我。强者的本质,就是暴虐,而暴虐可以通过血脉传承,比如说白氏皇族。恰好,有一位继承了这种暴虐血脉的白家人,正在雪鹰川就读——白轻茁。

林梦湘成了白轻茁欺凌的对象。

彼时,雪鹰川有两大学生势力——白轻茁领导的光头党,林涯雪领导的雪神骑。两党一时瑜亮,谁也奈何不了谁。林涯雪富于领袖魅力,善于团结人心。白轻茁是实打实的皇亲贵胄,跟着白轻茁有更大的机会,谋个好前程。

因为白轻茁是秃头,所以她要求光头党中,所有人都剃成光头,这样她最大的缺陷,也就被人群遮盖。

光头党成立的一大初衷,就是满足白轻茁暴虐的个性,她们纵横雪鹰川,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凶神恶煞。欺负人,是光头党的爱好,但他们并不蠢,雪鹰川中的麻烦人物,他们从来不碰。

长袖善舞的林涯雪、武力巅峰的乔羽、智谋深沉的云柯、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的唐衍。光头党不会去招惹这些人,但林梦湘,简直是最好的欺凌对象。

白轻茁幻想着,剃光林梦湘那头美丽的淡棕色头发,每日每夜。

她先礼后兵,询问林梦湘是否愿意加入光头党。被拒绝后,白轻茁在光头党的会议中,形容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白轻茁决定,不仅要剃光林梦湘的头发,还要逼她自己动手。

看着美少女,自己剃光自己的头发,该是怎样的享受呢?不,要把自己动手,拔光自己的头发。

出身林家内家的林梦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欺凌。伐木斧的手柄被涂胶水,鞋子里被放进钉子,上厕所被泼冷水冷水……那段时间阿湘生不如死,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头发,不愿意向光头党屈服,

那段时间,正是唐衍困在自己的人生逻辑中,无法逃离,数次企图自杀,但都被云柯的视线,逼迫放弃的时候。当唐衍暂时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决定保护阿湘,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同班同学。

雪鹰川对白轻茁有意见的人不少,但碍于她三公主的身份,无人敢于出头。唐衍连对自己的生命都缺乏尊重,自然不会恐惧什么高贵的血脉。

不久后的某天,夜已晚,白轻茁辗转反侧,想到阿湘那头秀发,无明业火顿生。她决定自己动手,剃光这一切的根源。于是她带上剪刀出发,提上灯,前往伐木人小屋。

伐木人小屋就在刽子手专业的修习林区附近,唐衍和阿湘一人一座,很小,相距不远。

白轻茁撬开门锁,看见了熟睡中的林梦湘。阿湘听到声音,醒来时发现白轻茁手持剃刀,站在她的床前。作为校园霸凌的主体和客体,她们各自表现出该有的表情——狰狞与恐惧。

白轻茁扇了阿湘一耳光,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极大。但作为帝国公主,她肆无忌惮惯了。如果她是男性,此刻就不是剃头,而是强奸。耳光之后,阿湘有些迷糊,白轻茁顺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我只要你几根头发。”

白轻茁从刘海入手,一刀,发落满床。阿湘惊恐与屈辱的泪水,瞬间遍布面颊。她将会被剃成光头,她觉得生不如死。

“三殿下,够了吧。”身后传来男声,唐衍。

“哦,别来妨碍我。贱民。”白轻茁并未回头,狰狞言道。

“哦?”

白轻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个学习如何成为优秀刽子手的男人,散发出死亡特有的味道。死亡是什么味道?粘稠的腥臭味。

白轻茁蓦然回首,唐衍的眼睛,已经贴近她的面庞。那是双怎样的眼睛——缺乏神采,缺乏焦点,缺乏情感,是刽子手行刑之前,该有的眼神。

唐衍抓住白轻茁的后领,向后抛去,撞上对面的墙,极重,整个伐木人小屋剧烈的摇晃。

到底多久未曾感受到疼痛了?白轻茁问自己,暴虐的血脉催促她反击,她的剃刀,指向唐衍。这并不是现场唯一的武器,唐衍手中握着的,是喧哗斧。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剃刀渺小的可怜。唐衍再一次抓住白轻茁的前衣领,摔出,倒下,握紧刀,冲向唐衍。

“你有本事杀了我。”她怒吼。

“既然你这么说了。”唐衍一脚踹进白轻茁小腹,她蜷缩在地。唐衍跨坐在她的腰腹部位,左手掐着她的脖子,右手的喧哗斧轰然砸下,伐木人小屋的木质地板被砸的稀烂。

斧身距离白轻茁的脸,很近。映着灰暗的灯光,她可以在斧身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丑陋的光头。

白轻茁开始恐惧。

唐衍的眼中有野兽的光。

他撕开了白轻茁的衣服。裂帛之声,划破夜空,飞鸟惊起。

以暴制暴,以恐怖制恐怖,以暴虐制暴虐。无人对,也无人错。

但白轻茁已情绪崩溃。

唐衍并未继续。他起身,未发一言的离开。

白轻茁开始哭泣,此刻皇帝的女儿,大公主的妹妹,未来天狩院的领袖,所有的身份都毫无意义,她只是个女孩。

林梦湘走过去,抱紧了这个暴露的女孩。

***

就此白轻茁的命运有了转向,白家暴虐的血脉,依然流淌在她的体内,但相较于她的两位姐姐,已然收敛很多。光头党也并未解散,依然以欺负人为乐,但不再强迫或诱导他人剃光头了。

林梦湘也成为光头党不会去招惹的人。甚至说,光头党转而给林梦湘提供相应的保护——谁再单杆欺负林梦湘,就是与光头党为敌。

白轻茁的成长历程中,从未有过朋友。要么是强势的如父如母的大姐,疏远的有如远星的二姐,要么是一帮阿谀奉承之辈。没有人曾在她痛苦与悲伤时,给她怀抱。此后,白轻茁有机会就会留宿伐木人小屋,她说,抱着阿湘睡,睡得比较香。

见证了林梦湘与白轻茁关系升温的全过程,唐衍有些不知所措,他对女孩子的某些极微妙的情感,了无头绪。但他决定向白轻茁道歉。在她的心里,我大概是个强奸未遂的犯人吧,唐衍如是想。

那天,是个深秋的午后。即将入冬,雪鹰川的木材储备相当一部分,依赖刽子手专业的产出。最近总会加班。刽子手专业的老师,在半年前去世,在这期间,唐衍与阿湘完全依赖那位老师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自学。是否能成才,无人知晓。

白轻茁偶尔在午后,带着慰问品来找阿湘,今天也是如此。今天向以前一样,慰问品没有准备唐衍的份额。看着两个女孩在新伐的树桩上,饮食、玩笑,本是很美好的事,但唐衍很想尝尝白轻茁带来的高级点心。

皇室级别的高级点心。

一个强奸未遂犯有什么资格分享呢,唐衍如是开解自己。明明是白轻茁霸凌在先,可如今,反而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很多个夜晚,唐衍回忆起,把白轻茁压在身下那个时刻,自己真的没起色心吗?如果起了,又是什么压制住了欲望?

似乎是因为刚刚吃过午饭,女孩们的食欲并不旺盛,剩下了些许。阿湘招呼唐衍过去,唐衍有些羞怯,但对皇室点心的渴望,战胜了一切。见唐衍走来,白轻茁变现出恐惧,那夜手持喧哗斧的唐衍,有如摧毁一切的暴力之神,她将自己藏在阿湘的身后。

唐衍有些为难,含混的说了声,“抱歉。”

“哦,没关系。”白轻茁说。

直至现在,直至毕业,直至阿湘“背叛”她,白轻茁也不知道阿湘真正的名字——林梦湘,造反世家的二小姐。如果她知道,是否还会与阿湘成为朋友?她的帝国至上理念,是否会驱使她离开这唯一的朋友。

***

在此之前,雪神骑与林家的关系,多为甲乙方的关系。林家为甲方,将工作委托给乙方雪神骑,委托的内容大多是谋杀。林家有钱,但财富磨平的野兽的爪牙,所以会将暴力行动外包给雪神骑。有时唐衍觉得,林家其实早已放弃了颠覆帝国,只想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偶尔做做反政府的举动,向外界证明造反世家还存在着。仅此而已。

但雪神骑需要林家。

之前,雪神骑三杰劫持了白轻茁,在释放之后,白轻茁加大了打击雪神骑的力度。如今,维持组织必要运行的经费,也产生缺口,雪神骑必须依赖外部力量,才有可能度过眼前的危机。之前的选择是大公主白轻叶,失败。这一次,选择了造反世家林家进行合作。

合作需要交涉,交涉人员在雪神骑内部级别不能太低。雪神骑领袖雪大人出身林家外家,天然的矮了一头。乔羽是武将。云柯重伤未愈。只能唐衍和林梦湘出场。林梦湘是现任林家家主的亲妹妹,起码不会拒之不见。唐衍由于口齿不清,并不适合出席正式场合,但目前只余下唐衍而已。

唐衍和林家家主曾有过一面之缘,作为姐姐,她来雪鹰川探看妹妹阿湘。

唐衍很少恐惧一个人,哪怕面对白家三姐妹那种顶级的变态,他也可以坦然处之。因为他并不特别在意生命,也没什么非完成不可的理想,没什么非守护不可的人,没什么生活的意义。死亡或者折磨,他大概都可以接受。

但面对林家家主,唐衍是发自心底的恐惧——那是个可以看透人心的神棍。如无必要,唐衍这辈子都不愿意再会她。

***

由于从事着高危职业,雪神骑基地每几个月就会变动,同理林家的内家本堂现今何在,就算是家主的亲妹妹也不得而知。不过阿湘通过林家的商业系统,与内家本堂取得了联络,最终获得面见林家家主的权力。

不过,林家决定二人必须被迷晕后,才能进入内家本堂,雪神骑曾有和帝国大公主合作的前科,极有可能在未来出卖林家。阿湘向唐衍解释这是林家的规矩,唐衍自然信得过阿湘,但他希望在面见家主之前苏醒,他不希望失礼。或者说,他如果叫他在昏迷的状态下,落到那个人的手中,便浑身冷颤。

林家家主的可怕,来自于她对人心的洞察。就像唐衍一直试图用外在的疲弱,隐藏内心中的思考和欲念,但这种隐藏在她的面前是何等的浅薄。面对她,总有一种赤裸感,从内心到生殖器,被她尽收眼底。

林家的部属同意了唐衍的请求,但结局是却向唐衍所担心的方向发展。他醒来的地方,是女性的闺房。唐衍处理与女性的关系并不擅长,身处女性特质明显的地方,会不由得紧张。曾经他与阿湘比邻而居,但只进过一次她的小屋——处理白轻茁对她的欺凌。

既然是谈判,自然要利用一切可能的优势,以及对方的弱点。

紧接着唐衍发觉,自己被绑的结结实实,打结方式是流行于革命团伙中的造反结,越挣扎越紧。

“你醒了?”林家家主说。

林梦梨,林家家主,林梦湘的亲姐姐。

林梦梨是美的,不似白轻叶的妩媚,不似白青月的英武,不似白轻茁的娇憨,是一种富贵之美。这种富贵感,不是说财富或者肥胖,是一种无数次的挥金如土,方能培养的洒脱感。

她自顾自的逗弄着怀中的黑猫,并不看向唐衍。

“唐公子,久违了。”

“家主,这就是林家的待客之道吗?”唐衍指身上的束缚。

“林家的待客之道,我说了算的。”林梦梨并未多言,直入主题,“虽然听阿湘说了,但我还想听听唐公子怎么说,雪神骑来林家所谓何事啊?”

“合作,共同摧毁帝国。”

“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从账目上看,我们一共付款给雪神骑一千五百万。”

“我们希望是更深入的合作。”

“哦?”

“林家有钱无兵,雪神骑好战无钱,我们双方的合作,取长补短,必然加快对帝国的征伐。”

林梦梨摇摇头,“我们两家的分歧之大,唐公子应该知道。我们林家想取白家以代之,你们雪神骑希望借助民选的执政官来负责政务。本质上,我们没办法达成共识。”

“林家的目的有两个,第一颠覆白家帝国,第二取而代之。但按照林家目前的状况,任何一个目标都打不成。”

“你看这样行不行,林家整体收购雪神骑,你们每个人都将得到与能力匹配的财富,然后为林家效力。”

“雪神骑强大之处,并未能力,而是理想主义。我们希望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正是为了这个理想才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用钱收买,是没办法做到这一切的。”唐衍说。

“但你们没钱。”林梦梨说。

“所以,我们需要林家的力量。”

“林家完全没有好处。”

“我们保证当帝国被推翻,林家家主将成新国家的第一代执政官,之后林家将成为新国家的政治世家,未来还将诞生更多的执政官。”

“也可能一个都没有了。”

“这世界有得有失。”

“我说阿衍,林家不与雪神骑合作又能如何?我们这般过了七百年,再过七百年又能如何呢?”

唐衍从林梦梨的口吻中听出了萧瑟,林家失去了理想吗?不,不止于此。

“林家分裂了吗?”

“哦?假设你的猜测没错,那你认为我在谈判之中,把这个信息告诉你,为的是什么?”林梦梨问。

唐衍一时无语。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们雪神骑走投无路之际,还想着投靠白轻叶,林家一样有我们自己的打算。我们打算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

“什么?”林家打算退出造反事业?七百年的造反世家,打算做个富家翁?“林家有多少人这么认为的?”

“八九十成吧。内家的就剩下我和阿湘了。但阿湘可以算你们雪神骑的人。外家还打算坚守造反事业的,很多都独立出去了,就像你们老大林涯雪。”

“所以说,林家决定向帝国投降?”

“不用向帝国投降,天狩院天天追杀的是你们,我们低调一段时间,自然而然的就洗白了。”

“你甘心吗?”

“我自然不甘心,所以我才要跟你说。我已经失去了对林家的控制,我只能借助外力。”

“林家中,还有可以跟你对抗的人才吗?”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站在了林家历史的对立面,我成为林家家主之前,林家就产生了激进的改革动力,洗白主义就占了上风。我的父亲就是因为想继续造反的道路,才被杀的。”

“你父亲的死,阿湘知道吗?”

“你这时候应该关心的是我父亲死了,而不是她父亲死了。”

“你们不是亲姐妹吗?”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雪神骑愿意帮你,重新整合林家。”

“你们怎么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秘密将你运进内家本堂?如果那帮人知道我跟雪神骑接触,他们立刻就会跟天狩院接触。你们斗的过天狩院吗?”

唐衍摇摇头。

“我没办法依赖雪神骑,我没有能力确保更多的人进入本堂,而不被发现。现在只能依赖你跟阿湘,如果我能完整的拥有林家的权力,我就答应林家与雪神骑合并。当然我要确保合并后,林家的权益。”

“可以。”

“我们没办法现在就敲定具体细则,你必须先帮我解决掉反对势力。如果到时候我后悔了,你也没什么办法。就算你个人帮我的忙,我个人不会亏待你的。”

“成交。”

“好,先跟我说说,你跟阿湘有什么本事?”

“武力,天下虽大,但百分百胜过我跟阿湘的不多。”

“很实用。”

“你拥有什么?”

“正统性,林家名正言顺的家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的钱呢?”

“我调动的每一笔钱,都在整个内家的监督之下,如果可以,我希望借助钱的手段。”

“你还真是没用。”

“抱歉。你有什么办法吗?”

“大概可以从诛杀几个反对派的带头人入手。”

“那些人虽然不怎么热衷投资造反事业,但保镖雇的可是高手。”

“那我们能做什么?”

“林家家主结婚的时候,内家的所有人,还有外家的主要人物,都将回到本堂参加婚礼。到时候,我们才可能有所为。”

“如何有所为呢?”

“将所有极力反对我的人,彻底铲除。拉拢那些中间摇摆的人。”

“仅此而已?”

“现在只能制造变量,至于变量发生后,我们如何把握机会,就是后话了。”

“那么你打算结婚吗?”

“嗯,所以我才答应你进入内家本堂。”林梦梨说。

“你要跟我结婚?不行,我已经结婚了。”

“与白轻月?全天下人都知道那是场假婚礼。”

“不,是真的。”

“没关系,这是场假婚礼,只要那些老家伙来到内家本堂,就有可乘之机。”

“抱歉,我不能帮你。我已经成家了。”

“你不帮我,雪神骑什么都得不到。你帮我,起码有可能得到半个林家。如果雪神骑真的那样为理想有奉献精神,你难道不应该奉献出你的婚姻吗?再说假的而已。”

“为什么是我?如果需要个假结婚的对象,随便找个就好。”

“要有求于我,配合我演戏。又要门当户对,不被外人看出马脚。阿衍,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好,我帮你。”

“多谢。”

“阿湘在哪?”唐衍问。

“阿湘以后就是你的小姨子了,别想太多了。”

唐衍直觉的认为某些环节有问题,“阿湘在哪?”

“她在帮我筹备婚礼。”

“现在筹备婚礼?”

“其实接到雪神骑的联络,就开始了。我希望尽快实现林家的统一。”

“什么时候?”

“三天后。”

“什么?”

“等不及了吗?提到明天也没问题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我还有些事情。林家的传统,新郎新娘结婚的前三天不允许见面。”

“那可以帮我解开绳子吗?”

“哦?不行。林家的传统,新郎要被绑三天的。”说罢,林梦梨转身离开,临出门时对唐衍说,“这是我的房间,这三天就让给你了,会有人来服侍你吃饭拉屎的。”

***

唐衍与林梦梨的初次相见,是雪鹰川开学后不久。作为姐姐,她希望了解妹妹的生活与学习的环境。那年唐衍和阿湘的老师还未去世,只是林梦梨拜访当天,恰好他不在雪鹰川。

林梦梨毕竟是黑金林家未来的继承人,枯燥的伐木工作,寒酸的伐木人小屋,她有些担心妹妹的雪鹰川生活,但见阿湘乐在其中,也并未多问。

林梦梨的年纪与唐衍相仿,比阿湘大上三岁多,年纪相差不大,但气质却天壤之别。唐衍的气质满是迷惑与疲弱,有着外省人初至帝都时该有的恐慌。阿湘虽也出身豪族,但面对姐姐总会不知名的紧张。而林梦梨一副闲适的模样,哪怕身处陋室,也能叫周围蓬荜生辉。

那时唐衍暗暗惊叹,这大概就是大城市的女孩吧。

“唐公子,你们这片树林的深处有什么?”

“我没有去过,大概也是树吧。”

“树总有尽头,一定会有什么。”

“大概是城镇之类的吧。”

“不,雪鹰川的这片树林很有名,里面藏着什么,我想去看看。但我有些怕,陪我一起来好不好。”林梦梨贴的很近,她已经看透此时唐衍的羞怯,面对没见过世面的小男孩,稍稍示好,就足够他赴汤蹈火。

越深入,血腥味越重。

此时的唐衍,还未像日后那般掌握了刽子手的真谛——杀人如麻,面对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他随时有呕吐的可能。但身旁那个同龄的女人,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眼神中的逗弄仿佛在说,想吐的话,没关系的。

走了不知几何,遮天蔽日的树,轻而易举的模糊了唐衍的时间感。唯有依靠腿部的酸累程度,唯一可以估量的只是,走了很久。

久到,看到了树林的尽头。也可以说是树林的中间,只是这块区域,太过特殊。伐木人小屋,树林中间的某处也有一座伐木人小屋。小屋之旁是那棵树。唐衍虽然出身外省,但对树的种类完全无法判断,只是那树上结的果实,有的像是胎盘,有的像是小婴儿,浑身挂着红色的液滴,应该是血。

“这是人之树,帝国最尖端的科学,人的诞生,可以不依赖父精母卵,可以从树上生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树的?”

“我家也有一棵。”林梦梨说。

当时,唐衍并不清楚我家也有一棵的含义。

“我想刽子手专业毕业后的工作方向,就是照顾这棵树,这棵树有很多坏掉的果子,你们要杀的不是人生的人,而是树生的人。”

“阿湘也来学这个专业,是因为你家也有一棵这树吗?”

“没错,家里想叫她学商业,是我叫她学刽子手的。”林梦梨说。

“这棵树很邪门吗?”

“与其说邪门,不如说这棵树不应该存在。”

“砍掉不就好了。”

林梦梨摇摇头,并未说明,“走吧。”

返程的路上,林梦梨对唐衍说,“唐公子,那棵树的事,还请别告诉阿湘。”

“哦,好的。”

“还有,你刚刚想过强奸我,对吧,在这密林深处,在那间猎人小屋里。”

“没有没有……”唐衍否定。

“现在还不行,唐公子,现在还不行。如果你想,未来,我会嫁给你。”林梦梨说。

***

唐衍惊醒,他的四肢依旧被绑着。

梦中他回忆起与林梦梨的初见。男人就是随时随地的会产生**,但只要有所克制,并不外化为行动,并不算罪过。但那时,唐衍想起那句“你刚刚想过强奸我吧”,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而这种罪恶感,让唐衍产生了对林梦梨的恐惧。

“林梦梨说过她会嫁给我?”

“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

“今天又为什么这么做?”

很饿,也很想上厕所。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喂,姓唐的,吃饭。”来人如是说。

“阿玉儿?是你?”来人是唐衍的故人。

“现在改名叫林玉了,我来伺候你吃饭拉屎。”

“不用不用,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就好。”

“家主说不行,我力气很大,你放心好了。”

“你为什么会在林家?”

“当年你砍倒了人之树,我无家可归。而且当时的我,还得靠吃人之树的死胎活着,这里也有一棵人之树,我就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林家家主为什么绑我吗?”

“知道,但我不能说。”

“为什么?”

“当初你害我无家可归,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家的分裂是真的吗?”

“我都说了我不会帮你,而且,我加入林家才多长时间,怎么会知道林家的事。”

不久之前,唐衍答应白轻月的结婚请求,也是三天的准备时间,那时他联络到乔羽、阿湘,共同完成了对云柯的救援。而如今的这三天,他只能被绑在床上,一点一点等待着时间流尽。他无法收集信息,他不知道阿湘的现状,相比于死亡,未知的恐惧,更叫人恼怒。

但仔细想来,三天并不漫长,每日三次,林玉会来照顾唐衍的饮食起居,唐衍从未体验过如此饭来张口的生活,连排泄都会有美丽的女性全程照顾。若非手脚被束,他还挺享受当前的生活。

三天后,就此到来,唐衍再次被迷晕。

***

醒来时,林玉已经帮他换好婚礼的礼服,大红大紫。因为唐衍常年深色一装,对这种配色很是羞怯。同时样式上跟市面上流行的新郎礼服有很大的差别,大概也是林家的传统。

对唐衍而言,所谓的林家传统,只是林家家主的一己之好罢了。

婚礼还未开始,但看得出,很是隆重。但是否过于隆重了,哪怕林家是豪奢之家,但毕竟是上了天狩院的花名册的。而且前来参加婚礼之人,不只是林家内家的人,还有很多江湖上的、造反事业中的前辈名宿。甚至雪神骑也来人庆贺。

“老三,怎么回事?你不是来谈合作的吗?怎么要入赘林家?”乔羽问,他深知自己这个结义兄弟,性情疏离,对**还算有些兴趣,但对于爱情或婚姻,可谓避而远之。他如何会突然想结婚,又是入赘林家。

唐衍一时哑口无言,他将林梦梨之前关于林家分裂的说法,告知乔羽。

在此期间,不少江湖前辈上前恭喜唐衍,喧哗斧唐衍,名声虽比不上神武公乔羽和鬼谋云柯,但也算得上好汉。同时,也有人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刚刚娶了流云骑的元帅殿下,今天又娶林家的当家,真是好艳福好艳福。”唐衍拱拱手,致谢,但并不过多言语。

“这里面有问题,但老三,你看林家弄得场面,这般大,如果你悔婚离去,不只是两家合作不成,估计是不死不休之局。但雪神骑并不畏惧林家这帮资本家,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二人杀出去。”论及武力,乔羽很是自信,同时也相信着唐衍的武力。

“不,走一步,看一步。有些事我还不明白。”

这时,阿湘出现了,她疑惑的看向唐衍。“唐大哥,这三天你在哪?你为什么要娶我姐姐?”

“我被你姐姐绑在了她的闺房,她说林家分裂,希望借助这场婚礼,铲除掉林家的反对势力。”

“林家的确分裂过,但你认为我姐姐还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平定林家吗?还有,我姐姐喜欢女人,不会跟男人结婚的。”

阿湘的话,叫唐衍、乔羽目瞪口呆。怪不得唐衍每次见到林梦梨,总有些违和感,她很美,只是那种美,不是用来吸引男人,而是引诱女人。那么眼前的一切,明显是一个局,林梦梨的目的是什么?

图色,即便她喜欢男人,但对唐衍这种相貌才具的,必然缺乏兴趣,更何况她喜欢女人。图财,林家富甲天下,何必在乎唐衍这点钱。唯一的可能是,她想借此吞并雪神骑?但跟唐衍结婚,就能够吞并雪神骑吗?唐衍向乔羽、阿湘表达自己的思考。

“不是哦?我不想要雪神骑。”不知何时,林梦梨出现在唐衍身后,幽幽的说。三人已是当世一流高手,但对于林梦梨何时出现,却毫不知晓。

“我不在乎雪神骑,我只在乎你,因为你是伐断人之树的男人,我要嫁给你,即使我喜欢女人,即使把林家作为我的嫁妆。”

“你认为我为什么把阿湘送到刽子手专业,你认为你为什么被分配到刽子手专业,你认为你为什么会得到喧哗斧,你认为你为什么会去砍人之树。这世界很多事情,是注定的。所以,唐公子,阿衍,你没那么多选择。娶我,然后林家与雪神骑合并。”

雪神骑的确崇尚为了理想,作出有价值的牺牲,但所有的牺牲必须基于自愿的前提。唐衍可以选择为了雪神骑的利益,牺牲掉自己的婚姻,也可以拒绝。

“我有权力知道,你刚刚所说的一切。你为什么把阿湘送到我们专业,以及为什么你要嫁给伐倒人之树的人。”

***

一切,只是因为某些传说和预言,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某种隐藏的事实。

七百年前,帝国创立前夕,一男一女,主导着当时的秩序。男人名为白彻,女人名为林当。两人统率着各自的家族,角逐天下的最高权力。但两人相爱了,她们想要自己的孩子,但两人无暇孕育,于是借由某种秘术,她们将通过“树”,来繁衍后代。

这树只是普通的树,被施加秘术之后,方才变作人之树。人之树有两棵,分别控制于白、林二家之手。

后来两家分歧严重,白彻、林当也不再相爱。白家最终创建帝国,林家终成黑暗中白家永恒的反对者。但有一点不容忽视,两棵人之树诞下的婴孩,最终成为下一代两家的统治者。

也就是说,林、白二家,本就是同父同母,只是不同孕体的亲生兄弟。

相较于林家的人之树,白家对其人之树更为看重,可能白家不孕不育的患者更多。同时,人之树的果实,可以很明显的呈现出父母双方更显著的优点,为帝国的优生学打下基础。帝国在利用人之树培育超级战士,林家也试图模仿,但技术却远远落后于帝国。

有预言称,帝国的人之树,是帝国的龙脉所在,伐倒人之树的人,将为帝国的掘墓人。帝国原本是希望,仰赖雪鹰川的力量与科研水平,保护并更好的利用人之树。但雪鹰川有条准则——尽可能的展现学生的可能性。如果你的可能性,是伐断人之树,雪鹰川将教授给你必要的知识,并给予你趁手的工具。

所以,唐衍被分配到刽子手专业,并继承到喧哗斧。

***

“乔大爷,如果我的推论没错,你应该是人之树的果实。”林梦梨对乔羽说。

“没错。”乔羽坦诚。

“你是人之树最高阶的试验中的,唯一成功案例,超越人类极限的超级战士。”

“没错。”

“是你蛊惑唐衍去伐了人之树的?”

“没错。”

“为什么?”

“我自己伐不动。”

“不,我问的是你的动机?你不希望再出现,可以撼动你人类第一高手的其他果实?”

“不,我只是仇恨。我恨那棵树把我生下来,我恨我曾遭受的训练,我不希望再有人遭受同样的痛苦。”

“我希望你可以把人之树的试验方法和训练方法,告诉我。”林梦梨说。

“我已经销毁了一切痕迹,包括我的记忆。”乔羽说。

“哪怕我是你的结义兄弟的妻子,哪怕我将林家贡献给雪神骑。”

“不行,我希望林家也可以伐断自己的人之树。”

“哦?我喜欢女人,不会跟男人做爱。如果你希望唐衍还能留下些血脉,最好留着那棵树。”林梦梨道。

林梦梨和乔羽,共同解释了人之树,唐衍也知晓自己承接着预言中的天命——帝国的掘墓人。但林梦梨并未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她完全可以采取更超然的姿态,资助唐衍的掘墓事业,并不用不甘心、不情愿的嫁给他。

***

婚礼开始了。

唐衍结过婚,但是上次,他和白轻月对于仪式感,毫无在意。也无人邀请过他,参加婚礼。唐衍并不清楚眼前的婚礼,是常规的婚礼,还是林家的传统。

妻家,林家内家的长辈致辞。

夫家,雪神骑乔羽致辞。

夫妻互相告白,承诺白首不弃。

在这一环节,唐衍有些犹豫。他一直认为,与林梦梨的婚姻,只是场戏。但如今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她在假戏真做。帝国之内,知名的持异见知识分子、奉行暴力的革命家、各地的大匪名盗、江湖的名宿前辈,皆汇聚一堂。或者说,天狩院花名册上,赏金排名靠前的人,除了雪神骑的骑主林涯雪鬼谋云柯未到,其他都已到全。

林梦梨只是求他们一个见证。

雪神骑三杰,一诺千金。

但唐衍不同,他承诺过另一个人——白轻月。

“我们今天结婚,这不是一场戏,这是真实的婚礼。哪怕明天我们政治立场不同,沙场上兵戎相见,但我们是夫妻。你可以杀我,但你不允许负我。如果你们雪神骑闹的太大,我也会把你吊死在帝国广场,但我会为你守寡。”

唐衍只是运气好罢了,论相貌、才华,在如今英才辈出之世,也绝不突出。为何诸如白轻月、林梦梨这等天之娇女,会愿意嫁我?

“你想问,我为什么非嫁你不可吗?”婚礼台上,林梦梨轻声说。台下的观礼者大概会认为,这只是小两口间的耳鬓厮磨。

“嗯,有什么独特的原因吧。”

“预言中,你将摧毁帝国,我作为林家家主,有义务帮助你,并在最近距离见证这一切的发生。日后,林家与雪神骑合并,我作为家主,也要保证林家的利益。成为你名义上的妻子,一切会轻松很多。而且,我喜欢女人,但我不希望别人随意评论我的生活,你可以帮我掩护。”

“就这些?”

“就这些。”此时的林梦梨有不易察觉的脸红,巧妙的隐藏在新娘妆的腮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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