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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神骑》云家之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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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往江东省的那天开始,云柯开始失眠。他有些忧虑,相当一部分来自林梦梨的活跃。

他不得不承认林梦梨的优秀,从所有的角度。她带来的财富,她带来的组织与动员的技术,她的战略,她的智慧。在她之前,自己是雪神骑的谋略担当,或许自己如此的厌恶她,当真是出于嫉妒。

但不只是嫉妒。她,林梦梨,很像那个女人,那个名为白轻叶的女人。从神情到态度。那个阉割了他的女人,那个他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女人。他将这种怨恨的一部分,转移到林梦梨之身。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理想的玷污。在林家并入之前,雪神骑一直团结在他预设的理想之下。所有人都相信着,众生平等并非妄想。但出于现实主义的考量,满是铜臭的林家进入到雪神骑体系。这是一种玷污,他们只是权力与金钱的怪兽。不是理想主义者。

以上,是云柯讨厌林梦梨的原因。

即便如此,云柯也不得不承认,若要实现众生平等的理想,林梦梨不可或缺。她可以把理想客观化为战略,而云柯更擅长提出理想,以及把战略客观化为现实。他们彼此厌恶,却又是最为互补的搭档。

万幸,有唐衍的存在。唐衍是云柯和林梦梨之间的缓冲地带——他是平衡理想与现实的最佳人选。

***

对于叛逆者而言,故乡二字极为沉重。因为他们通常面对的,是满门抄斩,云柯也不例外。

雪鹰川毕业后,他伴随着雪神骑走上的造反之路。那时的他幻想着自己的出人头地,然后衣锦还乡。他努力的工作着,但他越努力,帝国就越厌恶他。直到他得到“鬼谋”称号的那天。

帝国历699年,帝国历史上极为不太平的一年。这年的雪神骑十分活跃,或者说恐怖。三月他们寄信至帝国吏部,希望取消四月的帝国公务员考试,不然将摧毁这次考试。帝国从不向恐怖分子屈服,云柯也一向言出必践。

“二哥,这会死很多人吧。”唐衍问。

“那些人甘愿成为帝国的鹰犬,难道不该死吗?”云柯说,“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切顺利,未来将不再有人为了那几个工资,去给帝国当牛做马,我们后续的行动也方便些。”

“老三,我们从砍倒人之树起,就没有退路了。”乔羽说。

四月四号,帝国公务员考试,共563名学子参加。考试过半,考场主体建筑突起大火。火不知其说起,转瞬滔天,原本坚固的出入口,也快速崩塌。大火烧了一个昼夜,学生、考官无一生还。

天狩院迅速介入,无需调查,一切皆是名为“雪神骑”的恐怖组织所为。此时的雪神骑还心存改良之幻想,只要帝国决定采纳其所构思的“虚君共和”的理论,他们将停止一切破坏行为。

所谓“虚君共和”无非是由民众架空君主,即那句最令统治者厌恶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帝国皇帝自然不会应允,唯有一战了。

这一次云柯选定的目标,是知名贪官蒋问川。蒋家本是军武世家,蒋问川因军功而入朝,曾被外派主管黄江赈灾工作,贪腐无算,民皆憎恨。不过他官运不错,回朝就被升为第三宰相,儿子蒋骄阳也娶了大公主为妻。可谓春风得意。

彼时,流连妓馆是公卿世家的雅好,蒋问川自然也不例外。那晚,他终于轮上了帝都花魁的班,归家时已是深夜。行至蒋府门前的长街时,有一人当街拦路,长枪、魁梧。

“请问是蒋老爷的车驾吗?”

蒋问川行为不端,仇家无算,但他军武出身,加之护卫实力甚强,自然不惧,“是你蒋爷爷我,你是哪家派来的杀手。”

“我?我只是路过。”乔羽说。

他的确只是路过,真正的杀手,是路边的乞儿。乞儿暴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巨斧,呼啸而落,蒋问川被劈成两段。护卫此时方醒,不过这一枪一斧武艺卓绝,拦之不住,飘然而去。

白轻茁不用调查就知,是乔羽和唐衍所为,但背后策划行动的,必是云柯。

某次不为人知的天狩院法庭判决,林涯雪、乔羽、云柯、唐衍,诛九族。不过林涯雪出身林家,云柯出身人之树,唐衍出身成迷,能诛的就只有云柯的父母亲人。

此时的白轻茁对雪神骑有着极大的怨恨,而这些怨恨,全部倾泻到云家。云家并非豪门望族,但也算书香门第。出的大官不多,但诗人不少。下属询问白轻茁打算杀多少,“一百个”,以云柯为中心,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一百个林家人,在未经审判的前提下,被押上刑场。

“如果不知善恶,不识好歹,滥杀无辜,与帝国为敌者,就是这番下场。”

听说那日的行刑的刽子手,并不专业,一百个人头,零零落落的砍上了一天。原本听说雪鹰川有个刽子手专业的毕业生,会分配到姑苏,但听说也去造反了。

***

家庭教育,并非云柯成为一代造反家的根本原因,甚至书香门第“仁义礼智信”的教条,在某种程度上压制了云柯的狂暴。若要深究其因,云柯抱有另类且极端的人生哲学。

此处拿唐衍的人生哲学对比:

唐衍认为,无聊与荒谬,是人生的本质。

面对无聊与荒谬的人生,人类有三种选择。

一是,智力庸碌之辈无法洞悉人生的本质,对无聊与荒谬毫无察觉。

二是,精英之士勘破人生的本质,起了对抗心,试图以积极进取之态度,扼住命运的咽喉。成功者大富大贵,失败者多自杀了事。唐衍就曾狂起自杀之心。

三是,如今的唐衍,看破不说破,坦诚的接受了生命的无聊与荒谬。

他知晓了人的本质,所以他不蠢。他拒绝了反抗的诱惑,所以他不会输。唐衍用如上的哲学,慰藉着自己。

但云柯不是这种人。

他的人生哲学是——凭什么。

凭什么我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凭什么我不能出入更高级的餐厅,凭什么我就活该被人欺凌。因为我没钱?凭什么我没钱?因为我没有创造价值?凭什么由你来判定我是否创造了价值?因为我创造的价值对你没意义?因为我创造的价值对所有人都没意义?

云柯也承认,人与人无法彻底的平等。他本就智识卓越,早早养成了孤傲的性子,不愿与俗人为伍。但在某些领域就应该人人平等,比如法律,比如机会。

简而言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人人皆可通过努力,向往某个远方——首富或首相。

凭什么我就活该贫困?凭什么我就活该低贱?凭什么我就活该被欺凌?

凭什么?

因为对“凭什么”的追求,他衍生出“平等”的理念,击破所有的特权和潜规则——每个人在相同的规则下竞争。

少年时,只是他运气不好,经历了太多的不公。但长大点,他开始主动的寻找不公、经历不公。他希望用自己的所见所闻,证明自己的所思所感。

我们当然可以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明云柯遭遇了哪些不公,是什么样的不公塑造了他偏激的个性。但那些不公,与其他人类所遭遇的并无不同,欺男霸女、强买强卖……不一而足,不过如此。

一场规模巨大的痛苦,未必会击垮坚固的灵魂。但无数中小型的苦闷,却可以诞生最奔流的理想。

云柯是天生的现行制度破坏者,天生的造反家。

***

他们绕道巴蜀,顺江而下,不日即可抵达江东。第一目的地是姑苏城,血疫爆发最早、影响最深的地区,也是云家的魂断之地。

林涯雪不喜欢分配给她的角色,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谎言,为了一个自认为高尚的目的,可以采用虚伪的手段吗?但堂堂正正的对决,雪神骑又有什么胜算呢?

造神战略已经被执行委员会议通过,留给她的角色,只有神的使者,或神本身。她的存在,的确有某种神的特质。水玉般的模样,阳光般的眸子和笑容,自有一番慰藉人心的气质。

自从成为神,周边的气氛已与往日有了极大的不同。原本雪神骑的成员间遵守着平等的原则,每个人仅仅是分工的不同,她更适合领袖,所以她是领袖。其他成员的服从与尊敬,只是因为她在领袖这个分工上,做的不错。

如今,成员们的眼中有了崇拜,像崇拜神一般,崇拜她这个肉体凡胎的人。她随意的话语,被当做真理执行,她拥有无上的权威,她开始恐惧。

恐惧权力给自己带来的责任。

她从不是一个理想坚定、毫无畏惧、目光高远型的领袖,她更像粘合剂,将雪神骑中的一干天才,捏合为一个整体。很多次,她想站出来反对,“不,我不适合神的角色,林梦梨明显更适合。”但就算她说出来,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雪神骑,明显分成两派,由云柯主导的原雪鹰川的学生,和由林梦梨主导的原林家的伙计。能调节这两派纷争的,只有林涯雪和唐衍。这或许也就是,唐衍愿意和林梦梨结婚的原因。

***

白轻茁最近睡眠不好。

他的初恋男友,先是跟自己的二姐结婚,然后又跟造反世家林家的家主结婚。这不是重婚罪吗?当然唐衍早已犯下了,比重婚罪严重一万倍的罪行。

前些日子,流云骑的骑主,也就是白轻叶的二姐,来到天狩院总部。“三妹,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把唐衍和那个**林梦梨,带到我面前,如果你不行,我就动用流云骑自己抓。”二公主一向言出必践。

天狩院之前借助染娘的叛逃,成功摧毁雪神骑第一代大本营,但新营地所在何方,至今了无头绪。雪神骑更过分的是,竟然开始出书,她的办公桌上正摆着那本《雪神契》。

“雪大人,神的使者,为人类带来救赎。狗屁。”白轻茁出离的恼怒。但她并不清楚,愤怒的原因是林涯雪还是唐衍。

“混蛋。”

《雪神契》中将帝国贬损的一无是处。帝国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七百年的和平,对于人民而言,难道和平不是最宝贵的吗?是谁说过,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你们安心的当条狗,不就好了吗?

还有,林涯雪。

情报说,这个贱人有可能会出现在东南疫区,这个该死的伪善的神棍。她必须死。

还有,林梦湘。

她也必须死。

天狩院下令:《雪神契》为禁书,所有传抄者杀无赦。

所有传播异端思想者,杀无赦。

***

五人抵达姑苏城后,很快与当地的使徒和林家的伙计碰头。一个全新情报的出现,使雪神骑改变了既定战术。新的战术很快被制定,接下来将是林涯雪装神弄鬼的时间,如果以她的视角叙述,未免太过羞耻,也无法将神的荣光完整的呈现。

那就以受惠者——云柳的视角,欣赏林涯雪精湛的演技。

云柳的家,在姑苏城西。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工作场所,她是姑苏名妓,柳云楼的头牌。柳云楼原本有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生意也平平淡淡,自从云柳登场,一切大为改观。豪商大贾,在此一掷千金。世家公子,在此流连忘返。

云柳的家世也算平常,不过她有个败家哥哥,雪鹰川毕业大好的前途不要,跑去造反。事败后诛杀九族,不过有几位女眷由于天生丽质,被卖到妓院。很难说云柳是幸,或不幸,捡回条命,但流落风尘。

血疫对姑苏的服务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非但外地客商公子不再前来,就是本地人也大多闭门不出。坊间流传,妓女和妓院,就是血疫的传播源。

一派胡言,云柳这般认为,直到她自己生出血疫。

她被赶出柳云楼。

起初,她只是呕吐,认为自己怀孕了,糟糕。但很快开始发烧,身体像是即将融化。她明白自己得了血疫。她理解柳云楼的做法,血疫是不治之症,但自己为他们赚了无止境的钱,难道就不能为她送终吗?

姑苏城处理血疫病人,就是将其赶上街头,待其死去。每日清晨,帝国政府会收集各处的尸体,集中焚化。

在得知柳云楼头牌被赶上街头,姑苏城的血疫界开始行动。他们多是穷苦人,平日无金无银,如何能亲得云柳的芳泽,但如今,他们将在最后的七天生命里,得到慰藉,得到狂欢。

见人群出现在长街时,云柳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男人眼中丑陋的光,她实在见过太多。但她已无力抵抗,她又凭什么抵抗呢?她是反贼的妹妹,不就应该人尽可夫吗?

但那天,她见到了神。

街道的另一端,那个女人缓缓走来。

云柳见过太多妓女,见过太多妓女伪装纯洁,但那个女人无疑就是纯洁的,那是一种存在本身的纯洁,无法伪装,令人窒息。云柳很感激,在她将死之时,在她即将被万人践踏之时,出现如此美好的幻觉。

但那不是幻觉。当那人驻足云柳之旁,云柳真实的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青丝,她的衣袂,她于无声之中喝退万人的威严,这是神才配拥有的威严。

她俯下身关怀着云柳的存在。云柳得以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中有阳光,叫这无边黑暗的世界,开始璀璨。她拍了拍云柳的头,手指修长,手掌温柔。云柳的呼吸开始加速,她十分不愿承认,在如此圣洁的场景下,她起了**。

她更深的俯身,吻上云柳的唇。云柳的灵魂开始战栗,云柳感受到她的唇、她的舌、她的唾液。云柳感受到有火在丹田处燃烧,旺盛,焚尽每一滴血液,以及血液中的血疫毒素。这一吻还未结束,云柳就已感受到身体中的变化。

“她在拯救我。”

吻结束时,云柳已经康复。她起身,容光焕发,那神采无法骗人,她又是那个等身等金的柳云楼头牌。云柳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缓缓跪倒。长街另一端的男人们也纷纷跪倒,所有都明白,这个女人,是他们生的希望。

“我的名字,叫,雪大人。”这声音像是从远天传来。

此时一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马车,停在雪大人和云柳身旁。这马车,不论马、鞍、车皆通体雪白,连车夫也是位玉雕粉琢的姑娘。雪大人邀云柳上车,她无法拒绝。

而车中,她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哥,原来你还活着。”

“妹妹,对不起。”云柯说。

“没关系,如果你的对不起,可以让爸妈、让整个云家人复活,让我又变成处女,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云柳平淡的说。她幻想过无数次,再次遇见云柯时,她该以何种表情应对。无数次的愤怒,无数次的悲伤,无数次的痛苦,她终于可以面无表情的面对兄长。

林涯雪夹在兄妹之间,颇为尴尬。此时阿湘还在前边驾着马车,不然她在的话,大概会抱紧云柳,给她安慰。但林涯雪不行,她是雪大人。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然……”

“不然你早就来接我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是去造反了吗?你怎么还没推翻帝国,为家里人报仇呢?不,家里人是被你杀的,你这个刽子手。”

执行委员会中,林涯雪、林梦梨、林梦湘出身林家,天生就是用来造反的;乔羽、林玉出身人之树,伦理意义上无父无母;唐衍从未提过自己的家人,可能是孤儿;唯有云柯,面对着劫后余生的妹妹,云柯该如何应对?

“我承认是我害了整个云家,但帝国无道,我有义务摧毁帝国,建立更美好的国家。”

“如果造反和家人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我忠诚于我的理想。”云柯说。

“你的理想就是全家死光对吗?你的理想就是妹妹去做妓女,成天成宿的伺候那帮烂男人对吗?你的理想还真是伟大呢。”

“对不起,若有朝一日,我毁了帝国,我以自裁。”

“哼,谁稀罕。你来找我干嘛?”

“天下将乱,我想保护你。”

“天下将乱?再乱乱的过妓院?你保护我?你凭什么保护我?”

“……”云柯无话可说。

见这兄妹大概再无话可说,林涯雪悄然开启新的话题,“云柳,你知道我是谁吗?”

“雪……雪大人,”云柳对林涯雪很是敬畏,“雪神骑的雪大人,我之前去过雪神骑的会堂,但我不知道原来您是真实存在的。”

“你愿意追随我吗?”

“我哥哥也在追随您吗?”

“嗯。”

“那我也愿意追随您。”

***

雪大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半年前,姑苏城中开始有人传诵,一种名叫“雪神骑”的信仰。在这一信仰中,雪大人是神的使者,她将救赎可怜的神的子民。

这世间装神弄鬼的人太多,但这一次却是真实存在的神迹——无药可救的血疫,被雪大人的一个吻化作乌有,柳云楼的头牌奇迹般的康复。血疫患者们开始疯狂的在姑苏城中寻找雪大人,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辆纯白的马车。

他们命不久矣,所以寻找的过程,极度疯狂。他们闯入所有可能藏匿雪大人的地方,江东省府、姑苏市府、世家的深宅大院、不再接客的柳云楼,毫无踪影。那辆高调到令人过目不忘的马车,凭空消失。

不过人群找到了之前传播雪神骑信仰的两人,他们自称使徒,宣称只要信仰雪神,谨记《雪神契》的教诲,雪大人将再次降临,救赎你们的生命与人生。

血疫的人群,恳求他们教导该如何行事。于是,雪神骑历史上第一次晚祷开始。

时间是在深夜,人们左手持蜡烛,右手持《雪神契》,低声朗诵着其中的章句。队伍缓缓的向前涌动,掠过姑苏的街头。有些人倒下,他们血疫爆发,即将流淌为一滩血泊。另有些人加入,他们是新的感染者。

如是的夜祷,进行到第三天,雪大人再次出现。她站在长街的尽头,人群得见,但并无丝毫忤逆无理之举,他们跪倒在雪大人面前,密密麻麻,延伸到街的另一端。

“我的子民啊。”

她开始治疗,只不过这次不是用吻,而是用她的血液。她割破手指,纯白的血液流入杯中,身旁的云柳又往杯中倒入某种液体,搅拌后,交给第一位血疫患者。

那是位母亲,抱着她的孩子。杯中液体的味道想必难喝,孩子尝试了几次都无法下咽,雪大人将手覆上孩子的额头,孩子温顺的饮下所有。奇迹正在发生,早殇的命运正在渐渐远离。母子同心,母亲也感受到孩子的变化,她长跪不起,发宏愿供奉雪大人一生一世。

之后第二个、第三人……到第七个人时,天狩院的行动队赶到。

天狩院之所以未驱散晚祷的队伍,正是是为了等林涯雪出现。白轻茁已经下了死命令,务必在姑苏城中逮捕或斩杀林涯雪。林涯雪也等天狩院的来到,她只有九份药。

“我的子民们啊,拦下不信神的帝国走狗。”

雪神骑的信徒们冲上去了。他们所面对的是帝国秘密警察部队——天狩院,若在往昔,他们岂敢如此,但神在护佑着虔信者。林涯雪得以趁此良机,从容的登上马车,消失于姑苏城的夜色,再不曾出现。

***

雪神骑的行动还在继续,各处的“神迹”还在被创造。天狩院亦紧追不放,但每次围捕都无功而返。猫与鼠的游戏,以雪神骑取胜告终。

这是刀尖上的起舞。

有限的药物,无限的患病人群,无能的帝国政府,急不可耐的天狩院,云柯利用了其中的矛盾,将恩德汇聚于雪神骑,将怨恨归于帝国——帝国无力控制血疫的发生,并为臣民提供医治,并数次打断雪大人的医治。

不过雪神骑的初衷,从不是治病救人,那只是手段。他们只是在蛊惑人心。雪神骑与雪大人的名号,在江东逐渐响亮,各地的雪神骑会堂,涌入了更多的信众。他们手持《雪神契》,默诵着神的教诲,期待着雪大人将他们救出苦海。

不过,若有心人细算,雪大人救活之人不过百数,在数万的血疫患者中,微乎其微。在成本投入极为有限的前提下,雪神骑创造了伟大的宣传效果。

雪大人成神成圣,雪神骑成为更多人的职业理想。

相关数据汇总到林梦梨的手中。

“雪神骑在江东发展不错。”林梦梨说,

“你需要这么多信徒用来做什么?”唐衍问。

“你知道如果招兵买马的话,一个人要多少钱吗?但你知道一个被宗教蛊惑的理想主义战士,才多少钱吗?他们有多拼命吗?我们迟早有一天要在战场上,与帝国一争高下,我可没钱供养百万大军。”林梦梨说。

“你还真是会算账呢。”

“你别瞧不起算账的,过去很多王朝,只是因为算不明白账,错估了预算,等国库空了,再增加税赋,闹得民不聊生。”

“嗯,你厉害。”

***

当行骗五人组回到大本营,他们带回了云柳。对于如何安置云柳,林涯雪和云柯一筹莫展,她的能力在于取悦男人,但云柯坚定的拒绝,让云柳实施美人计之类的行动,哪怕只是让她打扫卫生都好。不过,在云柳见过唐衍和林梦梨之后,事情有了变化。

“见过哥哥、姐姐。”云柳向留守夫妻问好。

“哦?”林梦梨疑惑着问,“姑苏柳云楼的云柳小姐?”

“啊?是梨公子吗?”云柳惊呼。

“阿梨,你认识云二哥的妹妹?”唐衍问。

“何止认识,我嫖过她。”林梦梨淡然说。

云柯本希望妹妹忘掉柳云楼的经历,重新开始,但不想雪神骑中竟有她昔日的恩主,而且此人竟然是林梦梨。林梦梨喜欢女人,尽人皆知,但谁曾想她竟然去过妓馆。

无巧不成书。

“我想雪大人和你哥哥,应该对你的未来,很为难吧。”林梦梨问。

“嗯……”昔年林梦梨男扮女装来到柳云楼,一掷千金和云柳厮混月余。那是云柯第一次伺候一个女人。

“雪大人,云二哥,不如就让云柳妹妹跟着我学学算账,也算一门手艺。”很难判断林梦梨此时心中所想,师傅性侵徒弟,这世间已有太多。

“不行,弟妹谢谢你了。”云柯回应,他不放心将云柳交托给林梦梨。

“不如就让云柳帮忙处理情报吧,我和阿湘其实对这方面工作,不怎么擅长。”唐衍说。

“好。”云柯已为妹妹做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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