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我们冥龙族的历史，老夫已经全部教授给殿下您了，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莱格诺拉克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这时候应当问出什么问题，但是却发现自己早已可以将这几年来学过的所有东西都背得滚瓜烂熟。

格拉巴克欣慰地笑了，相比于过分依赖自己过人天赋，自命不凡的刻耳柏洛斯，多半还是依旧选择努力学习，时时刻刻会关注国家大事的莱格诺拉克或许才是那更为适合的王位继承者。

“老师，这座岛上地震频发，据我所知，或许不完全归咎于自然因素吧。”

格拉巴克有点吃惊，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意料。

“因为‘号角’。”

“驭兽之力吗？那东西不该是为我们所掌握的秘术吗？”

“正是，但是这世上所存的九种不同的‘号角’尽都拥有着不同的潜在效果。比如天龙族的维德弗里尔家族，他们的潜在效果就是扼制思考。至于尼德霍格家族，即是最为特别的‘灾变’。”

“什么意思？”

“尼德霍格家族的驭兽之力，所能影响的不仅仅是那些动物，富含强大力量的龙之血早就深深地浸满了这多拉格尼亚岛的大地。因此，‘号角’一旦‘吹响’，这片沉睡的土地也将为之疯狂，这便是岛上地震等灾害频发的原因。”

“既然灾害频发，为何我们从未考虑过迁移之举呢？”

“因为黑鳞之心的誓言......”

“什么？”

“啊，不，抱歉。是我老糊涂了。因为昔日的君王们认为如果自己的能力要导致整个种族受害，那么就是极其丢脸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依旧在思考彻底抑制这份力量的方法。”

“为什么要抑制这份力量？把它运用在别处不就好了。”

“这....您....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战争成为了无可避免的事实，这份力量是否.....能启到什么奇效......”

格拉巴克沉默了，尽管他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孩子已经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纯真了。

莱格诺拉克向他告辞，便出去和刻耳柏洛斯一同玩耍了。尽管尼德霍格十五世认为莱格诺拉克和刻耳柏洛斯呆的时间久了容易被带向歪路，但是自己也不忍心拆散自己的两个儿子，毕竟兄弟情谊自己也清楚得很。

格拉巴克缓慢地走上楼梯，尼德霍格十五世注意到他，便招手让他过来，一同观察两位正在嬉戏的继承人。

“我的两个儿子，都被你教的有模有样了啊。”

“没什么，这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

“和我独处的时候就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了，格拉巴克。”

两兄弟都释怀地大笑起来。

“时间过得太快了，如今，我早就忘了您曾经的名字了啊，兄长。”

“既然往事咱们都忘了许多，那么就不谈咱们兄弟了，来谈谈.....他们兄弟俩。”

格拉巴克不曾告诉过两人他自己的身份，在教导二人之前，他早就做好了教育两位桀骜不驯的少主的准备，但最后两人如此的服从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刻耳柏洛斯.....天才，除此之外我大概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他的天赋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但是，这也造就了他的傲慢。”

“莱格诺拉克....完美，虽然到时候还是要看他们俩兄弟相互竞争，但是若要我说，莱格诺拉克绝对是完美的人选。”

“是啊，我对他十分满意，唯一需要担心的事，大概就是他是否会步入歧途吧。”

格拉巴克突然想起了方才莱格诺拉克和自己谈起的话题，可思索片刻后还是不打算告诉尼德霍格，他认为这只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兄长您放心吧，只要我还是他的老师，我就会保证自己的学生会成为像您一样伟大的君王的。”

多年后，尼德霍格十五世身患重病，整日只能呆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于是，莱格诺拉克便在众人的扶持下，替自己的父亲行使君王之权，当然依旧要获得父亲的允许才能发布命令。可以说莱格诺拉克虽然名义上仍旧只是王储，但已然与一位年轻有为的君王无异了。

同一时间，刻耳柏洛斯拒绝了格拉巴克推荐的与莱格诺拉克共事的建议，转而开始研读冥龙族的古书。尽管这件事本身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但碍于他的王储身份，从来不敢加以干涉。

每晚照例给父亲探病道晚安后，莱格诺拉克便会去到城堡下那罕有人用的地下室，去和自己亲爱的弟弟打个招呼。

“真想不到，受众人瞩目的明主尼德霍格十六世，也会对我的这种小发现如此沉醉。”

“注意你的言行！刻耳柏洛斯，父亲依旧健在，我只是在协助他罢了。你虽是我的兄弟，但你这种大不敬的话语可也能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好的好的，我知道错了。那么你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的研究.....进展如何？”

刻耳柏洛斯笑了笑，把自己的笔记递给了莱格诺拉克。

“跟我一开始所猜想的一样，我们的龙鳞不同于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其他龙族的鳞片，防身已经是最最基本的作用了。但问题就是，我们整个种族就和傻子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去研究它的其他功能。”

莱格诺拉克总是会被刻耳柏洛斯的说话方式弄得很不爽，不过并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毕竟他所说的尽都是些客观的事实。

“对了，老爹他对我们的研究有什么感想吗？”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

“那就免了，小时候他训斥我的话我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他不来管我我倒还能这般自在，要是这件事又触怒了他老人家，我怕是连这王子之位都保不住了呢。”

“所以，你就忍心让我去冒这个险？”

“哈？你觉得他老人家难道会撤了你的王子身份？那么还有谁来做尼德霍格呢？”

“我自然不会担心这码事，我是指，父亲对我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因为父亲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咽了气，所以必须还指望你用以依赖吗？假如他能永生，还需要你干什么呢？”

莱格诺拉克皱了皱眉，思索着什么东西。他翻阅笔记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停滞在了纸上一个简短的古龙语单词上。

“刻耳柏洛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没啥意思。似乎是古代祖先们的一种信仰吧，大概是叫黑鳞之心来着.....”

“给你最多一个月的时间。给我把黑鳞之心这方面的东西给我看个遍，然后告诉我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否则我就把你做这方面研究的事情全数交代给父亲。”

莱格诺拉克并不打算给刻耳柏洛斯商量的机会，径直沿着通道走了出去。

“真是的，但愿你这辈子能当上王吧。”

莱格诺拉克曾经问过格拉巴克关于这些古书的事情，但格拉巴克却很少予以回应。到底是因为无人能够读懂，还是因为内容触及禁忌，这点莱格诺拉克一直颇为在意。

刻耳柏洛斯也曾问过莱格诺拉克，自己是因为无事可干所以在这边研究古文字，但莱格诺拉克会对这些古书的内容感兴趣实在是让他难以理解。

“拯救我们的种族，仅此而已。”

“拯救？为什么要拯救？我们又不是要灭绝了。”

“这不是我们冥龙族该有的活法。”

莱格诺拉克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自己的这个伟大理想，同样，在那一天也在父亲的面前提起了。

“你们两人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两人跪拜在父亲的病榻前，不时回头看去那通往地下室的通道。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通道了，昨晚刻耳柏洛斯的动静过大，引起了前来送药的侍从的注意。现在，整个地下室恐怕早就是一片火海了吧。

“父亲！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

“叛逆之道！”

平日里和蔼的尼德霍格打断了莱格诺拉克的发言，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是第一次。刻耳柏洛斯倒是无所谓，但是让自尊心极强的莱格诺拉克，如今像罪人一般跪拜于父亲之前，众臣之前，实在是无法容忍的耻辱。

“叛逆，但是正确！”

“胡说八道，你们二人在研究的，正是古人所禁忌的知识。难不成你想说我们的种族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发展吗？”

“如果整个种族都像懦夫一样活着，那还有何意义！”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遍遍地问自己，面前这个小子的脑子到底还正不正常。唯一能确认答案的，只有莱格诺拉克自己。

“您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黑鳞之心’，不论是古代还是现在，都是冥龙族人人所渴望的东西。过去的人们或许是因为无知而不曾去深入剖析，但我们不同！我们可以将我们的神话变为现实！可是，父亲，冥龙族的宏伟未来，却尽都毁在您的那把火之中了！”

若是十几年前，尼德霍格凡是遇到臣子这般忤逆自己，他多半会当即化身为巨龙，以烈火焚烧其身或是将其叼起并直接扔出窗外。但是他衰老的身体不再允许他这样为所欲为，哪怕他依旧是皇帝。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一次次触怒自己，他却只能敲打着床榻，破口大骂道：

“混账小子！想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在尼德霍格十五世，冥龙族皇帝的面前认罪，你的无礼会带来什么结果你难道丝毫不知吗？”

“我知道，陛下......”莱格诺拉克缓缓站起，眼神里流露出从未展示过的失望与愤怒，“王子之位，我不要便是！”

他挥动自己的双臂，一刹间那双臂化作了遍满黑鳞的巨龙之翼。刻耳柏洛斯急忙翻滚躲开，险些被自己的兄长踩成肉泥。

莱格诺拉克变为的黑龙咆哮着，撞开了大门，飞离了城堡。

在座的其余人都无动于衷，抑或是说不知道该作何举措。最后还是由格拉巴克宣告了这场审判的结束，自己独自留下照顾尼德霍格，还依旧不忘警告刻耳柏洛斯，他们兄弟二人从今日起将被强制隔离，因此勒令他现在就去和自己的兄长以及“共犯”先做一番告别了。

刻耳柏洛斯并没有花太久时间就在他们事先约好的海滩上找到了莱格诺拉克，明明还没过多久，此时的莱格诺拉克却已经显得格外冷静。

他翻出了藏在沙滩中的诸多玻璃瓶，取出了其中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

“真有你的，居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事情。”

“要是连这点基本的防范措施都做不好，那么振兴整个种族才是最为愚蠢的笑话。”

莱格诺拉克的言语中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冷冷地陈述着事实罢了。

“我让你做的研究，最后的结果如何？”

“黑鳞之心的含义啊，真是巧合啊，和你之前猜测的结果基本完全一致。”

“那么，就是说它的含义是......”

“永恒，说的直白一点，就是长生不老。”

莱格诺拉克的嘴角略微地上扬，问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