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月不归人》第九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长袖离开了好长一段时间,房里还是存着方才的脂粉味,是玫瑰花粉混杂着日前时兴的雪花膏,馥郁却不厚重确实惹人喜欢。

风月躺在床帐中,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变动半分,只是脑子是怎么也停不下来的混乱。长袖话中有话,提及周姨当晚的补食,自然是有问题的,可风月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母亲走了的这几年一直是靠着周姨的照拂,虽说年岁渐长不似幼时亲昵,可也是从小到大都敬重的人,必然是不会害自己半分的。转念又想到这长袖虽然高傲蛮横,却也不是张嘴白话的人,自己当真是食了那碗燕窝才起了头晕目眩,毫无气力的。

想到这里风月突然觉得可怖,所有事都盖上了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看着一点,好奇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景象,又怕揭开难免让人失望。

周姨出了风月的院子径直走到了前厅会客,白日里是鲜少客人的,不是有什么分量重的事,一般都在夜里院子热闹时候交与周姨,顺带着还能在院子里耍耍。周姨走到前厅门前,看屏风外边站着两个人,穿的是张家统一的衫子就确认下来,是张全忠张老爷。

于是还没等绕过屏风,就先唤上一声“哎哟,是什么风把张老爷吹来了”等进到房中,正正好话声落下。只见这张全忠倚靠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掌珠,掌珠光泽红润透着玉色,可是把玩儿的人面上就不那么畅快了。仔细一看左边耳处还有包扎的痕迹。桌上已经摆了茶,却没有动过的痕迹,想到这周姨连忙说道:“可是来人办事不利索,不知张老爷喜着什么茶,我立马换了去。”周姨正唤人来时,只见这张全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就别忙活了,也不少您这儿的茶吃。”听到这句话,周姨讪讪笑道说“张老爷这是那里的话?可是谁招呼的不周到,您只管说,我必定好好教训着”就在这时张全忠将掌珠放与旁人,慢慢端了桌上的茶,用茶盖滤了滤送入口中,饮罢深砸一口说“周姨的茶,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茶跟人一般,若是过分烈性了,就少了甘冽,只剩苦味了。我一个粗人不懂茶,胡说八道也不知说的在不在理?”周姨站在原处深思片刻说道“张老爷自然是在理的”张全忠继续说“也不和周姨绕弯子,近日来总有些传闻让人觉着不舒畅,想必周姨也听到了些风声,这脏水来了可没人上赶着接着。”

周姨到现在是明白了,这几日南京城里到处流传着码头货运的张全忠张老爷,着实是个衣冠禽兽,夜里在院子里装醉辱了那未出台的小姑娘,还跳着脚装没事人,这会儿耳朵上还留着伤呢。

许是院子里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说露了嘴,总归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更有些匪夷所思的谣传,说这院子脏的很,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摸不准这张全忠的货运生意就是黑心肝的贩人拐人糟蹋人的生意,传到这里时谣言就更加变了味道。

想到这里周姨笑笑说道“张老爷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这点小鱼小虾嚼碎嘴子怎惹得你不舒畅”这张全忠没立即接了话,偌大的厅堂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茶盖与杯沿摩擦剐蹭的声音,细腻的搪瓷声音清脆悦耳,没有一丝杂质的阻碍。印花是浅淡的青花,枝蔓环抱交缠,像是难分难舍又在下一处花明柳暗。

杯盖和茶沿严丝合缝盖好时,张全忠又将那掌珠拿在手中把玩,一边对周姨投来目光说“小鱼小虾未必掀不起大风浪”周姨说“这风月丫头日日是要死要活,我看着也心疼,不过也是明事理的主,过几日想通透了,必然不会碍着您的道。也不是满口胡说的嘴,懂得分寸。”就在这时张全忠从鼻孔里哼笑一声“有分寸?咬人的时候这个虎妮子可是下了十足的狠劲”

“那您是想怎么做呢?”“既然是做了便认了,可这院子里是怎样的姑娘自然也是应该让人知道的”“风月还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这么做不是断了她出路吗?”“进院子里还能有什么出路?”

接着几日茶楼酒肆传的不再是张全忠衣冠禽兽的碎嘴话。而是说这名伶秋蝉的女儿也是个贱坯子,硬是爬上了有权有势人的床,狐媚功夫倒是过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寻死觅活的要立牌坊,这天灾人祸的年生怪事也多,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角儿。

周姨坐在廊前,听着最新听来的消息,总算是把脏水一滴不漏的泼在了风月身上,就连秋蝉也没放过,这闲着的人果真是最可怖的。虽说是让张全忠摆脱了关系,去了眼前的急患,可她心里却松不了半分,反倒是像越捏越紧的被拿捏住了喉咙,总是让人有些气短。自己终究是虚待风月了。处事这么多年岁,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可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当真是被黑狗吃了良心罢。

在院中修养的风月是听不到外边的言论,院子里的高墙有时候还有那么些用处,里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和她说着,只是来送饭的用人帮工都带着一股蔑视的怜悯,似乎是怜悯她此时的处境,又像是轻视她的所作所为。可风月却没有任何精力顾及身边人的态度转变,甚至都不存半分在意,就像个空壳一般平躺在床上,早就已经干涸的眼眶再挖掘不出泪水,蓄满的是浓重的哀伤,带着丝丝的怨尤,就这么攒存着,叠积着,每一次眨眼仿佛就深厚几分。

用人们说自从风月几日前接了封信,就成了这副摸样。也不知是谁的信件,本想在旁探看几分,可是风月硬是将人赶了出去,接着不久房中就传出了笑声,是第一回听风月如此的笑,笑得那么凄厉,那么哀伤,渐渐到了后面变成了哀嚎,到最后竟成了点点的抽泣。这与平日的风月是一星半点都不相仿。风月素日里从不表露愁绪,从不失了分寸,对谁都是存着八分的礼,十分的疏离。人前永远是平静得体的摸样,有时都让人忘却了她只是十几载的年岁罢了。这般的风月让人看着心惊更多的是怜惜,可又能放过谁呢?坊间索性又流传起风月疯魔的揣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