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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不归人》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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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莫要这样伤着自己了。”周姨在床榻边坐着,一边用手给风月理理鬓发又说“这回可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周姨看着心疼得紧。”躺着的风月却神情无变,过了良久,周姨盯着床榻边的梳妆台,镜中是一个年华老去的女人,留存的风韵也挡不了年华逝去在脸上留下的刻痕,看到这儿周姨慌忙移了眼,理着手中的帕子说到“命数是老天爷定好的,人啊只能跟着走,你若是不走也就留在那儿了,你若是还往前面探探,兴许还有些盼头。”

此时许久未说话的风月突然开口道“周姨,你知道日本国的樱花有多美吗?”是干涩沙哑的嗓音,更像是敲响了一个破了大洞的鼓,语气却是平静的,风月吞咽一下,可嘴里却没有任何唾液可以滋润,干脆就由着这般说下去“是粉色的花朵儿,小小的一个个挤在枝丫上,从一片山野连到另一片山野,洋洋洒洒,烂烂漫漫。在每年的三四月盛开,很是讨人怜爱,可是这么娇美,花期也只有七日,过了七日就只剩下残枝败叶,任谁也不会抬眼半分。”周姨听完只是给风月仔细掖整掖整被子,拍拍风月的手说着“花无百日红可是你自小就看到的道理。养身子的药周姨给你放在桌旁了,你按时喝着。女人家身子是最重要的,你可莫闹腾再糟蹋自己了。”

听到这里,风月再难按捺住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紧盯着周姨吼道“糟蹋我的是张全忠那个王八蛋,这些日子闭上眼睛,我就在拼命的挣扎,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叫啊嚷啊,我像是把喉咙喊破了,都不见来人,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这便是地狱吧,我用剪刀划开手腕,都丝毫感觉不到痛处,只觉得心安,这么干干脆脆死了倒好。”说到后面声音细如呓语。

周姨淡淡的听完风月的话,只说到“死倒是简单,活着反倒是难,可是谁又不是在艰难的活,人啊要认命,不认命的话,活着可就太难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出了房门的周姨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了在房中因攥得太紧而有些乌紫的手,最后压整压整头发离开了。

而周姨走出房后,风月闭上了眼,她怎么能不明白呢?出了这档子事,风月初时是一心想着报官求个公断的,可周姨拦了下来,一则谁会信楼里出来的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只会闹个大笑话说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怕是没求着钱,想讹人。二来这张全忠在南京城有权有势,这世道权势金银本就是拧成一条绳的,怎么都是惹不起的人。最后这张全忠第二日是咬定酒醉昏了头,不认得路错进房间,闹大了以后便再难当普通人过活了。

这些风月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就算是知晓得清清楚楚也心有郁结,所有事情本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如今这般又好像是打了死结。出了院子做些辛苦活维持温饱尚且困难,而守不住身子的女子更是没有将来的。周姨让风月认着命,命里安排来了也就只能受着,此时最好的去处便是留在这院子,挂上牌子站出台,运气好些还能乘着年华风光几时,若是不好也能存些钱财在乱世有个依仗。

风月是不愿的,可遍寻都不得法,就在这时风月的房门打开了。虽说不是送吃食的时候,可风月却懒得睁眼分辨来人是谁,直到熟悉的脂粉味传来才睁开了双眼。来人是长袖,依旧身着水红色的衫子,许是天气热了许多,衣衫轻薄许多,摇曳的身姿更显得婀娜。还是不离手的圆柄扇,只是往日的芭蕉花卉换成了红荷映碧叶,倒是越发衬得人艳丽了。

长袖走近床榻,风月也没说话,任着长袖打量一番。谁知长袖收回目光后,却是慢慢带着笑说“我当是闹着玩儿的把戏,没想到还真割手腕儿了。平日里看你聪明伶俐的,这时候可是一点都没用着。当真是年轻姑娘比不得,就是病殃殃的,要死要活闹了个遍,脸蛋也是惹人怜爱的,不着装饰,也是羸弱娇子。跟传的骷髅鬼魅可半分都不像,还真是惹人妒忌。”话毕,风月依旧面色如常的躺着,也不搭话,仿佛方才就是一阵微风吹过耳畔。

可长袖却是一点也不恼,还是含着盈盈的笑意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下一杯茶水说“果然年岁小的姑娘脾性都大,这也没大碍,只是再聪明,也难免吃这日头的亏”说完也不急着继续,只是淡淡喝着杯中的茶水,不是刻板的饮茶规矩,就那么轻轻倚着卓脚都透着媚态。

茶水没来得及饮尽,风月就开了口“你想说什么?”听到这话长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用手半撑着头说“风月聪慧,约莫着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吧?”长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就那么双眼直直的盯着风月。看到风月手掌有些微微握紧,笑出了声,虚掩着嘴角说到“风月莫不是真的相信醉了酒走错房间的鬼话?那倒也是,不信也没有别的台阶下了。”听到这里风月双手紧紧的抓扯着身下的被子说“你知道什么?”长袖继续拿着手里的茶杯把玩着,看似心不在焉的说“我那里能知道什么事,只是羡慕罢了,这周姨还真是偏袒着风月,这房里茶具都是院子里顶好的,就是平日里什么补品珍馐不是单单给你留一碗,旁人就是半点也看不到的。”

说到到这里长袖像是想着什么笑耍话似的接着说着“可在这儿院子里当真是信不得人的。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再哭可就晚了。那时就是想割腕也要流得出血才行。”说完就拉扯拉扯衣衫准备走出门,就在刚刚打开房门时,听到风月克制着略有些哭腔的声音说“你可是知道所有事的?”长袖神情一凛,脸上再寻不到半点笑意,还没未回答就又听到风月的话传来“你可是眼睁睁看着所有事发生的?”长袖再不是带些戏谑和笑意的话,只是淡淡的说“沈风月,我不欠你的,所以你犯不着来苛责我,若是真要怪,就当是投错了胎大梦一场,早日离了这吃人院子去。”说罢就关上门,又换上带着笑意的脸,迈着婀娜有态的步子走进院子最热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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