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出一声痛苦的咳嗽声，齐甫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转身走近床边。齐昊的脸色异常白，白的近乎凄惨。而他额头的那道血痕愈发明显艳红，仿佛闪耀着血光。

这一幕画面如刀，割在齐甫的心上。十指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苍白起来。他一把将手中不再火热的大铁锤丢弃，大铁锤砸在铸造用的铁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这声闷声可以穿透人的心脏直达心灵，然而躺在床上的小齐昊仍旧是没有被吵醒过来。

‘‘庄氏，庄家……‘‘

齐甫一遍遍在心底自念着这两个字。其间有他对庄氏一族的几多仇恨与对大局的无奈，令齐甫双肩微微颤抖。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您常说做人要以德报怨，教弟子以忍耐自居，弟子做到了，可是弟子又得到了什么呢。我的好兄弟一个个倒在我的眼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齐甫对着那堆烧的极旺的火坛苦笑一声。他回忆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这一次他对师父的教诲变得有些怀疑。

庄家，祖祠。

日落西山，黑暗渐渐侵袭。四个身着黑衣的人边走边四处张望，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行踪一般向着庄家祖祠进发。

正是大河村庄氏一族之人，四人脚步极轻地穿过重重古树走在傍晚的昏暗中。这些人的目光无一不是警惕盯着四野。就这般小心行进，很快便到了一座高大的楼宇前，祖祠前已有数十人等候着。为首那人缓缓推开厚重的木门，动作十分郑重，毕竟是祖先的庙宇，即便是身为一村之长的庄天霸也不得不将平时蛮横的虎背弯上一弯，更何况里面还有庄氏一族的族长，长年驻守在此。

轻轻推门而入，庄天霸第一个走向昏暗深处，紧接着便是庄九阳，可是当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微微低头一声窃笑，丝毫没有发出声音。笑容从他白嫩的脸颊一闪而逝。显得有些诡异。

数十人鱼贯而入，放轻脚步声匆匆穿过数百灵牌右侧，直接进入后室。

空旷的后室极为宽大。足以容纳数百人。众人的脚步声变得愈发细微而近不可闻。不是他们小心过度，而是这地方是庄氏族长的侍守之处。后室中央盘腿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闭目静坐，四周皆是一片昏暗，老人盘腿打坐的之处却有光芒照落遍身。那束光从顶空不可见处落下映在老人一袭灰袍之上，平添了些许神圣之意。

庄氏数十人整齐排列而立，面对着暗光之中的枯瘦身影缓缓俯身下拜三次，方才直立起身。他们的目光无一不充满敬畏，平日的骄横姿态在此时尽数收敛。

老者慢慢睁开皱纹遍布的双目，眼中有灰白的光映射而出，这别样的目光自眼前的后辈族人中一一扫过，确认过没有假冒之人他收回双目之内的灵光。

‘‘族长，该准备的东西皆已经备好了。‘‘庄天霸对着身前一丈之外的那道灰色身影。说话间他低垂额首，未敢直视族长。

老人缓缓起身，没有多看庄天霸一眼，而是转过身拱手俯身。其身后的庄氏众人心头一阵惊讶。老者身为庄氏族长，数十年来一直是他们心中引以为傲的存在，身为修行者且拥有数十年的道行，庄氏强横的底气本就源自于此。原国边陲荒凉之地极少有修行者，而一旦拥有修行者家族才算拥有了力量。

而此刻他们敬如神明的族长大人却必须对着一处昏暗行礼下拜。

‘‘都给我跪下。”老人发出一仓促的命令。庄天横等人犹自迟疑，被突如其来的命令震醒，纷纷跪地。膝盖触地声此起彼伏。随着这阵响动，有两个高大身影走出了昏暗。然而白光落在那两人的身上，却反射不出丝毫光影。似乎二人本身便是黑暗的化身。

昏暗中二人分别身着血红色大袍和黑色长袍，身形尽数隐藏于敞袍之下，即使庄天霸庄九阳父子二人偷偷扫视，仍旧看不出二人的相貌五官。

两位身着大袍的身影虽然同样高大，但左首那人明显看上去偏于瘦小一些。正当庄天霸的目光瞄向瘦高黑衣人的刹那，那黑衣人似乎也正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这到底是何等人物，庄天霸浑身冷汗直流，浸湿了后背。黑衣人的目光没有色彩，却有逼人心迫的灵力。庄天霸与那人目光短接，在一瞬间竟似直陷了进去，犹如两道黑洞，没有光的光芒是如此令人感觉真切，彻骨的寒冷。庄天霸不敢再看，猛地收回目光。开始大口呼气。

黑衣人摇了摇头，继而看了庄天霸身后一眼，少年庄九阳沉默的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不知其心中作何想法。黑衣人目光落在庄九阳身上，眼框内闪过一道异芒，但只是一眨眼间便过去。他抬手示意。俯身已久的庄氏簇长随之站直了年迈的身子。

‘‘都起来吧。‘‘老族长咳了几声，虽然是修行者，但修行数十年不过是通灵境界，依旧躲不过岁月的风沙洗礼。庄天霸颤抖着起身，本来依他健壮的身体不该如此，但不知怎么，方才与那黑衣人对视之下，他竟元气大损。仿佛也变得苍老。最令他震惊的是庄氏的祖祠之内外人是绝不允许涉足的，可就连本门的族长也对早已进入此间的二人卑躬屈膝，不得不令他重新审视这二人身份。

在儿子庄九阳的掺扶下庄天霸终于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多看一眼眼前二人。庄天霸调整呼吸直到顺畅，脸上布上喜色，想到今日最重要那件事，他有些明白那二人的来历。为了儿子的成就他没有什么不能忍受。

‘‘让他们都转过身。‘‘瘦而高的黑衣人第一次说话，庄天霸转过身的瞬间右耳侧听的极为清楚，不会听错。这声音真是花老的像是快要腐朽的古木。

‘‘小阳，你随二位大师进去。其他人静立原地，莫要转头。”族长冷漠传达出既定的命令。

身后飘来一阵阵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庄天霸等人知晓族长与那两位黑衣人进入了祖祠中密室，他的儿子庄九阳也进去了，他才是今天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