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看，那个就是三队的人。”

“三队？就是那个只有四个人的班级？”

“是啊，听说都是脑袋有点不正常的人，所以才会分配在一个班里……”

路过别的班级的时候，总是能听见这样的窃窃私语。

虽然声音不大，但对灰鸟来说和火车的轰鸣声没什么区别。

好在灰鸟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他的人生和这些平凡的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交集。对现在的他而言，在学校里待着只不过是遵守约定。

“去你的吧，三队那两个妹子都很漂亮好吗？”

“对对对，尤其那个白头发的女生，你们见过她吗？超级可爱啊！”

“切，你别整天想着这种事，反正都是你追不到的。”

“那是因为我还没出手！告诉你吧，这天底下还没有我……”

在路人甲乙丙丁发出更加令人恼火的声音之前，灰鸟自动屏蔽了那些家伙的声音，在心中暗暗嘲笑他们的愚蠢。

白阳也就算了，哼，想追那个修？那可能是世界上最难追的女人之一，她恐怕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爱情。就算她说自己不是机器人，那她也是异于常人的存在。

就像对着一块木桩表白一样，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凄惨而悲凉的无回应。

假设他确实使出千百般手法、强行追到了修，那修必然要分心应付这个追求者，对灰鸟的监视恐怕就不了了之……这一点倒是灰鸟喜闻乐见的。

“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也只有这种事能给我带来点乐趣了啊……”

灰鸟一边叹着气，一边哀叹着自己的堕落。

●

当日落之时，也正是一天的课程结束的时刻。赵文曜等人放学以后便开始自由活动。四个人在一起吃过晚饭以后，便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你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看这些书吗？”

当赵文曜再次看到灰鸟桌上那摞高高的书堆，他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其实一间学生宿舍是四人制的，空间仅够四人睡觉和学习。但三队的男生只有两人，便只能腾出一间房来，这也就使得赵文曜和灰鸟所在的宿舍特别空旷。

恰是如此特殊的情况，让灰鸟得以将图书馆的书搬一部分到宿舍囤积着。

“是啊。毕竟除了看书以外，也没别的事情能够打发时间。”

没有朋友，意味着大多数需要几个人才能进行的游戏都不适合灰鸟。综合下来以后，还是读书的性价比最高——当然，是看那些被封存起来的禁书。

“不用在那跃跃欲试了，我看的几乎全是禁书，是在这个世界上不允许被获得的知识。就算你想看，也看不懂书上被编译加密过的文字。”

“都说了是不允许被获得的知识，你还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哼，嘴上说着不允许，只不过是担心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蠢蛋掌握一些充满威胁的力量……咳，不说了。反正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灰鸟随手从书堆上拿下一本书，将封面上的字大声翻译出来：

“像这本……「应对黑巫术诅咒的三重法」……你觉得你会遇上黑巫术这种东西吗？”

“那种迷信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或许吧，但有些超自然的东西确实存在着。就像你无法解释「超能力」是如何起作用的一样，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团等着人类去解释。”

“……你是为了探究未知？”

赵文曜的眼中刚闪起一丝敬佩，就被灰鸟冷笑着打散了：

“不，我没你想象得那么高尚。我是求自保，以防某些人突然撕毁契约、想要取我项上人头。只要我懂的东西越多，他们就越难以杀死我。”

“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最多只能算个嫌疑犯。——算了，反正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争论这个没有意义。你觉得，要是有别的路可以走，我会甘愿过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吗？”

有那么一瞬间，赵文曜突然觉得，应该给灰鸟递上一支烟，然后让他慢慢吐出烟雾、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那你就没有梦想吗？你的未来、你的理想，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我只是个得过且过、多活一天是一天的人而已。所以，有梦想是一件好事啊，刑警同学。”

“你这样和你所说的庸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能就这样成为庸人的话，我会比谁都高兴的。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有那时间不如多做几道练习题。”

赵文曜刚想发作，马上被灰鸟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等一下！你才那么年轻，只要肯从头开始的话，明明什么都难不倒你吧？！为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沉默了半晌之后，灰鸟淡淡地说道：

“为了活命，就要学会不能学会的知识；而那些知识只要还在我脑中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宁——上帝在我的人生上打了一个死结，我已经再也走不出来了，刑警同学。”

“………………”

赵文曜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灰鸟，足足愣了两分钟：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你……信仰上帝吗？”

“不。我不信上帝。”

“……好。”

那一个晚上，灰鸟翻书带起的摩擦声尤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