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夜阑长歌》第一章清明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滇镇上方的天空这几天以来总是灰蒙蒙的,灰白色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闪出光笼罩着驱不散的阴霾,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

隆冬已过,三河表面残冰彻底消融,河水中央已经开始有游鱼探头,三河周围草长莺飞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北朝给三河古镇的官名为滇镇,不过三河周围的人觉得三河古镇叫着亲切而顺口所以仍然称滇镇为三河古镇。

此时三河古镇的人们身着春服踏青祭祀、放风筝、取薪火、登高插柳欢庆着又到来的一个清明节。

放眼望去潺潺流动的三河无限延伸至一条荒无人烟的寂寞小路旁,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浑身酒气脚步踉跄的少年失魂落魄提着酒壶渐行渐远朝着远方一处古陌荒阡走去。

他失落的背影与三河两岸花红柳绿的景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少年的手中提着一个编制精致的竹篮,不过此时竹篮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甚至积蓄了一层黝黑的灰尘,整整齐齐的黄表在竹篮里静置沉默无声,此时少年心中有一种无所寄托的的感觉。

泪水不由自主的从少年的眼眶之中流出滴落到着青草之上,似乎给绿意盎然的清明时节兀自增添了几分悲意。

少年不知道在这条崎岖的道路走了多久,一个小小的土堆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混浊的眼睛顿时清明许多,少年的双手紧紧握着,指甲甚至都嵌入了肉中溢出了鲜血。

“慈母刘氏之墓”

这几个大字赫然显现在他有些混浊的眼中,少年扬起嘴角冷冷的笑了声自嘲道:“什么功名利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会落到我白朴身上。”

他旋立用手擦汗了眼角的泪,撩起了遮住了眼睛的长发露出了一道殷红的疤痕,这道疤痕是他为母报仇时遭到仇人毒打而成的,疤痕狰狞而恐怖要是滇镇小孩见到以后一定回吓得哇哇大哭。

“噗通!”

少年跪倒在这方低矮的坟茔旁边用尽力气咆哮声说道:“母亲我一定为你报这血海深仇,不报此仇我白朴枉为人子。”白朴额头青筋暴露,眼中更是布满了血丝。”

他从破旧的竹篮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黄表,放到了墓堆旁边然后用漆黑的火石将黄表点燃,顺着风势黄表瞬间在空气中燃烧开来。

白朴弯腰头朝着坟头重重磕了个头,然后他小心翼翼的从贴身的怀中取出了一条红色丝绸的包裹,白朴声音有些颤抖道:“母亲孩儿这就要离去了,我读古籍曾读到澜苍海上有一座蓬莱仙岛,其上终年笼罩飘渺仙雾有求仙长生之法。”

“不是我白朴贪恋长生,实在是大仇一日未报,我白朴心中就像压了块巨石一般。”他呢喃自语缓缓打开了红丝绸包裹,几个木棉花的种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沉睡。”

黄表燃烧过后幽幽的魂归尘土,只剩下了安然的灰烬,白朴把几颗毛茸茸的木棉花种子栽种到了自己理出的新坟之上,他有些哽咽的道:“母亲如今我就要远走了,以后等木棉树的种子长成木棉树为您遮风挡雨吧!”

微风吹乱了白朴遮住了眼睛的长发,露出了他额头那道蜿蜒殷红的疤痕,他再次朝着新理出的坟堆重重磕了个头狠下心朝着长着青青绿草的阡陌小路走。

小路两岸依旧是杨柳依依,柳絮飘飞的景象,田野里的老农则是在辛劳的耕耘播种,阡陌小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古典的石拱桥。

桥下流动潺潺的流水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一般,微波粼粼在桥下肆无忌惮的晃动着,显得极其不安分,河水很是宽阔一望无垠,几点渔火在河面之上若隐若现。

已是黄昏,桥那边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显然已经到了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桥上也是人来人往,一些老农已经或背负着锄头,或推着吱吱呀呀的木车匆匆的行走在石拱桥之上。

一条通身杂色的黄狗,嘴角流着哈喇子看起来傻不拉几的盯着桥对面翘首以盼,桥对面似乎有值得它期盼的人。

白朴萧瑟的身影很快便被大黄狗扑捉到了眼中,它万分欢喜的摇着尾巴朝着桥的那头冲了过去。

一个身体佝偻,白发苍苍背负着锄头的老翁看着大黄狗忘乎所以的奔跑着,长叹了口气道:“一条疯疯癫癫,嘴角耷拉着哈喇子的傻狗,一个颓废不堪,整日抱着酒坛子考中乡试第一名解元的少年,真是世事弄人,罢了!罢了!”

他身旁一位浓眉大眼,体格壮实的大汉轻声说道:“老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整日只知道抱着书卷摇头晃脑读书的白大秀才自以为自己文采斐然,却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大汉似回忆起来什么一脸惋惜接着道:“白大秀才在一次三河乡举行的花灯大会上出尽了风头,其飘逸洒脱的诗情更是得到了唐员外女儿唐婉芳心暗许,无意之间他得罪了觑觎唐婉美貌青州刺史的儿子长龚少峰,在白朴兴致勃勃的赶去参加开春会试的时候,龚少峰设置毒计害死了白朴的母亲,这才使他一蹶不振弃书本为敝履的。”

夕阳的映照之下白朴头发乱糟糟的,他身上更是衣衫褴褛,浑身酒气难闻,要不是有一个耀眼“解元”的身份,人家估计会把他当作一个滇镇的乞讨者。

也就是那条傻嘻嘻的大光狗不嫌弃他满身的酒气,死乞白赖的用厚厚的脸皮去曾它主人破烂的裤管,讨他主人的欢心,白朴更是不嫌弃大黄狗口中的哈喇子蹭到自己的裤管之上,一人一狗还算相濡以沫。

桥上两个人窸窸窣窣的谈论声传到了白朴的耳畔,白朴听着船头的议论声,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呆呆的望着辽阔的三河,那半明半昧的渔火在他的眼中跳跃着,闪烁着。

北朝国势强盛,刘徽宗当权轻徭薄赋,开凿运河,大兴水利极力推崇儒学讲究以以礼治国,开创科举考试为国家选拔人,家家户户过上了烈火烹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生活,不过地方官员大多是腐败昏庸只认银子不认人的贪官。

当朝官员大多是奢靡无度,常常出入妓楼,花船等娱乐消遣场所,有的官员甚至攀比自己妻妾的数量,炫耀自己府邸的豪华,不过这些在当时鼎盛非凡的北朝显得稀松平常。

这碧绿如带三河之上点缀的渔火便是三河当地乡绅专为三河乡官员打造的一条花船,要不是花船距离这石拱桥的距离较远,白朴便可听到花船之上的丝竹,女子的娇嗔调笑之声。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传到了白朴耳畔,他将目光慢慢的收了回来,碧绿如美玉的三河旁边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上一个身姿袅娜,鬓发高挽的清秀女子正拿着青梨木制成的棒槌奋力敲打着一件浸湿的衣物。

此女子名叫姚靜姝是滇镇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大美人,她性格温顺贤良,人长的更是身材高挑,眉如远黛,目如春山,肌肤宛如凝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分外勾魂。

妙龄时姚靜姝便是美人胚子,引得无数乡绅官员的垂怜,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她年纪轻轻就被迫嫁给了当地知府做小妾,但新婚当天滇镇知府便暴毙而亡,滇镇知府亲眷都觉得姚靜姝是个不祥的女子,于是便把她轰出了知府家的大门。

滇镇当地富家子弟陶渊垂涎姚靜姝的美色,调戏姚靜姝的时候更是不慎被过往的马车压断了一条腿,以后凡是对姚靜姝图谋不轨的男子均是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姚靜姝从人们口中貌美如花的天仙,渐渐变成了“晦星”,“克夫命”、“妖女”等一些词语,她本人成了滇镇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个人。

白朴家的院落正好在姚靜姝家的对门,所以白朴对此女也是非常熟悉,经常挑灯夜读的他脑海里也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姚靜姝惊艳的容颜,不过他也是纯粹抱着对美好的一份欣赏。

姚靜姝似乎注意到了白朴的存在,沉闷的敲击声在空气之中停顿下来,她仰头目光深邃的注视着白朴这位落魄的大才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有时候一个眼神往往能传递出心中的想法,白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面容有着些许的苦涩,口中咸咸的那是滴落嘴角的些许泪痕。

白朴褴褛的衣衫在晚风之中猎猎作响,他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从容的朝着石拱桥走去,滇镇路上的行人都在匆匆的赶路,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以往的清明时节或多或少都会淅淅沥沥的下一场小雨,如今清明却滴雨未下。

几声犬吠传来,白朴很快便走进了古色古香繁华热闹的滇镇,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几根碧绿的柳条,堆着一堆燃烧过的纸钱,灰烬随风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是否会有很多看不见的鬼魂慌忙攫取,家家户户门前插着的柳条则是驱鬼的,这是滇镇的风俗。

唯独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冷冷清清,既没有插柳条也没有堆纸钱,就连门上的铜活也变得锈迹斑驳,显然这人家荒芜了很久。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