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自创招数你从何处学来？”见识龙戬本领，吴默丝毫不敢怠慢，还恨不得再生几双腿助他克敌制胜。吴默使出同样的招数，倒立双腿朝天连连踢出，欲与龙戬相碰，却不料龙戬徒出虚招，在吴默双腿上借力跃起前空翻，右腿如鞭甩动，如斧当头劈下。见龙戬右脚在空中划过，青碧弧线残留，吴默吓然合不拢嘴。

吴默双腿去势已老，被龙戬如斧踢击劈中，登时如金石交击，觉双腿酸麻难耐，已是面朝下“扑”地栽倒在地。脚底板凉飕飕，一双青铜鞋已是失去了鞋底，断面如刀削斧斫，而脚上除了沾了些泥土碎石，没有受半点伤害。

“好本事，老儿认栽！”吴默下决心假意认负，用规矩将龙戬束缚，而后自己舍弃武者规矩不要，暗中偷袭墨弘墨嫣。没成想龙戬平稳落地落地歪了歪头：“这才刚开始。”还不待吴默出声，龙戬又是一脚砍下来。

“小儿怎的不守规矩！”吴默仓皇躲避，否则绝对会落到和自己的锤和鞋一样的下场。

“规矩？”龙戬顿了顿，腿势更显迅猛凌厉。原本是踢向吴默双腿，现在竟然换了角度奔着吴默的脑袋去。吴默吓得面色更加酱紫，过度紧张惊惧带来的呼吸不畅使他用力地喘气，结果就变得更像吊死鬼了。若现在入夜，吴默出去转悠一圈，不用动手，能把对面吓得先丢掉半条命。

龙戬才不管什么美丑，忤逆其意志者，只需要离开人世就可以了。却见他腿法再变，竟瞬间踢出三脚，分别照应吴默上中下三路。吴默蜷身手臂护住要害，咔咔咔三声几乎不分先后，吴默护身手臂折断成三节，已是跌倒在地。而直到此刻龙戬所用的还完全是肉体的力量。

不知何时，有无主头颅滚落龙戬脚下，本欲下杀手踩爆吴默脑袋的龙戬忽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头颅发丝杂乱，沾了满脸的血土和泥，灰败的眼睛无神，似是在诉说自己的不甘。龙戬并未见过这张脸，因而也就不知道这是谁家兵卒，又由谁人杀死。只是在见到它无神眼中的某些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后，心的门扉被轻叩，龙戬就已无法继续迈开步伐。

龙戬幡然清醒，右手化刀斩切自己的左手手臂，伤口深可见骨。他迈步走到拖着一只手拼命后退的吴默身旁，抬脚踩下，吴默另一只完好的手被踩碎。碎裂的骨茬刺破皮肤与空气泥土亲密接触，森然的白如针刺入龙戬的视界。再度抬脚，踩住犹自挣扎的吴默的脖颈，却不用力，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的鬼脸。

“要杀就杀要剐便剐，折辱老儿作甚？！”吴默音声凄厉。

没有回答，龙戬凝视着他的表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是无论自己怎样努力，看到的都是陌生之物，感受到的不过漠然一片。

脚上加了几分力气，吴默只能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他的舌头吐出来，扮相更与吊死鬼无异。或许他脸上流露的是恐惧，或许不是，反正无论是与不是，对于龙戬和吴默来说，接下来都没有什么差别。

微弱的咔吧声中，吴默的颈椎折断，已经魂归天外。

因为陌生，所以想要去见识；因为不懂，所以想要去践踏。

龙戬有着这样的自信：不论多么陌生，只要见识过自己就能够将其完全理解掌握并能加以运用；而用力地践踏，或许就能踩碎那表面的壳，看到内里的存在。

可是果然，无论是审视还是践踏，自己都无法明白这究竟是何物。

这复杂而单纯至极、脆弱而坚不可摧的事物就是所谓的感情吗？

神魂之域的感应中，有人冲自己冲来。龙戬转向来人方向，却是最初挑战自己的张家老家主。“想死么?”龙戬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按照某种奇异的节拍。

“吴老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客人出事，主人理所当然应该负责。”老家主脸上的恐惧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抹坚毅、一抹颓然。

“道理没错。”龙戬却伸手向着左侧空中一握。这时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悄然恢复如初，连伤疤都没留下。闻得耳畔一声痛呼，有刀刃坠地声响，龙戬的手竟是掐着一人的脖子将其缓缓提起。

“手下留情！”老家主惊呼。龙戬毫不在意，捏碎其咽喉，把尸体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扭头去看，似是王家家主。老家主见盟友死于非命，不免兔死狐悲。他的亮银锤早已被龙戬毁坏，因而此时身后拖着一柄刃长一尺，柄有半丈的偃月刀。

“刀？”龙戬又“笑”了。他双手聚于左腰，左手扶“鞘”右手握“柄”，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把待出鞘的宝刀。

“喝啊啊啊啊！”老家主发出咆哮，刀自下而上劈向龙戬，带起沙尘弥漫遮蔽视线。龙戬不进不退，右手拔“刀”而出，呛啷然寒光通天彻地，连还在东升的太阳都要略显黯淡、逊色几分。刀无形体，刀气却是由内而外迸发，障目泥沙石砾被尽数卷往老家主方向，大块杂物竟在其枯瘦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痛呼还未出口便被硬生生送回了嗓子眼——刀气将偃月刀连带老家主本人都切作两段。

至此，张王两家在场的最高战力以及请来的外援，已经全部殁于龙戬手中。起初由于一片纷乱，没几个人注意这边。后来有张王方面胆怯者以及墨家挑拨者四处起哄，大喊“家主已死，大家快跑”等诸如此类的话，把张王族人搞得人心惶惶，再无继续战斗的心思，结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人就跑掉了大半，剩下的忠心战士咬碎了铁齿钢牙，气炸了忠肝义胆，放声大骂逃走者的怯懦和墨家的卑鄙无耻，无奈终究寡不敌众，纷纷战死或被生擒。

龙戬站在空荡的角落，看着战斗结束后一地的残肢断臂，折戟碎刀，身后忽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本能摆肩探手扣住那人腕部脉门，就要去掰他的手指，那人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兄弟，我没有恶意的。”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龙戬讶异回头，见是方才率先察觉自己的那位黑发白眉面庞俊秀的青年，眉头皱了几皱，摸骨龄他仅有二十二岁，而自己几十年不曾见过人类，没可能认识眼前青年。他又下意识地望向墨家方向，见到墨弘浑身浴血已经昏迷，而墨嫣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双颊染了艳丽桃花。

“何事？”龙戬并未松手，只是掰他手指的手停止用力。

“冒昧问一句小兄弟可是神兽众中人？”俊秀青年粲然微笑。